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二尺来深的夹层来。夹层里面,摆着一个木质的柜子,一层层,放着许多常用物事。
凤眠从里面拿出一坛洒来开封泥,将醇红的酒液倒在了瑟瑟面前的洒壶中。瑟瑟细看,只见那柜子里储存的物事着实不少,那些食物足够几个人半月食用。
凤眠瞧着瑟瑟惊讶的样子,勾唇浅笑道:“那三艘艨艟战船,是用来进攻的,而这艘潜船,最适合的是,用来逃跑。”
瑟瑟嫣然一笑,用来逃跑,倒真是贴切。
可以潜入海中,敌人发现不了行踪,而舱内又有足够的食物。
凤眠扳动机关,只听得机簧徐徐转动,他们头顶忽然显出一个天空,阳光泄了进来。等舱内充满了足够清新的气息,然后凤眼又动了一下,天窗消失,整个船又密闭起来,然后,便静静地向海底下沉去。
“想不想看海底下是什么样子的?”凤眠挑眉问道。
瑟瑟饮了一杯醇酒,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海底下很好看么?”她记得听娘亲说起过,海底下是和陆地上豁然不同的世界,“可是,要如何看呢?”
凤眠笑了笑,伸手扳动机簧,只听见一阵吱呀呀的声响过后,无数个小窗子排成一线,在船壁上显露了出来。细看,小窗子上都镶嵌着一片圆圆的透明物质,与“千里眼”上面的透明物质是一样的。
“这是欧阳丐从海外带回来的,透过它,你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凤眠微笑着说道。他自己也不操纵潜船,任它缓缓向海下沉去。而他从一侧夹层的柜子里取出来一个锦绣的枕头,放在毯子上,悠然躺了下去。
瑟瑟凑近那圆圆的窗子,果然看到了外面的海。
他们此时潜的还不算深,面前的海面一片澄清,一条七彩的鱼儿在瑟瑟面慢悠悠地游着,身后,尾随着一群和它一模一样的鱼儿,从瑟瑟面前浩浩荡荡游了过去,颇为壮观。
瑟瑟从未见过如此色彩鲜艳的鱼儿,比之江河湖水中的鱼儿要好看多了。且形状奇特,令瑟瑟颇为惊艳。
海里面的海草也很奇特,长长的软软的,颜色艳丽如彩虹。最美的便是珊瑚礁,如同枝干扶疏的林子。
“怎样,海中的生物是不是很漂亮?”凤眠枕着手臂,勾唇笑颜。
瑟瑟轻轻颔首,嫣然微笑,记忆里,似乎很久不曾这般开心了。一只鱼儿见到潜船似乎是颇为奇怪,凑近圆圆的镜面,那样子似乎是要向里窥探。瑟瑟伸出手指,轻轻在镜面上敲击,那鱼儿骇了一跳,摆着尾巴,吓得摇曳着游走了。瑟瑟忍不住笑了出来,曼妙清丽的声音在舱内悠悠回荡,明丽的笑容灿若朝霞。
凤眠单手支着头,一双清澄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瑟瑟。而瑟瑟,倚在船壁上看外面的风景,浑然不知,自己此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瑟瑟,你还爱着主上吗?”凤眠淡雅的声音在舱内缓缓响起。
瑟瑟闻言,回首看去,珠光朦胧,凤眠眸中的深情是那样的明显。她被凤眠灼亮的眸光一盯,顿觉心头一滞。她从来未曾想到,凤眠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而且,他此刻问的是她的感情问题,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我们两个今生是注定走不到一起了!”瑟瑟轻轻叹息道。
凤眼闻言,睫毛轻颤,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波光,似是为夜无烟遗憾。
两人在海中逗留了有两个多时辰,凤眠摆弄了一下机关,潜船便开始慢慢向海面上升去。去的时候是午后,回到海面时,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潜船升回到海面上,只露出顶端,凤眠便打开头顶上天窗,让新鲜的空气透过天窗透了进来。两人泊好了潜船,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迎面的寒风很凛冽,吹得人便遍体生寒,刚刚从温暖的船舱里出来,顿感不适应。
今夜的月儿不算明亮,高悬在天空,散发着清冷的幽光。瑟瑟忽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把拉住凤眠躲在了礁石后。
月光很淡很朦胧,在她和凤眠躲身的不远处,瑟瑟看到有几艘小船无声无息地从他们前方划过,船板都是涂成深蓝的颜色,好似和海面融在了一起,船上之人,皆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闪耀着令人胆寒的锐光。
好在瑟瑟他们方才乘坐的潜船已经沉入到海面下,才没有被这些人发现。
瑟瑟再举止远望,遥遥看到前方还有不少小船,密密麻麻的,船上也都俱是黑衣人。看来,是有人要袭击水龙岛,而且,看样子规模极大。
瑟瑟心中大惊,而且,更令瑟瑟心头惊骇的是,这些船只竟然能够安然通过水龙岛周围的暗礁群。水龙岛周围暗礁重重,且,自从瑟瑟掌管水龙岛后,在暗礁群中摆了阵法,若非岛上熟悉暗礁位置及阵法人引领,是很难通过的。
可是,这些小船竟然一个撞礁的都没有。
沉鱼的那张防御地图明明没有送出去的,难道说……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沉鱼早已经送出去防御地图了,而那张未送出的,只是为了迷藏她?
可是,眼下却没有时间细想了,瑟瑟隐隐听到不龙岛上巡逻的海盗吹响了海螺号角,呜呜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听上去透着一丝令人难言的凄凉。遥遥地看到水龙岛上,有火把亮了起来,阵阵厮杀起,顺着海风遥遥传了过来。
瑟瑟决然转身,对凤眠道:“凤眠,你乘坐潜船离开吧,看今日情景,这是大规模的进攻,恐怕要保护你安然离开很难。你速速离去,我们现在未在包围圈,他们还不曾发现我们,你快些走,否则若是被发现,就来为及了。”
凤眠抬起眼睫,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瑟瑟一脸凌若寒霜的表情,而她清澈的眼波中,所蕴含的那种极亮的光芒,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凤眠心中一颤,伸手握住瑟瑟的手,定定说道:“这些黑衣人身法诡异,很显然是伊脉岛的忍者,这次奇袭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你要万分小心。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他说完,便回身向潜船走去。
瑟瑟听到凤眠还要回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凤眠,听我的话,不要再回来了!”她真的不希望凤眠出什么意外。
凤眠低头看了看瑟瑟牵着的他手臂的玉手,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你是在关心我吗?”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欣喜。
“是的!我关心你,我不希望你有事,一定要保重。”瑟瑟定定答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潜船是最适合做逃跑的工具了,里面一应物事俱全。所以,你就放心我吧,要小心的是你。千万要挺住!”凤眠言罢,快步钻到了潜船中,向瑟瑟挥了挥手,潜船便缓缓沉入了海水中,瞬息不见。
瑟瑟定定看着凤眠的潜船沉入到出海面下,安然离开,才放心地转身向水龙岛而去。
沉沉的夜幕锁住海面,海水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浪涛并不大,却仿佛蕴藏着连苍天都能粉碎的力量。海风荡起,有血腥味顺着海风荡了过来,瑟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方才还一直狂跳的心,在这一瞬间奇怪的变得沉稳起来,她握紧拳头,她知晓,今夜,是有一场酣战要打了。
瑟瑟一咬牙,纵向跃起,在空中提气,凌空连踏数步,她的轻功已然更上一层楼了,能够凌空换气,连变数次身形,宽大的裙袂在风里飞扬,如同一只御风的海鹰,向着最后的那只小船跃去。
那只小船上有五名忍者,他们驾驶着小船,正全神贯注躲避那些暗礁。瑟瑟轻轻跃到船尾,小船荡了荡,一个黑衣人回首,瑟瑟伸足连续踢去,只听得“噗通”几声,那几名忍者接连被踢中了穴道,身子僵直地坠入到海水中。
前面一条船听到了后面船只的动静,惊骇地回首,掌舵的心神一分,船只接到了暗礁上,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
瑟瑟凝立在船头,趋船越过那些忍者的船,所到之处,她执起船上的缆绳,不断挥舞着,将忍者的船只击打的七零八落,不一会儿,便疾驰到了水龙岛上。
水龙岛上,火把透明,海盗和忍者早已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那些伊脉国的忍者,简直就是恶魔。
他们背上各背着一个黑色的面包,轻轻一拉,便从背后扯出来两只黑布作成的翅膀,双臂一张开,翅膀顿时便鼓满了风,他们顺着风势一纵,在漆黑的夜色中,就如同黑蝙蝠一般在空中飞来荡去。这般飞起,不耗费体内丝毫内力。他们手中执着弓箭,不断地向海盗们的头顶上射去。
还有一部分忍者,隐在火把的暗影里,隐在幽深的灌木丛里,身法诡异,不进地对海盗们发起攻击,一击而中,便纵向遁走。
这些忍者身法轻灵,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诸般忍术发挥到极致。手中挥舞着巨大的砍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耀着骇人的冷光。
这咱形势,实实似对海盗们不利。
瑟瑟几乎能看到,死亡正张开巨大的羽翼,在海风中蹒跚飞舞,向着他们直直地扑了过来。
马跃和宁放身在盔甲,镇静地指挥着众海盗迎击那些忍者。海盗们也都不是吃闲饭的,武艺也都不弱,虽然对于这些突然袭击的恶魔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心神镇定下来,也都施展绝招,和忍者们酣战在一起。
瑟瑟一连打倒了几名忍者,眼见的前方的火光下,紫迷手中执着铁血箫,正和六个忍者缠斗在一起。那六个忍者,很显然是忍者中的精英,将紫迷包围的水泄不通。
紫迷一声怒喝,挥舞着铁血萧,暗红色的箫影在火把下舞出团团暗红色光影。
几个忍者忽然一拉身后的布包,背后的黑翼张开,三个飞到了空中,三个在地面上,从四面八方向紫迷攻击,就好似一张密密的网,誓要将紫迷困死。
一身紫衣的紫迷在刀影中穿缩,斗起来有些吃力,猝不及防,左臂中了一刀,鲜血顺着伤口淌了出来。紫迷的动作慢了一瞬,就在此时,六柄砍刀同时向着紫迷砍去。
一声微弱的叹息就在此时悠悠响起。
一泓冷光就好似寒冰,在众人眼前飞过。很柔,很淡,很轻灵,然而,却是要命的冷光。
六柄砍刀的刀影,被冷光截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而砍刀,已经断为了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上,一截刺入了忍者的心脏。
他们原本肆虐猖狂的身影,一瞬间由极动变为了极静,慢慢地跌倒在地上。直到死,他们都不知,自己是死在何人手中!
悠悠的海螺声乍然拔高了几个音节,海盗们欢呼着喊道:“龙女大王,龙女大王!”
忍者们忍不住顿住了身影,向着不远处看去。
一身素衣的女子正缓步走来,身影颀长窈窕,她手中握着一把新月弯刀,弯刀尚在滴着血,而她身上却一尘不染,不曾沾染一点血腥。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美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娴花照水般温柔的笑意,而清眸中的寒意却冷的令人胆寒。
原来便是这个女子,一出手便杀了六名伊脉岛的忍者。
这个婉约清雅的女子,竟让那些忍者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尤其是面对这双静如秋月的眸子,他们不由自主地恐惧战粟,只想逃走。
“你就是碧海龙女?”一名忍者凝声问道,露在黑巾外的一双眼睛冷冷打量着瑟瑟。
“不错!”瑟瑟凝声说道。
那史忍者打量了瑟瑟一瞬,一挥手,无数个忍者向着瑟瑟冲了过来。他们隐在风中,隐在树丛中,有的好似飞鸟,有的好似地鼠,从四面八方,向着瑟瑟冲了过来。
“小姐,您要小心,这些忍者不好对付。”紫迷高声喊道,伸手按住了淌血的伤口。
瑟瑟运起内力,弯刀一暖间变得冷冽幽凉,她挥舞着弯刀,施展烈云刀法,和忍者们战在一起。
马跃和宁放试图拦下那些忍者,但是,那些忍者似乎认准了瑟瑟,不断地向瑟瑟攻击。
“瑟瑟,原来你在这里,我可是寻了你很久啊!”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无色无相犹如一阵清凉的风,不带尘世的污浊之气,扑面而来。
酣战的人群顿时静了一静,瑟瑟伸刀刺伤一名忍者,回首望去。
只见刀光剑影中,一个男子踩着火把昏黄的光芒慢慢走近。他一身蓝衣,风华无双,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火把的光芒映照到他的眼眸深处,就如同炫丽的彩霞倒影到了水里,波光潋滟中透着冷澈澄净。
瑟瑟的眼睛停留在莫寻欢的身上,这个一贯爱穿粗布鄙衣的男子,此刻穿着一袭天蓝色衣衫,那抹蓝色在满地污浊的血色中,看上去那么洁净,好似澄净的蓝天,不曾沾染一丝尘俗。
他,披着绝美瑰丽的外衣,绽放着温柔醉人的笑意,散发着纯净脱俗的气质,而内里,却是一个恶魔中的恶魔。
“莫寻欢,你是来找我的吗?”瑟瑟提着手中滴血的弯刀,冷然问道。猎猎的寒风吹来,荡起她的黑发,在脑后如同墨莲般曼卷着。
瑟瑟没忘记,当日在伊脉岛,莫寻欢是如何向她求亲的。而今,也不过才几日过去,那个温柔深情的男子,转瞬便成了一个地道的恶魔。
“是的,我一直寻不到你,还以为你不在岛上呢!?方才我到你的阁楼中看了看,也不见你的踪影,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莫寻欢温言道,那声音以及那关切的语气,倒真是让瑟瑟怀疑他是她的朋友。可惜,一切都是错觉。
“找我何事?难不成是求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隆重的求亲方式!”瑟瑟咬牙切齿地说道,唇角勾着一抹邪邪的冷笑。
莫寻欢眸光一瞬间有些黯淡,他挥了挥手,那些酣战的忍者便向后退了退,激战暂时停歇了。他微笑着,静静说道:“不!我已经等不及了,求亲就免了,今日来,我是要接你走的,这算是直接娶亲好了。哦,确切地说,这可能算是抢亲了。”
莫寻欢说这话时,俊美无暇的容色纯真的近乎妖邪。
瑟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唇角一勾,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她凉凉地说道:“我江瑟瑟何其荣幸啊,能得莫君王的青睐,还有这么隆重的一场亲事。不过,要我走也好,倒是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刀是不是答应。”
瑟瑟微笑着举起弯刀,清澈的刀光映亮了她绝丽的眼睛,眸底,冷冽似冰封镜湖,不带一丝波澜。话一说完,她忽然双足点地,身子借力弹起,犹如一只翩飞的蝶。身在半空,新月弯刀幽冷的刀光如同白链,向着莫寻欢直直击下。
莫寻欢静静伫立在原地,待到刀光劈落,他忽然身形一转,如鬼魅般绕到了瑟瑟背后。瑟瑟黛眉微颦,倒是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