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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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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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其身!!
  ——大汉长乐宫宫苑——
  陈娇看着帛画听故事,越听越迷糊^_^。
  帛画里有的故事很明白,比如那十只金乌鸦。弓箭她知道,那个很和气的侍卫长亲自给她解释过。不听话就射下来,就和做错事要打板子一样……很有道理。
  但有些故事就很诡异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舜明知道弟弟、老爹和后母要谋害他,而且是几次三番地加害,怎么还对他们那么好???难道亲人下毒手就不能报复,就必须原谅?
  陈娇问吴女。新出炉的吴女官知其事不知其理,只能敷衍好奇宝宝:因为舜是伟大的帝王,是圣人……这理由听上去,伟大光荣正确O(∩_∩)O……其实根本不对头!
  陈娇年幼,却不好糊弄:伟大的圣人做怪事就算对?好别扭……恩,如果有人对自己不好,才不会饶过他,不管是谁!
  想不通的小女孩爬起来,抓着画帛去找母亲祖母解惑!
  ……++……++……++……++……++……++……++……++……++
  ——大汉长乐宫宫苑——
  空下来的吴女百无聊赖,开始打量松林的景色……故乡的原野也有很多松树的,挺象!看着看着,吴女鼻子有些酸涩:好想娘,好想家乡啊!离乡那么久,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故乡?见到家人?
  她知道她是在妄想。汉庭宫女们通常只有两条路,得宠升为嫔妃,或老死宫闱。象她这样姿色不足的平民女,不敢期望天子的垂青;但她更不愿白发深宫,耗尽一生!
  她很清楚,之所以那么多人嫉妒她排挤她,实在是她挤占了别人可能的出路。‘出路’之于宫中女,远比珠宝钱财官衔更重要:
  汉宫数万娥眉,最后得帝宠者几人?能有机会生下皇子公主获取荣衔的又几人?即使这些都做到,也难说长保平安、高枕无忧——从先秦到大汉四位皇帝,失宠致死、下场悲凉的后妃多了去了,是后宫里永远的谈资话题!
  与之相比,宫人们还有一条不那么富贵,但更稳妥的出路:伺候得宠公主。公主的要紧女官会随主人住到公主府——这意味着‘自由’和‘轻松’,意味着结束与世隔绝的宫禁生活。如果更有运气,某些女官甚至有机会被—许—婚—嫁—人(⊙o⊙)!
  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丈夫、儿女和家庭!这是何等的诱惑?!馆陶长公主尊贵优容、权势赫赫,只要得她赏识,真没有不可能的。陈娇位份上虽不是公主,但恐怕比当今天子十多个亲生女儿更得宠些——至今,吴女还真没见过陈娇想要、皇帝太后或长公主不许的情况出现呢!
  吴女转过头开始急急寻找阿娇的身影:在这富贵奢华的宫廷里,只有这个小小女孩才能带给她稍许的安全感——这是迄今她唯一的依仗,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啊,哈——大母——”小小的身子蹦着跳啊,滚进了窦太后的怀抱,几把新鲜的松针送到老太后鼻下。
  窦太后低头闻了闻,爱怜万分地抱起阿娇,慈慈微笑着低喃:“春近,阿—芳——菲!”
  ——大汉未央宫宣室殿——
  “咚……”诗简和其它成堆的简牍全被天子扫向地面!内侍们噤若寒蝉,头低得几乎到地。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命令:“中尉何在?周亚夫迟哉?”可怜的周中尉在宣室殿外间都等两时辰了,刚到时宦官就通报过的……不过,现在没谁活得不耐烦敢去为条侯抱屈。
  侍从们一个个低着头赶紧倒退出去。
  ————长安东市————
  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人用浸透酒液的丝帛细细擦拭利斧,斧刃在日光下闪出逼人的寒光。
  被推搡着步上邢台,晁错其实并没有感到恐惧,也不觉得太多委屈:撇开国事,他的所作所为在事实上的确造成老父的服毒自杀。为人子者,不能膝下尽孝,反让父亲为自己所累丢了性命,‘不孝’至此本就不该苟活于世!
  手脚绑定的御史大夫仰面朝天。
  死到临头的晁错忽然很吃惊地发现:他竟然怎么也想不起自己那位天子学生的长相了?!那位他鞠躬尽瘁、耗尽心力去教导去侍奉的帝王,在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的影子——冕服俨然、旒珠琳琅、看不清面貌的模糊侧影!
  四周的风声人言胡高忽低,飘渺如入幻境。
  晁错眯起双目凝望苍穹:碧蓝的空中浮云掠过,聚散随意,时时拼成各种熟悉的形状;又在转眼间天高云散,万物皆空!
  层层流云掩映处,兀然浮现老父慈祥的面庞,如梦似幻——晁错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迷迷蒙蒙刀光斧影中飘身轻起,就象童年时那样张开双臂向父亲奔去:“阿父……”

  5…01 战时

  是年正月,诸王反。
  天子乃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大将军窦婴屯荥阳,监齐赵兵。
  甲胄粼粼刀剑出鞘,天使和信节们奔腾的马蹄踏过纵横的田径道路,击碎汉国的安宁。
  即将入春的时节,于富庶之家会盼望将至的春色美景,而于普通农人,则是一年辛劳的开始。顶着浓浓寒意,辛勤的庄户们已经开始忙活:男人们收拾田垅,疏通渠道,为即将到来的春忙做准备。
  担心家里口粮的农家主妇们,则开始一天两顿薄粥的日子,同时将好的干的粮食供给干重活的父兄丈夫。
  当此时,里正们开始走家穿户,一一通告君王的征发令:青壮们必须自备兵器,到军营报到上战场!是必须!
  ·
  矮小的农舍,泥墙草顶,是汉国最普通的式样。夜雨默默扣在屋顶的茅草上,一点一点往下渗。
  通共里外两间。外屋,木器互相撞击发出的声响不停地传入;辗转很久不能入睡的男人索性从席上爬起来,拿起外衣向外走去。
  一盏昏黄的油灯,年轻妇人坐在织机前,手中的织梭来回不停。如此冬夜,没有任何取暖的屋子里,女人的额头却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纤长的手指上布满厚茧,动作干净利索。
  “阿女,睡吧。”男人把外衣披在家妻肩头,温言劝解——都过午夜了,白天也没见她休息地操劳了一天。
  “大儿少儿喏?”妇人侧头问,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睡深呐。”男人汇报完两个小儿的情形,继续劝:“阿女……”
  “夫郎睡,女子不困!”妇人依然坚持,随着又嘟囔一句:“后集呢!”
  男人看看妻子明显强撑着的双眼,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春天近了,日子也越来越难熬。两个男孩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也吃不饱。去年留下的口粮早就不够吃了,留作种子的又绝不能动;只能靠自家产的鸡蛋和布料淘换些顶上。往年这时,自己还可以靠去打短工换些吃的,现在……
  男人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吴王怎么偏赶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去造反?
  粗糙的大手抚上发妻的发,殷切叮嘱:“吾已托阿兄,照拂……”大哥是长子,不在征发之列。委托兄长在自己走后照顾自己的妻儿,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呜……”憋了很久的妇人终于甩手抛开梭,一把扯住丈夫揪得死紧,哭出来:“无需阿兄!夫君安好回归,阿女二儿自有夫君照顾……呜呜……为甚吴王要反?呜……”
  “王予兴师,不得辞啊!”言毕,男人绷紧了眼角,不让泪水真的流下来。简陋的屋舍外,冬雨寒夜,冷月西照……
  ·
  同一弯月下,世家豪门的密室之门开开合合,场场密谈不断上演。
  厅堂里在座的,都是这一族的长老和贤能。老族长天刚黑就把一族精英汇拢一起,再一次讨论家族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形势——诸王之乱气势汹汹,涉及地域之广、人口之多,气势之大之盛,实为大汉开国以来的罕见。
  其实,在世家达人眼中,这场内乱在性质上只不过是刘氏皇族内部的‘又’一场的利益对决!
  所谓的‘诸吕之乱’后,偏处一隅的代王出乎众人意料当上皇帝!其间关节,考究起来可非议者颇多。
  豪门世族可不是那些愚民,会去相信什么‘刘弘是吕后乱抱的,不是孝惠帝亲生儿子’这类的无稽之谈。
  吕皇后是什么人?这位汉国的开国皇后是何等重视血脉!为了自己亲儿子惠帝能坐稳江山,玩弄手段把刘邦其他儿子弄死个十之八九——这样秉性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不是亲孙的小孩坐上皇位?
  可怜的‘少帝’和少帝皇后,小夫妻双双被‘诛吕功臣们’弑君杀害。尤其卑鄙的是,这群凶犯敢做不敢当,不想担待‘弑君’的恶名,就污蔑被害人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当日的京城,除皇帝皇后之外,惠帝的另几个儿子也被以同样捏造的‘野种’名义被害。汉惠帝为人十分忠厚,对臣子极其宽仁,没料到一旦离世竟遭到昔日臣下如此恩将仇报的恶待,最终竟然‘绝后’——知情人闻之,无不感慨伤悲!
  代王以刘邦庶子的身份,被这些名为‘功臣’实为‘叛逆’的家伙推举成为天子,其即位的合法性……实在有待商榷。毕竟,嫡子有后的前提下,凭什么让庶子继承呢?这是直接违反《周礼》的做法!
  汉境内的刘姓藩王们为此事对刘启一系腹诽很久了。之前各位封王各在一方,自我逍遥,倒还能息事宁人。现在晁错搞出一个‘削藩策’,触动了所有诸王的利益;这下,新仇旧恨总爆发!!
  内乱一爆发,分散于各地和军中的族人们就开始不断向本族本家通报消息。家族里最新获得的一份情报,对皇帝很不利!
  “且闻,梁王新败——新败——”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反复沉吟着这个新消息,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梁王者,陛下同母弟,大国之王。若武不能抗,则……”后面的话不需明说,在场各位心知肚明:当今天子的儿子们都还年少,当不了大事!在这场刘氏的同室操戈中,真正能和刘启陛下同进退共生死的助力只有梁王一人——同母兄弟为‘宗亲’,这可不是叫假的!
  “或,我族当适时择旁支子弟入仕吴楚?”能熬过三代不衰的家族都不是善类,自有生存之道——‘左右逢源’则是必备绝技之一^_^。
  “可议!”几个老头彼此看看,点头。
  这时,门忽然被‘咔’地一声拉开,一阵寒风卷着一个青年急急扑入,让一屋子中老年人打个大大的寒战。
  “何事?”族长凝着脸低声询问。如果进来的不是他素爱的幼子,他就开骂了——早说过不许打扰了。
  “阿父……”小伙子年轻的面庞满是兴奋,眼睛亮晶晶:“长乐宫讯:太后召诸妇携嫡女入宫,共赏杏园之会!”
  满室长辈面面相觑,面色古怪^_^
  ·
  其实,这个是以讹传讹。
  杏花?光秃秃的枝桠上,连花骨朵都还没影子呢。未央宫和长乐宫里,都没叫‘杏园’的园林,‘梅园’倒是有的。
  这一年的初春,在陈娇记忆中是一片光怪陆离。
  贵家女眷们带着自己的闺女,如流水一样淌进长乐宫。这些悠久名门精心培育出的花朵,如初放的蓓蕾,挥洒着幸福与骄傲,摇曳着青春和希望;绚丽的锦服,耀眼的珠宝,活泼灵动的神态,让人感觉春天似乎提前降临到长乐深宫。
  阿娇很郁闷地躲在窦太后怀里,无精打采地听长乐詹事唠唠叨叨每个贵女的家世逸闻,看每家仕宦宝眷的请安问好。
  满耳陈词滥调的寒暄和翻来覆去的客套让小女娃不耐烦透顶。往往一个瞌睡都醒了,这类准相亲‘见面’还在继续;区别只是又换了一批贵客。
  陈娇不知道,整个长安城为这些乏味的会见已近疯狂!
  ·
  如果皇太后只是为皇帝择选美女充实后宫,豪门倒不会如此重视。世家当然也愿意将族中美人进贡天子,搏个外戚的身份。但入宫女子的命运实在难料,运气好的或能诞下帝裔增福母家,不好的则是虚度光阴困死深宫。
  尤其,高门显贵久在高位,熟知宫禁内情,对皇室远不如平民对皇家那样崇拜向往。于是,执掌家族权利的主母会从旁系庶支挑美女进天子后宫,却不肯送亲生女儿去——嫡贵女嫁入其他世家,广结关系网之外至少安全无虞,外孙无虑。
  而此次窦太后的目的显然不同。皇太后对受邀入宫贵女的年龄要求是:四五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消息传出,京畿震动!竟然包括幼女,显然不是给陛下挑人!那么——天子十多个皇子,大大小小的,都不曾娶妻订婚^_^!^_^
  那是十多个藩王王后的宝座( ⊙ o ⊙)啊!是皇家的儿媳,是诸侯王的正室——富贵荣华,地位稳固。再加上,与天家结亲成为皇亲国戚的荣耀和好处——家有待嫁女儿的母亲们,血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整个长安都在燃烧,从衣料铺到首饰店,再烧到有资格有渠道进宫递话的人和人家……火苗无形,无烟,只有能量涌动热力灼人!
  对馆陶翁主陈娇来说,这百无聊赖的日子终于快熬到了头。薄皇后和长公主把关下,第一批若干贵女已入宫安顿,进而学习宫内礼仪规矩。而‘梅园’的这次宫宴,既有一般的联谊含义,也带有对落选家族安慰的意思在内。

  5…02 女伴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花枝繁盛的百十株梅树映衬着远方浓绿的松林,深红浅红的,如入画境——‘梅园’是孝文薄太后所建,里面有移植自全国各地的名贵品种梅树。
  平陆侯刘礼夫人的座次依然如故,虽然刘礼如今已不是宗正了——大汉开国以来,‘宗正’这一要职第一次离开了楚元王家族的掌握。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此次楚王非但参与谋反,更是首恶一;作为楚王叔父的平陆侯没有入罪坐牢,已经是皇帝宽仁了。
  一株低矮的老红梅在树丛中引人注目。枯槁嶙峋的树身,光秃秃的枝桠上片片鲜红似烙似嵌,与树前两个明艳粉嫩的女娲相映成趣,令观者拍案叫绝。
  个子小些更年幼的女娃仰着脑袋正看梅花,睫毛忽闪个不停,小嘴里不时嘟囔着什么。她身后一身鹅黄罗裾袍的女孩要大些,精致绝伦的五官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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