《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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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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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若柏,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怒斥若柏。
  若柏不说话也不生气,坐在床边用衣袖帮我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须臾,一个婆子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你快看看。”若柏起身迎接大夫,忘了拉上床帏。
  随行的婆子挪过来一把凳子,大夫在床边坐了,捋着胡子问我道:“今天可有吃东西?”
  我点头道:“吃了。”
  “莫不是吃的东西有问题?还是董兰香指使人在饭菜里放了什么虎狼之药?”若柏胡乱猜测着追问。
  大夫把了脉,看了我的脸色,摇头道:“并非是吃了虎狼之药,倒像是吃了发馊的东西,此刻有食物中毒之象。”
  “那怎么办?大夫,她身怀六甲,身子千万是亏不得的。劳烦你快快医治吧。”若柏一副心疼我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若他真心救我,刚才就不会抛下我不管。
  “无妨,先含了这草,可以止痛。待我再开几幅药,煎好服下就好了。”大夫说着递给我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草块,然后去旁边的桌子上开了药方,起身告辞了。
  我将那草块含在嘴里,清凉无比,痛也慢慢止住了。
  若柏遣了那婆子去抓药,自己在床边坐了,抚着我的头发语气温柔道:“你今日吃了什么东西?”
  “我吃了什么?我能吃什么?”我怒气冲冲的推开若柏的手,反问道。
  “难道是厨房给你的饭菜有问题?”
  我闭了眼睛不说话。
  若柏喃喃自语:“我倒杯水你喝点吧,疼了这么长时间,嘴唇都发白了,喝杯热水兴许会好点。”说着去桌边抓起茶壶就倒,摇晃了几下却没有一滴水流出。
  “不用倒了,我这屋里没有热水。”我不冷不热的说道。
  若柏放下手里的茶碗,扫了一眼桌上的大瓷碗问我:“这桌上的大瓷碗是你吃饭用的吗?”
  我冷笑道:“这屋里除了我,还有谁?想你郭大公子也不像是用这种碗吃饭的人吧!”
  若柏抬手摔了那碗,怒道:“这些下人,平日里一个个瞧着低眉顺眼的,却想不到心肠狠毒至此。且不说这碗有多脏,就是这碗里剩余的一点残汤剩饭也都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味儿。我非惩罚他们不可。”
  “罢了,我不过是一个戴罪之人,能吃上这些已经不错了,你也不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惩罚那些下人,树敌太多,只怕我会死的更难看。我也不想看你惺惺作态,在我面前装好人!这会子我不痛了,你回去吧!”
  “白问雪,你何故撵我?我如何惺惺作态了?”若柏被我激怒了,梗着脖子问我。
  “你想过救我吗?若你真心救我,为何刚才要丢下我不管?”
  “白问雪,你傻吗?这小院偏僻,我若不出去叫人找大夫来,谁能听见你我的呼救声?”
  听若柏这般说,我才醒悟过来,脸上有些许愧疚,放低了声音道:“刚才疼痛难忍,神智不清,倒是冤枉你了。”
  “白问雪,我知道你跟马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你也不必因此就百般嫌弃我吧?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可你是怎么对我的?”若柏沉下脸来,字字如刺,刺痛着我的心。
  我缄口不语,有些事情不是想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
  若柏见我不说话,有点失望:“你解释啊,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啊!”
  我泪水涟涟,抬首反问若柏:“我解释的时候,你听了吗?董兰香在众人面前取笑我的时候,你阻止了吗?在你心里,早就认定了府内的传言,何苦此刻又来听我解释!”
  若柏愣在那里,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无心与我,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若你现在还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就当我对你这些日子一直相陪的谢意。”
  “絮儿还好吗?”此刻我最挂念的是大半年来常伴左右的絮儿。
  “娘指派了她去伺候董兰香。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若柏,请你求夫人还絮儿一个自由身吧,她在郭府呆着迟早会被董兰香打死的,求你们放她走吧!”我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握住顶在额头求若柏道。
  “这就是你的夙愿?难道你不求我放了你,好去跟马彪会面?”若柏讥讽我道。
  “我知道,求你们放我出府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愿意,夫人和元帅也必定不会同意。只要你放了絮儿,你我夫妻此生再无相欠,你也可以安心和董兰香好好过日子了。”
  抓药的婆子回来了,若柏接了药,吩咐那婆子:“你去董姨娘那里唤了絮儿过来。”
  婆子领了命,匆匆去了。
  我和若柏对望着,一句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絮儿怯怯进来了:“少爷,您唤我有事?”若柏冷冷瞅着她,不说话。
  我伸了手招呼道:“絮儿,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絮儿走近见我面色不好,急忙问道:“少奶奶,你没事吧?脸色蜡黄蜡黄的。”
  我勉强笑了:“没事。你坐到我身边来。”说着,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这时,我才注意到,她露在袖子外面的小胳膊上全是淤青。
  “絮儿,你胳膊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了这样?”我大惊失色。
  絮儿慌忙缩回手去,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胳膊上的伤,不说话,只一味的掉眼泪。
  若柏过来厉声问道:“难道又是董兰香所为?”
  絮儿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絮儿,我已经求了少爷,这几日就让你出府,也还了你的自由之身。”我知道絮儿不说,必是有所顾忌,也不便再追问。
  絮儿闻声,哭道:“少奶奶,留絮儿在身边照顾您吧。现在是您最需要人手的时候,絮儿不怕他们的,就算董姨娘的奶娘下手再重些,我也受得了。”
  我下床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拿出一些值钱的首饰,拿了身边的帕子包好递给她:“我身边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这些首饰你拿出典当了,换些银子,离开这高墙大院好好过日子去吧。”
  絮儿接了首饰,扑通跪倒在地,泪涕并流道:“少奶奶,谢谢您。您不念前嫌,絮儿此生结草衔环,必报您的大恩大德。只是……”
  “怎么了?你还不满足吗?”若柏怒问絮儿。我猜度若柏对絮儿是又恨又谢。恨她没有做下人该有的节操,卖主求荣;谢她告密,才让我跟马彪传说中的丑事浮出了水面。
  “少爷,少奶奶,求你们也一起放了董姨娘那边的小子吴鑫吧。絮儿是个孤儿,出了府也是无依无靠的。絮儿早就把吴鑫当做这一辈子可以依托之人了,若没有他,絮儿自由了也难活命。”絮儿如捣蒜般连连磕头。
  我扶起絮儿,道:“如此说来,你的苦衷我也知晓了。董兰香必是拿他做要挟的,对吧?”
  絮儿点头。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就算我有心成全他们双宿双飞,也不敢贸然应了,只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若柏。
  若柏看了我一眼,长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事一桩。只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出卖主子,我觉得也该是有些惩罚的。要不然这府里的丫头下人还不都翻了天了?不过这事我不想插手,都交与少奶奶做主吧。”若柏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絮儿过来环住我的臂膀,梨花带雨求道:“少奶奶……”
  “郭若柏,既然你将他们的生杀大权都交给我,那我决定了,放他们走吧!放他们一条生路,这算是我欠你的,日后我必还你恩情!”
  若柏见我说的这般无情,也沉了脸道:“莫说什么相欠不相欠的。自此之后,你我两无瓜葛。”说完,挥了袖子走了。

  ☆、雪中送炭真君子 绝处逢生遇恩人

  且说若柏拂袖而去不一会儿,一个倒三角模样的小子进得门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我虽不知他姓甚名谁,但瞧絮儿在边上脸颊绯红害羞的样子,也个七八分,这张着老鼠眼睛的小子必是吴鑫。
  “少奶奶,吴鑫感谢您的大恩大德……”那吴鑫爬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诚惶诚恐的神色里少了些真诚,多了些奉迎。
  絮儿过来道:“少奶奶,他就是絮儿说的吴鑫。”
  我抬手示意吴鑫起来说话,絮儿赶紧扶着吴鑫站起来,并关切的帮他整理袍子的下摆。
  “吴鑫,絮儿是我在郭府最贴心的丫头,此番出府,也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出府之后,我不在她身边,还望你好好照顾她。我的情况你也了解,现在也并非是郭府的少奶奶,手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这些首饰,你们拿出去典当了,好好过日子。”说完,我抬手取了絮儿之前搁在桌上的金银首饰,复又递给絮儿。
  吴鑫见絮儿手上的一大包金银首饰,眼睛死死盯着,不看我,强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道:“谢谢少奶奶成全小人和絮儿。”说完便从絮儿手里接过那一大包首饰,仔细掂量着。
  我见吴鑫此番神色,心里不大放心絮儿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与他,拉着絮儿避开吴鑫耳语:“絮儿,我瞧这吴鑫不是你说的那般好,出府之后还是多留心眼儿为好。”
  絮儿却一副我多虑的样子道:“少奶奶,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吴鑫虽是下人,却也懂得深情厚谊,絮儿自负此身所托必是可靠之人。”
  见絮儿这般信任吴鑫的为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他们拉到一起,黯然嘱咐:“自是如此,你们此刻就出府去吧。要不然恐夜长梦多,事有变故。”
  那吴鑫听我之言,怀里抱了那包收拾,手里拉了絮儿的衣袖抬脚就走。絮儿推开吴鑫的手,跑上前来抱住我,又是一番啼哭。我好不容易抚慰她止住了泪,这吴鑫强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快走,少奶奶说的对,若是有变又要在这府里受苦了。”
  絮儿哭着一步三回头:“少奶奶,终究是絮儿害苦了您,可您对我却恩义并存,絮儿不会忘了您的。”
  我站在门口,看絮儿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黯然伤神在这府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丫头走了……
  也不知在门口呆了多久,夕阳西下,周遭冷清凄凉。因还不习惯一个人呆着,微风吹动门口的树枝花草沙沙作响,心内惧怕,便早早的用厚厚的锦缎被子包了头,想要早早入睡,谁曾想心内越发的凄凉空旷,只好缩在被窝内装睡,约莫三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见桌上的药才想起,该找个药罐子熬药,又觉得该搭建一个简易的土灶,方便自己日后熬煮一些膳食,如此想着便动手做起来。
  虽说没有亲自搭建过灶台,但还隐约记得爹和福叔前些年搭建灶台的情形,便也和了泥,凭着记忆里的样子粗略的做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土灶。等我退去手上的泥巴,腆着肚子半躺在门口偏右刚成型的土灶旁边喘气时,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了。
  一大早上没吃没喝,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是送饭的婆子还没有来,我苦笑着喃喃自语:“今日怕是剩菜剩饭也没有了吧?”
  “少奶奶这是跟自己个儿说话呢?”我正为中午果腹之物发愁,却听得身后传来春草的声音,便挣扎着想要起来。
  春草赶紧上来搀我起来。
  回头看见她一只臂弯里挽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饭菜的香味儿飘了出来,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春草扶了我进屋,将食盒打开,取出三层所装食物,一一摆在桌上,笑道:“少奶奶想必也饿了,快坐了吃吧。”
  只见桌上一盘绿油油黄橙橙的韭菜炒鸡蛋,一小碟酱黄色的红烧肉,外加一大碗米饭。我味蕾大动,也不再谦让,拿了筷子就吃起来。不料未吃几口,因饿的久又吃的急了,一口饭噎在喉咙难以下咽,只能扯了脖子用手拍自己的胸口。
  春草见状,慌忙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我斟茶。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示意,壶里没有水。春草见我脸色已经紫青,只能放下茶壶,替我从上至下抚背,好一会儿,我才咽下了嗓子里的食物,呼吸畅通。
  “少奶奶,这才三五天的日子,没想到您过的竟是这般。连一壶茶水都没人送来。”春草说着眼圈红了。
  人走茶凉,世态冷热,我也算是看透了,笑道:“春草不必为我担心。眼下我自己做了土灶,若是你那里方便,隔上几日送点大米蔬菜过来,我倒可以自己做饭呢。”
  春草笑道:“想我也是夫人身边的当红丫头,虽说没有什么功劳,在这府里却也有几个知心的姐妹兄弟,我叮嘱他们每隔几日给少奶奶送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少奶奶闲暇无事也可以自己煮饭,只是不要劳累了才是。”
  我拉住春草的手,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少奶奶,我知道您是想说感谢的话,殊不知,您才是春草的大恩人。”
  我被春草的话弄的稀里糊涂的,丈二和尚似的问道:“春草,你我相识在郭府,又哪里来大恩人如此之说呢?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春草笑了:“少奶奶您的相貌及名姓都对的上,我如何能认错了呢?这个世界山不转水转,想我年幼时,跟随爹娘在蛤/蟆镇乞讨,您和白府二小姐经常接济我们的。多亏了您和二小姐,我才能混个肚饱,不致饿死。”
  听春草这般说,我才渐渐想起,在蛤/蟆镇和二姐问梅一起接济乞儿的那些日子,可惜记忆尚存,问梅却早已不在了。她不在了,却依然用自己曾经大爱的余晖照拂着我,让我孤立无援时绝处逢生。想到这里,不由得泪光点点。
  春草见我眼睛渐渐泛了泪光,沉思着不说话,轻轻推我:“少奶奶,想起来了吧?所以春草还要感谢您的。”
  被春草轻轻一推,我从昔日的温暖回忆里醒了过来,握住春草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春草,过去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对我和腹内的孩子而言,你是雪中送炭的真君子,谢谢你。”
  “对了,春草,你可知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提起若莲,我的心就隐隐疼起来。
  春草迟疑了片刻,道:“小姐的情况很是不好。夫人昨天请了大夫,开了几幅药,瞒着阖府上下,给小姐强迫灌下去了。”
  “什么药?夫人莫不是要药死姐姐?”关心则乱,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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