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王府对此是什么态度?”
“彬王对云汐和青烨往来,听之任之,但彬王妃却极力反对,并且私下里动用了手段。*迫青烨离开云汐,远离双河郡。倒是那个司医司尚大人对他恨之入骨,收买凶徒,欲要杀之而后快。”
“他去了哪里,还有无可能回来?”
“听说去了琼竹海外,寻找一种至阳的花朵,青烨说,那种花才能够彻底治愈云汐的寒毒。皇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动手?”
虽然呼延昭极为不赞同如此做,但还是下意识询问雳扬涣。
雳扬涣沉思,摆了摆手,“一切等他回来了再说,云汐的病要紧。”
呼延昭心头微微一松,雳扬涣没有那么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这以他皇子的身份,是难能可贵的。
雳扬涣在林云汐的带领下,几乎游遍了双河郡。越是相处下去,对林云汐越是欣赏,越是喜爱,越是无法自拔。
但林云汐的烨哥哥,就好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心间,不上不下,叫他委实难受。
不就是替云汐去寻药么,雳扬涣觉得自己也可以,而且做的丝毫不差分毫。
雳扬涣做到了,那般痴情的他,即便林云汐最后背离了他,他依然守着她的墓,在秣陵,静静相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封秣陵(上)
夕遥突然大呼小叫,惊呼出声,“你说谁,他叫青烨,青烨?”
呼延昭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你难道认识他?”
夕遥的心中顿时涌起了滔天巨浪,他总算知道青烨离开木之极后的十年发生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林云汐爱上了那个叫青烨的男人?”
呼延昭点头,“是的,云汐爱上了他,而且对他很是依恋。但青烨只来得寄回熔岩火莲,就死在了浪花滔天的海外,云汐几乎为了他哭瞎了眼睛。”
云州人青烨,以木行洗炼己身,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
夕遥不以为然,却又引以为然。青烨自六年前回到木之极,虽然活着,却好像死了。他不顾自己仙人躯体,拼了命修行回溯之术。强大的木行元力,也只维持不死,无法阻止他的衰老。
“林云汐最后怎么了?”
“她自浮空塔下坠落,自绝于浮空城。”
夕遥很是无言,“她不是嫁给了涣皇子了,怎么又想不开寻死,倒是连累了其他人。”
呼延昭颇以为然,“她确实连累了皇子,那一天,承丰皇帝摔坏御台,十分震怒。彬王跪伏请罪,王公大臣惶恐不安。”
承丰帝冷眼看着彬王,“这便是你养的好女儿,简直丢尽林家的脸面。”
彬王道,“小女云汐自小多病,本以为活不过十岁,便十分宠溺,养成了这般野的性子。但这次选妃,我府禀告乃是次女云洛,云洛自小便严格教导,温婉贤淑,但不知道,谁人竟然连汐和洛都分不清楚。”
“司礼司。”
司礼司大人恍然出列,“陛下,微臣有罪。”
雳扬涣跪伏于地,“父皇,是儿臣让他们改的。儿臣不孝,在三年前,便极为中意云汐。”
承丰帝恨铁不成钢,“雳扬涣,你倒真是朕的好儿子。”
“呼延昭,你真是好护卫。来人,押入大牢。”
雳扬涣求情,“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与他并无关系,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好,很好,很好,究竟还有谁,瞒着朕。”
大臣噤若寒蝉,连连三个好,承丰帝已是气极。
“还有哀家。”
承丰帝面对自己的母后,有所收敛,“母后,您知道?”
林太后示意雳扬涣起来,雳扬涣也有些疑惑,“皇奶,您知道?”
林太后拍了拍雳扬涣的手,“小涣,哀家虽然老眼昏花,可也不至于看不到你的变化。三年前,在彬王府,你脸上的笑,可是让奶奶都觉得年轻起来。可惜汐y头,怎么就想不开呢。楚司命,将汐y头的遗体复原吧。”
从那么高的高塔跳下,势必会摔得粉身碎骨,但司命部有办法完成这一切。
雳扬涣悲痛地看着林云汐的遗体,“父皇,请将云汐葬于皇陵,以我王妃的身份。”
承丰帝大声斥责,“她哪有半分王妃的德行,不允。”
雳扬涣咬牙道,“那么儿臣请封秣陵,为云汐守墓。”
承丰帝怒极反笑,“好啊,请封秣陵,朕准了。但林云汐哪有资格归葬秣陵,你问一问彬王。自彬王府迁出天府城后,有几代彬王得以归葬秣陵?”
彬王悲痛地道,“仅有一位,便是显忠先祖。”
承丰帝一字一句道,“彬王林显忠,在于夜族战役中,舍生忘死,与夜族族长同归于尽,使得夜族军心大失,被驱逐出了碧野。她林云汐,可有如此大的功绩?”
凡是被分封至六州的皇子,俱都失去继承帝位的机会。所以,有很多皇子终身都未分封,只一直住在浮空圣城。
六州有铁帽子王,他们虽然收敛势力,但其于州府的影响力巨大。还有些分封的国公侯爵,在六州中,被分封的皇子确实算不了什么,反而身份有些贬谪。
雳扬涣只得求林太后,林太后道,“就将汐y头葬在秣陵,但不葬入先祖墓群中,算是对她的惩戒。”
不能归葬祖坟,死后便会成为孤魂野鬼,这是碧野人的说法,这也确实是个惩罚,承丰帝只得应允。
于是雳扬涣守着林云汐的墓,在秣陵都外的皇庄安定下来。
“林云汐死了,就死在冥渊上的浮空城?”
呼延昭不知道夕遥为何多次强调,仍是点了点头。
夕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林云汐死在冥渊之上的浮空城,死后魂灵便立马投入冥渊。以至于青烨没能及时抓住她的灵魂,青烨便修行回溯之术,要逆游时间,去截住她的灵魂,不让她投入冥渊。
魂灵一入冥渊,便会忘却往生过往,到达另一世界转生。
“你说林云汐的墓被盗了,丢了些什么?”
“夕遥,你问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夕遥的反常,三个人都有所察觉,萧若离开口问他。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呼延昭,不能说么。”
三人怀疑他也很正常,但夕遥不能说出真相,那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墓中的陪葬品,以及云汐姑娘的遗体,都不翼而飞。”
“偷陪葬的财宝倒是正常,没理由连骨头也偷。”萧若离听闻过那些盗墓贼,以盗取墓穴宝物为生,西碧独特的氏族制文化养成了这些人。
“不,云汐姑娘的遗体,用星辰海上的玄冰冻结,千年不腐。”
北方星辰海常年冰川悬浮,更有最厉害的玄冰,千万年不化。林云汐遗体,被玄冰包裹,五六年的时间,绝对不会腐朽。
“这便没错了。”
夕遥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又引得三个人侧目,傅恒皱眉,“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没有。”夕遥抵死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
一个人的记忆,会在灵魂脱离躯体之后,渐渐忘记,最后变得毫无意识。要想避免失去记忆,就必须用躯体容纳灵魂。仙族人能够将人的躯壳做成容器,容纳魂灵,减缓灵魂失忆的速度。
青烨利用回溯之术,去截回林云汐的灵魂,就必须用她的躯壳去承载。没有躯壳容纳灵魂,灵魂便又将失去记忆。
所以,青烨的躯体便是在半年前被青烨盗走。青烨的手段,他们自然难以察觉。最近又有盗墓贼去盗财宝,才发现林云汐的遗体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请封秣陵(下)
事情发生在七天之前,那时候他们刚刚抵达云慈城。
“皇子听闻剑圣已到云慈城,便决定前往云慈城相助,但有人盗了云汐姑娘的墓,以至无法成行。”
如此巧合的事,谁都有所想,傅恒道:“是吕轻侯干的?这小子,为报父仇,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傅恒受过吕相恩情,绝不想这位故人之子走入邪途。
萧若离纳闷,“既然怀疑是吕轻侯所为,为何贴出凌三更的悬赏告式?”
“凌三更近来一直在秣陵都一带活动,秣陵都的都官将案子报到司律部,司律部便贴出告式,通辑凌三更。”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盗贼之所以成为盗贼,在于他们足够灵活,警觉。这样满城贴出告式,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己经被官府盯上了。
“他跑不了,燕九己经盯上了他。”
“哪个燕九?”
“江湖绰号燕子飞的燕九。”
江湖上,匪号远比名字更让人好记。燕子飞燕一顺,以轻功著称,飞燕飘摇身法,能使人身轻如燕,纵掠之间飘若惊鸿。
“皇子有这样的护卫,那其他护卫也必然很有名。”燕九既然排行老九,那么他的上面,定然还有老大至老八。排行第九,便是这么出名,那么前面的人只强不弱。
江湖人论资排辈,庸人怕是难以服众,所以皇子涣的九个护卫,一个赛一个厉害。
呼延昭展颜一笑,“他们确实厉害,有他们保护皇子,我便全然放心。说实话,这个护卫统领便不该由我来当,盖因我乃自幼陪皇子一起长大,便做了这统领一职。”
要想升任高官,只是能力过硬是万万不行的,还得有亲疏关系。呼延昭或许没有九大护卫那般有能力,但是他最会揣摩雳扬涣的心思,让雳扬涣放心的人物。
他们不仅是上下级,主仆,还是朋友,玩伴,挚友。
“呼延昭,你看到过吕轻侯一伙人没有?”
林云汐的墓被谁盗了,是不是凌三更盗的,这些,夕遥都不怎么担心,夕遥担心的,乃是虚渊究竟在哪里,对方有没有折磨他,又该怎么将他救出来。
“有,在秣陵都里,边老三见过。”
夕遥问道,“边老三又是谁?”
“听风无息。”
边老三在江湖上,号称听风无息。探听消息,简直跟无声无息的风一般。他的耳朵很是灵敏,听得远、听得准、听得真切。边老三简直就是顺风耳,连别人的床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边老三一直在秣陵都里,并没有住在皇庄。只要他在秣陵都,我们便能得到最新的消息,他总能从丝丝迹象中,探听出事件发生的事实。这一次,我能知道你们来了秣陵都,便是边老三告诉我的。”
“可是,我们并没有见过他。”
呼延昭笑了笑,“你若能够见到他,他就不会叫听风无息了。”
“他又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秣陵都,而不是去别的地方。”
“他不仅知道你们来了秣陵都,还知道陆惊卿,岑夫子,严直,君况,楚凡冬去流云道里寻找神幻符。君无忧和张忘萧去了相州,陆咏和陆惊卿陪着钟定去天府城参加医官考试。”
夕遥、萧若离、傅恒竟皆觉得不可思议。边老三不在云慈城,却知道云慈城发生的这些事。其听风的本事,未免太离谱了些吧。
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似乎路已到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座庄子,简易木门上刻着一个涣字。庄子的园子里,栽种这各式各样的花。
“这里就是皇子涣的庄园么,可真是美啊。”
夕遥迫不及待地打马而入,呼延昭则阻了一下萧若离和傅恒。
“喂,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呼延昭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这些花飘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便是强烈的致幻迷药。夕遥果然是一个怪胎,这天下的毒,真的毒不倒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胸口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嗅了两下,然后抛给萧若离。
夕遥突然警觉着回头,那一股实实在在的杀气,从背后袭来,让他心惊。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青色的袍子,额下有一撇小胡子,他的眼睛冷然打量着夕遥,手里黑不溜秋的剑,平凡得就像是一根树枝,但夕遥却从树枝上感觉到了危险。
“风老七,这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风老七瞥了一眼夕遥,转身走入庄园内。
“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夕遥又发蒙,一株花下面佝偻着一个人,正用一把短小的锄头在松土。他进来的时候,四下打量,明明就没有发现有任何人。
做花农打扮的男人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夕遥,“你为什么不倒?”
夕遥反问,“我为什么要倒?”
对于毒药,夕遥不仅不怕,反而由衷的喜欢,越毒则越是喜欢。雪山气海通了十孔之后,这段时间便没有丝毫的动静,他是多么希望,再有一次剧毒的毒药,能让他有所精进。
夕遥的言下之意便是,你的毒不够厉害,所以我不会倒。
“你中了我的十香*,居然未倒,难道你早就准备了解药,可是这十香*的解药,却不好配。”
“怎么不好配置?”
他颇为自得,“首先,这院子里绝非十种花,至少有五十种以上。十香*当然是由十种花香混合而成,但要从五十株里找出准确的十株花,几无可能。其次,十香*每天都在变化,不同的十香*,则解药也必然不同。”
呼延昭走了进来,“没错,姬老五的医术和毒药功夫乃是一流,外号“通百草”,他的十香*,除了他,其他人绝难配置出解药。”
“这有什么难的,直接将你这花花草草全部砍掉,十香*自然消失。”
但天底下能够不惧怕毒药的人,也不会来找“通百草”的麻烦。像夕遥这般不惧怕毒药的人,也着实没有几个。一进入此间,便中了十香*,只有任人宰割,更何谈去挖了这些花草。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在何处(上)
呼延昭道:“皇子现下在何处?”
边老五道:“后山守陵阁里。”
守陵阁,便在林云汐的墓旁边。这位痴情的涣皇子,时常在这里凭吊林云汐,宿在幽阁里。有时候,整整一天时间都在这里。凝望天空,安静沉思;拔墨挥毫,奋笔疾书。空洞的眼神直叫人心痛,哀莫大于心死。
林云汐的人死了,雳扬涣的心却未死。你若死了心,便不会痛。别人或许会觉得悲哀,但你却已风清云淡。
有时候,雳扬涣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过去活在人的记忆里,人也活在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