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乍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吸附内力。西门楼很乖觉,每一次都吸附一点点内力,令人难以察觉,就这样和他战下去,到最后,会内力全失。若不是有四大龙将的提醒,瑟瑟也很难发觉。
这一发现,令瑟瑟心中顿时警觉,她尽量避免和西门楼刀剑相击,这样一来,瑟瑟便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就见海面上忽然窜起一大片浪花,直直砸向船上的西门楼。而浪花之中,不见人影,却分明有冷肃的杀意袭来。西门楼皱眉,纵身躲过这一击,就见得海面一波一波的涌起,不住地袭向他。
瑟瑟知悉,这是伊脉国的忍术,看来有高明的忍者出现。良机不可失,手中弯刀挥出,和海中忍者一上一下,夹击西门楼。
西门楼不敢大意,挥剑迎战两人。
可叹西门楼吸附了四大龙将的内力,内力暴涨,剑势狠辣,瑟瑟一时之间,却也很难取胜。
战了几十招,西门楼忽然连攻几招,瑟瑟的弯刀不敢和他硬碰,连连后退。西门楼借机纵身跃回到他的战船上,船箭一般向伊脉岛驶去。
他似乎也知晓难以胜过瑟瑟和海下之人的夹击,竟然逃走了。
海面下的人不肯放过西门楼,隐在海下,向西门楼追去。西门楼望着海中的波浪,红眸一眯,手中长剑掷出,海面下,涌动的海波一慢,海水慢慢被红色浸染。
瑟瑟本也趋船在追西门楼,见此慌忙停船,就见的水中露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纵身跃到她的船上。
在海中和西门楼决斗的,原来是恢复了男装的莫寻欢。
他一身黑衣,此时被海水浸透,湿淋淋的不断滴水,肩头上有鲜血不断流出。俊脸在冰冷的海水中浸过,苍白的好似透明的纸。而一双黑眸,却深幽中燃烧着浓烈的杀意。
瑟瑟直到这一刻才知晓,原来,莫寻欢也是会忍术的。
“快追!”他嘶声吩咐摇船的人。
然而已经晚了,西门楼的战船已经驶进水闸,放下了水门。
不一会,就见西门楼出现在连云城头,他挑畔地望着莫寻欢,邪恶地笑着。忽然,他拿起令旗,一声令下,飞蝗般的羽箭从空中不断落下。
很锋利,很短,纷纷扬扬,就像雨丝一般密集。
箭如雨下,从瑟瑟的角度望过去,甚至有那么一点美丽壮观的感觉。
不断有海盗惨叫声传来。
瑟瑟颦眉,她知晓守城容易攻城难,今日必将有一场苦战。
就在此时,就听的隐隐约约的琴音响起,婉转动听,缠绵悱恻,在血战正酣的战场上响起。
众人以为出现了幻觉,可是,那琴音都明明越来越近。
双方兵将都忍不住罢手,向琴音的方向瞧去。
瑟瑟也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海盗船的后方,又出现了无数条战船,而当瑟瑟的清眸触到战船中的一艘大船时,目光忽然一凝,视线紧紧胶着在那艘船上。
确切地说,那不是一艘船,而是一艘画舫,很大,很精致,色彩斑谰,雕栏玉砌。隐在战船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华贵和雅致,就像一只彩龙,蹲伏在海上。
一艘艘的战船中,出现了这样一艘画舫,着实令人目眩。
画舫的甲扳很平整,上面装饰的不像是一条船,倒像是一座花园。上面摇满了开满鲜花的花盆,甚至还有一棵树。
树下面,放着一个卧榻,榻上侧卧着一个白衣公子。
海风猎猎,卷起数朵嫣红的娇花,扑上他雪白的衣袂,宛如红花开于雪野,说不出的魅惑艳丽。
琴音是从他身侧的侍女指下流淌而出的。
他身侧,还有几个侍女,或端茶,或忽闪团扇,或执着罗伞……
那画舫,太过精致婉转。
那船上的人,是那样自在,似乎不是面对着一场血战,而不过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品茶小憩听曲儿。
瑟瑟眯起眼,目光凝注到那人脸上。
日光明丽,笼着他的面庞,使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色,只看到他脸上那白玉雕琢的面具,反射着日光,辉光一片。
望海潮 014章
画舫出现的那一瞬,时光仿佛也凝滞不前,周围再无其他声息。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战场,似乎因为这艘画舫的出现,血腥不再,杀意无存。刚刚发生的那场厮杀,似乎只不过是幻梦一场。
从画舫上传来的琴音,低柔婉转,好似清澈的流水,勾起人们心头无限美好的向往。盘旋在心头澎湃的斗志和杀意,似乎在这铮铮琴音里,消失无存。
瑟瑟震惊地凝视着那一抹月色身影,自从解媚药后,这是她首次见到他。其实不算首次,那日在“墨鲨号”上,从大浪中救出她的人,虽然也是他,可是他那日并未承认他的身份。
而今日,他带着无数只战船,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是要助她吗?
瑟瑟淡笑着抬眸,她的视线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她从他眸中,看到的只是宁静,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似乎就算是泰山压顶也不会破坏他这一分宁静悠闲。
这样的他,似乎富贵权位、功名利禄、尊崇膜拜,在他眼里,都是废土一堆。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出战。真真是可笑极了。
瑟瑟定了定神,淡若轻烟地笑了笑,为自己可笑的想法而笑。
“七星琉璃盏!”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抬眸细看,只见在画舫的船头上,果然挂着一只“七星琉璃盏”。这一瞬,所有人都明白了突然出现的这些船只是来自春水楼。因为七星琉璃盏是春水楼出现的标记。
春水楼为何要来这里,无人猜的透。
众人知晓这是春水楼的船只,但,大多数人却不知这白衣公子是谁?
据闻,春水楼楼主明春水神秘莫测,极少现身。是以这些人猜测着这或许是春水楼楼主座下四大公子之一。
春水楼楼主座下有四位公子,分别是惜花公子,葬花公子,簪花公子,摧花公子。
只是不知这来的是哪一位公子。
众人正在猜测着,就见得白衣公子的画舫两侧,转过来两条战船,以保护的姿态一左一右驶在画舫两侧。那两条战船上,分别站立着一个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脸上皆带着五彩斑娴的面具。
这两个人一出现,众人心中猛然一惊,这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看上去是白衣公子的下属,莫非他们才是四大公子中的两位?而那位白衣公子,难道是春水楼的楼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春水竟然出现在这里,怎能不令人惊异。城楼上的西门楼,望着乍然出现的画舫,也呆了一瞬。
“你们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道。
无人理他,袅袅琴音,依旧在海面上铮铮流淌。
西门楼喊了两声,怒意便在眸中膨胀。
“你们要做什么?再不说,我放箭了。”西门楼大喊。
琴音依旧不徐不疾地流淌着,很动听,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慢慢低缓直至消散。当最后一个尾音在空气中消散,那抚琴女子缓缓站起,向明春水屈膝行了一礼,便钻入到船舱之中。
明春水缓缓抬眸,从面前的桌案上执起一个通透的高脚酒盏,衣袖,如云般拂过桌案,那么轻柔优雅。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闲雅迷人,却带着一股疏狂洒脱恣肆之态:“我来杀你!”
杀气,伴随着淡而雅的笑容,弥漫而出。
西门楼禁不住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眯眼凝视着这个画舫上轻袍缓带的男子。
这个男子,令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错觉,似乎他能在一瞬间夺走他的一切,令他一无所有。他的风华,他的仪态,那种闲雅的王者气象,是他一直以来苦苦追求却不曾拥有的。
可是,西门楼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海盗,他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有上万雄兵,而这个人,身后也不过只跟着十几艘战船而已,他没理由输掉。
“你,又凭什么能杀我?”西门楼狂放地一笑,重新恢复了自信和跋扈。
“放箭!”妖异的红眸冷冷一眯,他挥手下令。
然而,预想中的箭如雨下,并未实现。
他惊愣地发现,城楼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爬上来无数个人影。执箭的弓弩手,在一瞬间便都被击倒在地。
这些人是何时爬上来的?西门楼大惊失色。
原来,画舫出现的一刹那,琴声拨动人心之时,那个白衣公子的进攻,就已经开始了。琴音,画舫,只不过走迷惑人的手段。
他乍然明白,这个白衣公子竟是来相助莫川的。
这样好啊,他呵呵一笑,又一挥手,几个兵士簇拥着一个妇人走上城楼,西门楼将明晃晃的剑架在那妇人纤白的玉颈上。
那个妇人,云鬈高绾,身着一袭碎花红袍,腰带宽大,背后系着方形布包。她生的温婉美丽,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没一丝血色,美眸幽深而空洞,一行行珠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使她看上去像一朵备受推残即将枯萎的花。
“阿姊!”站在瑟瑟身侧的莫寻欢忽然低低呼道,他脸上五官,忽然沉郁了几分。
瑟瑟记起,夜无涯向他述说莫寻欢的事情时,说是海盗之首西门楼是做了伊脉国的驸马,才趁机攻占了伊脉岛的。这个妇人,原来就是那个招赘驸马的公主,莫寻欢的姐姐。
“阿姊,别怕,我会救你的。”莫寻欢喃喃呼道。
当初他极恨姐姐引狼入室,然而,此时看到姐姐在敌人手底下挣扎,他心中,怎能不痛!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西门楼,放过我阿姊!”莫寻欢脸上的恬淡和平静被打破,俊美的脸上,一派秀丽的杀气。
他的声音,比雪花还要冷,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飘荡,带着森冷的杀意,传到西门楼耳畔。
西门楼闻言,哈哈冷笑道:“莫川,怎可和姐夫这般说话,身为伊脉国的皇子,难道说,你连皇室礼数都忘了吗?”
瑟瑟清楚地感受到身畔莫寻欢的愤怒,看着他如岩石般沉默着,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是那样冰冷。
但是,瑟瑟统领的海盗可是不管什么莫寻欢的姐姐的,就要趋船攻去。瑟瑟挥手制止,示意大家后撤。
战事陷入僵局。
明春水从画舫上缓缓站起身来,手中执着琉璃盏,低首品了一口美酒,他的眸光,透过杯沿,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阿川……”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那妇人忽然拼了全身力气撞在了刀口上,断断续续的话音在风里飘散,“阿姊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这句话,如同轻烟般在海风中消散。然而,这句话,却饱含着一个女子深沉的悔恨,绵绵不绝。
“阿姊!”莫寻欢的声音,在风中嘶呼着。
这一瞬,之前对阿姊的恨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只走恨自己,恨他为何没有保护好这个家这个国。
怒意,在眸中弥漫而出。肩头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此时再次迸裂,血色逸出。
西门楼一声冷喝,将妇人的身子一把从城楼上推下。
莫寻欢身影一转,不见如何动作,便御水而起,黑色的身影,如同魅影般,冲到阵前,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瑟瑟清眸一冷,胸臆间涌起一股悲凉,为莫寻欢为他的姐姐。她眯眼瞧了瞧城楼,不过丈余高的样子。她忽然足尖一点,金红色人影已经跃起,霞光笼罩,整个人影宛若战神般在船只间接连纵跃。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城下。足尖在礁石上一顿,再次借力而起,跃上了丈余高的城楼。
城楼上,西门楼惊异地瞧着从天而降的女子。
他一向瞧不起女子。可是这一刻,他不得不说,这个江瑟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不怕她。
方才一战中,他也已经瞧出来瑟瑟的实力,她虽然剑术精妙,只是内力尚浅。
是以,眼看着瑟瑟从天而降,他后退一步,长剑前刺,快如闪电,袭向瑟瑟的左胸。他有信心,这一刻,她必将拿刀去格,否则他的剑便会刺穿她的左胸。而她一旦拿到和他的剑相击,他必将吸尽她的内力,进而依旧刺穿她的左胸。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在画舫上悠然品酒的白衣公子似乎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想错了。
那白衣公子忽然掀翻了面前的几案,在瑟瑟从船上跃起时,同时从画舫上冲天而起。他如同闲庭信步般,悠悠飘过海面,白衣飘然,如白云出岫,月华当空。
在下一瞬间,降落在城头。
人未到,白袖却扫来,如同鼓风的白帆,带着凌厉的气势,袭向他的长剑。
内力激荡之下,他的剑偏了偏。
西门楼望着一前一后跃来的人影,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口
今日就要死了吗?
他狰狞一笑,红眸中闪过一丝冷狠。那好吧,即使要死,也要寻个作伴的。
他不再闪避,长剑依旧是照着瑟瑟刺去。
可是,他依旧没有得逞。
他看到瑟瑟清澈的眼眸中忽然闪现了一丝悲悯。她的身姿,忽然一飘,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偏离开他的长剑的剑势,而她的弯刀,迅如闪电般从他后心穿过。
同时,他的前胸,被白衣公子澎湃如浪般的内力击中。
刹那间,他感觉到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激荡的内力搅碎,后心,传来窒息的疼痛。
日光是如此明丽,他仰望着漫天闪耀的日光,闭上了猩红的眼眸。
西门楼终于结束了他沾满鲜血的生命。
两军交战,主帅阵亡,所有的攻势瞬间便被瓦解。
城楼上,瑟瑟和明春水无意间对望,一个眸光幽深淡定,一个眸光清澈冷静。
明丽的阳光下,瑟瑟忽然展颜一笑,笑容皎如朗月,艳若朝霞。
她想这个男子纵然不爱她,却是关心她的。
两次,在危难之时,他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份情意,是值得她欣喜的。
明春水望着瑟瑟灿烂的笑脸,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一弯,薄唇边亦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
两人对望一眼,都飘身从城楼上跃下,分别回到自己的船只上。方才那一瞬间的对望,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瑟瑟刚在船上立足,便听的冲天的号角声响起,心中一惊,战事已结束,哪里来的号角声?她极目远眺,只见遥遥的海平线上,又有黑点出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那些黑点行的很快,瞬息之间,便驶到眼前,这次来的,依旧是战船,将瑟瑟的海盗船还有明春水的船只包围的水泄不通。
瑟瑟站在船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的船只。
这又是谁的队伍?
她抬眸看去,待她看清了为首之人,瑟瑟只觉得海天在这一瞬似乎暗了暗,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再次抬眸细看。
如若第一次明春水的出现,令她有一丝欣喜,而这一次,她却有些心痛。因为那为首的帅船上,凝立着好几道身影。其中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