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彪此话说的衷心,竟无半点轻佻之意,却像是老朋友再为对方的处境谋划考虑。
“马彪,你给我滚。只要我在郭府一日,你便休想得到郭府的任何财物。”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竟格外的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堂内一片沉默。
春草俯身说道:“少奶奶,少爷醒了。”
马彪或许是见若柏醒了,有心试他,提高了声音道:“众人皆知,我盘龙山的勾当向来都是打家劫舍。今日,郭府既无财物相赠,那我便要携了郭府的少奶奶去盘龙山做压寨夫人。”
若柏怒气冲天道:“马彪,我已无力保护府上财产安全,你看上什么东西带走便是,唯有问雪,她是我的命。若你有意为难,郭某只能以命相拼了。”
马彪此时仿佛放下胸口的巨石一般长吁了口气,道:“问雪,我只道郭若柏终日吸食大烟,今日专程一试他对你的感情,不想昔日情分还在。这般,我便放心了。”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见马彪来势汹汹,只道他真的是为郭府的钱财而来,便心生鄙夷,不料他却是用情至深,专程来试探若柏对我的情谊。此情此景,真可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只能在心内暗自道一声:马彪,多谢!
☆、幼女落水遭嫁祸 安享天伦已无缘
且说若柏虽然跟马彪说了些许很在意我的话,可是素日里却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我却一心挂念着他,只求早日替他戒掉烟瘾。
但是因着冬儿经常帮着若柏阻止戒烟一事,我只能暂且作罢,等着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过了几日,我便去董兰香那边叙话。安安出落的越发粉嫩了,圆月一般的白脸盘子上镶嵌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鼻子更是高耸挺拔,小嘴红樱桃一般泛着光泽。看见我进来,安安奶声奶气叫着:“大娘,大娘来了。”
春草将我扶至安安身边。我感觉一个小小的暖暖的身体抱住自己的小腿。我俯身将眼前的小可爱拥入怀里,肆意呼吸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儿:“安安,这些日子未见大娘,可有想大娘啊?”
“想了,安安想大娘了。”
我笑道:“既然想大娘了,那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转向安安,等着她亲。
安安凑上前来,啵一声亲了我的脸颊。
这时,董兰香走了过来,接过安安,又顺手将我扶着在凳子上坐了。
我长叹一口气,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跟你商量。”
董兰香唤来彩霞,嘱咐她抱着安安去外面看看花鸟。彩霞抱着安安去了,屋内只有我,董兰香和春草三人。
我开门见山道:“自从有了安安,你也很少再关注若柏了。只是他毕竟是你爱过的人。他吸食大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现在他是郭府的顶梁柱,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帮他戒烟。”
董兰香声音冷冷的说道:“白问雪,昔日他娶你,是爱之深情之切,这我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府里好端端又多出一个戏子,你说他心里有过我吗?合着我董兰香只是郭董两家权势之争的牺牲品?”
“或许她娶我不过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罢了。谁又敢断定他就未曾爱过冬儿姑娘呢?既然你谅解他娶我是情之所归,那你就该理解他和冬儿。再说,是我抢了你的未婚夫,你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胸内苦涩,事到如今,见他整日里与冬儿厮守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当年坚持娶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董兰香那边竟传来抽泣之声:“白问雪,你知道吗?我才是你和郭府的敌人。此刻郭府沦落至此,都是我董家一手造成的。你却如此幼稚,竟然求我帮你给若柏戒烟。”
我惊呆,幽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兰香住了哭声:“我爹爹虽是郭元帅的结义兄弟,却虎视蛤/蟆镇已久。只是,奈何郭元帅雄才大略,只要有他在蛤/蟆镇一日,我爹便不可能做大。后来郭府内忧外患,我爹竟请江湖高手害死了郭元帅。眼下,我爹要的就是郭府后继无人。若我再出手帮你,岂不是对不住我爹的一片苦心?”
听了董兰香的话,我沉默不语,心内暗自思忖:想郭董两家昔日情分不仅仅只是断金之情。可惜,人为了自己日益膨胀的野心,竟会做出如此断手足之事。
半响,董兰香又开口道:“只是,我的心里一直还是有他的。这一辈子,我的心都将只属于他一个人。古人说得好:出嫁从夫。我既已出嫁,便只能奋不顾身助他早日迷途知返。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知道董兰香此举必然不能取悦于董元帅,却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她的出手相助,只能说道:“如此这般,只怕你在董元帅那里不会讨好的。你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往后,安安便是我的女儿,若谁敢动她,我必然不会轻饶。”
董兰香听了我的话,忘记了烦恼一般吱吱笑起来:“瞧你小家子气的,我家安安什么时候不是你的女儿了?”
虽是戏谑,却拉近了我跟董兰香的关系,只觉得我们二人联手必能挽回若柏,眼前的黑暗也变成了阳光撒下的束束光明。
我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丫头的说话声:“姨娘,董元帅遣人过来,说是跟您有事相商。”
我心内疑虑,这个董元帅也真是狼子野心,害死郭元帅不说,这又上门来不知所为何事,莫不会又是冲着郭家而来的。
这时,董兰香也难为的下了逐客令:“即使如此,春草扶了你家主子回屋休息吧。”
我跟春草一行在回廊里慢慢走着。
春草见我心内有事,便提议:“少奶奶,眼下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我看您连日来挺烦闷,倒不如去若莲小姐的后罩房赏赏荷花,哪怕听听风吹莲动的声音也是好的。”
我点头随着春草去了若莲故居。
后罩房依然是花草虫鱼之声不绝于耳,想必眼前的景色很是怡人,郭府这唯一一处安静的住所并未曾因为若莲的离开而荒废。但毕竟斯人已去,府内知情之人很少来此处赏景,院内人烟罕至,显得有些凄凉。
春草扶着我一路走来。我也是走走停停,一会抚摸油漆已经斑驳的柱子,一会轻拉倒垂的柳枝。斯人已去楼独空。不知天涯海角的若莲和问天可还好,柳儿和问竹是否找到他们?
渐渐过去,竟闻到了阵阵荷花香。想必是那荷花池到了。
春草凑至耳边道:“少奶奶,彩霞带着安安也在这里赏荷花呢。”
接着传来彩霞的声音:“少奶奶,姨娘那边唤我回去,奈何安安小姐却闹性子,非要在这池子边玩耍。”
我在石凳上坐了,道:“若是这样,你忙你的去吧,我和春草看着安安便可。”
安安听了这话,便跑过来抱住我的膝盖笑着:“大娘陪安安。”
抬手抓住安安的小手,才发觉她满手是泥巴。我一边拿了帕子擦她手上的泥巴,一边埋怨彩霞:“这边少有人住,风大草深,你却带着安安来这里,若是你主子知道了必是要拨你的皮的。”
彩霞辩解道:“少奶奶,彩霞也知道此处偏僻,可是安安小姐好奇心重,哭着闹着要过来玩。”
“也罢,你去忙吧。今天我要跟安安一起吃晚饭,晚些时候来我屋里接安安。”
彩霞答应着下去了。
虽说已是七月天,池边微风徐徐吹来,我竟觉得身子有些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春草见状道:“少奶奶,池边风大,不如带着小姐回去吧,您身体本来就不好呢,免得受了风寒。”
安安拉着我的手,哭闹着:“大娘,安安不要回去。安安要在这里玩。”
我笑着嘱咐春草:“难得安安喜欢,你回屋拿件披风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春草回屋去拿披风了。
安安携着我的手,开心道:“大娘真好。”
我笑着抚摸一下她的头,道:“就在附近玩耍,不能距离大娘太远。安安知道,大娘的眼睛看不见了,若是安安跑的远了,大娘就迷路了。”
安安笑着,奶声奶气道:“大娘,安安不会丢下你的。”说完,便松开我的手,蹲在地上玩起泥巴。
接着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春草,为何刚出去又回来了呢?”我以为走过来的人是春草,便随意问道。
只听一声冷笑传来,是冬儿的声音:“白问雪,我倒是小瞧你了,居然能说服董兰香帮你重振郭家。只是,郭府有我在一日,你便不会有安生日子的。”
我离了石凳,赶紧唤安安:“安安,快到大娘这里来。”
安安却不过来,只是扯着嗓子哭喊道:“大娘,大娘……”
我摸索着,跌跌撞撞向前几步:“冬儿,快把安安还给我。”
“安安可是董兰香的心头肉,若是董兰香知道你把她推下了池子,不知还会不会和你联手重振郭家?”冬儿疯了一般狂笑着。
我心内大惊,急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冬儿,求你不要伤害安安,你要我做什么我照做便是。安安还是个孩子。”
“我只信自己。”冬儿的脚步渐行渐远,我一路摸爬跟随着。
只听扑通一声,冬儿阴森森的笑着:“安安已经被你推下池子了,我看你跟董兰香和若柏如何解释。”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我心内既痛又恨,自己已经失去了康儿,再不能失去安安了,即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安安周全。抬脚便跳进了池子里。
虽是七月天了,池子里的水还是凉彻筋骨。我平素虽是极怕水的,今日心中惦记着安安,便不顾一切的在水里翻找起来。奈何荷花满池,我又是一个瞎子,只能凭着感觉摸索。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留在水底陪安安的那一刻,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拖我上了岸。我知道,是若柏。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奋不顾身的救我,只是,这次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恩情。
“快去救安安,救安安。”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哭喊着。
经过若柏和诸多小子们的翻找,安安终究是上了岸。我将她冰凉的身子抱在怀里,任凭泪水洗刷心痛。既然没了安安和康儿,我往后的生活岂能安康?
接着传来董兰香哭喊的声音,我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刻降临。
☆、翻手为云覆手雨 大闹郭府欲何为
且说我半跪在地,抱着安安已经冰凉的身体,横流的泪水也无法洗刷痛彻心扉的不舍。
听见董兰香的恸哭声,我抱着安安不知所措。
只听扑通一声,想必是董兰香跪倒在了我身边,然后她夺过我怀里的安安,抬手狠狠将我推到在地,哭的天昏地暗。
我一个趔趄,手扶地面嚅嗫着:“兰香,兰香……”我想扶着她的手,安慰她。可惜,从刚才她狠狠推我来看,她以后必是容不下我了。
“怎么,你是要解释,我的安安是不小心跌入池子里的,对不对?哈哈哈哈,白问雪你好手段,一面加紧步伐跟我合力振兴郭府,一面却害死我的女儿。这么多年了,你终究是容我不下的。”董兰香又起身来撕扯我。旁边的丫头们拦住了。
春草跑过来,将手里的披风紧紧披在我肩上,心疼道:“少奶奶,怎么了这般湿淋淋的。”
我哭道:“安安没了,安安……”
春草这才注意到周边的人,竟吓得半响不再出声。
若柏见状,拉着我的手将我扶起来,嘱咐春草道:“春草,扶你主子回屋换件干爽的衣服吧。”
春草这才转过神来,扶着我向外走去。
董兰香从后面扑过来,揪住我的衣服对若柏哭喊道:“怎么,你们伉俪情深,你心疼她衣服湿淋淋的怕着了风寒,那你可曾心疼过我的安安,此刻安安也是全身湿透的。”
不知什么时候冬儿已经站在人群中了。她左右为难似得说道:“若柏,这件事你处理的确有偏颇。我亲眼瞧见姐姐将安安推下了池子。现在且不说你不仅不处置姐姐,倒先妥善安置起她来,这叫别人如何信服呢?”
冬儿貌似是非分明,实则加油添醋般的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董兰香听了冬儿的话情绪更加失控起来。
“郭若柏,其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依着你,唯有这件事,你必须给我和安安一个交代,我的安安好可怜啊。”我听得出来是董兰香的声音。
我知道,此刻的若柏是最最为难的,他心里的痛绝不比我少。现冬儿站出来指证我害死了安安,我眼睁睁看着一大盆污水向自己泼来,却无力回转。罢了,最在乎的都已经不在了,留得清白又能如何。
若柏替我辩驳道:“冬儿,池子周边湿滑,安安贪玩掉下去,问雪去拉她也是有可能的。或许是你看走眼了。”可是言辞语气却完全没有底气。
冬儿接了话:“若柏,我知道你有心庇护白问雪,只是她心狠手辣,害了你的孩子,难道这么做你还要维护她吗?”
若柏迟疑了片刻,道:“白问雪,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笑着摇头:“无话可说,既然是有人有意栽赃,自然是提早就准备好了所有应付之词。”
伴着董兰香断断续续的哭声,冬儿指责我道:“谁栽赃你了?你为何有意支开春草,还不是为了下手方便。”
春草听了反驳道:“冬儿姑娘,说话得有凭据。我不是少奶奶支开的,只是回屋给她拿件披风罢了。如何这般栽赃少奶奶,口口声声说她将安安小姐推下了池子?她有什么理由害安安。平日里,少奶奶在安安身上花费的心血,只怕比你要多很多。”
冬儿见春草如此反驳她,顿时恼羞成怒,上前几步一个反手就扇了春草一巴掌:“郭府的这些下人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若柏你看看,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再这般纵容他们,只怕外人会笑话我郭府半点礼数教养都没有,妄为豪门世家。”
我怕冬儿再对春草下手,自己挡在春草前面,道:“冬儿,你这般处心积虑,必是冲我而来的,春草是个丫头,你没必要给她苦头吃。”
我转身扶着春草的手出了后罩房,边走边说:“若柏,我等着你过来发落。”
安安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