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同时进行的一件事,便是武穆王府派人前来问名与纳吉,问名是男方询问女方关于生辰八字的事,经占卜是吉兆,两人八字很是相合。
纳吉就是过文定,婚事初步定下,等过几天武穆王府前来纳征,也就是下聘礼,双方的婚约便正式成立。
老太太看着府里忙进忙出的下人们,想着这样的喜庆竟没有她一份,便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在兴安堂哼哼唧唧的,南宫婳也不去看她,赵氏在坐月子,更不会去给她请安,她一时觉得生活没了重心,自己好像被嫌弃的人。
最重要的是,连她想吃份绿豆糕,厨房都不给准备,一会儿说再等等,要为夫人熬补品,一会儿说要给大小姐炖燕窝,她等一份绿豆糕,硬是从早上等到了晚上,直到天黑才送来一份,而且根本是残渣剩糕,气得老太太直摔盘子。
还有几天便是会试的时间,听说今年春闱袁逸升也要参加,还同时要考文武状元,此人野心极大,已经是正四品御史,竟然还想着往上爬,他倒是斗志昂扬,这人已经遮了大片天,若再让他步步高升,那可真是要一手遮天了。
这天一大早,太子府有人来请南宫婳去给楚汐治病,说离郡王楚汐病重,祁世子不在京城,请南宫婳去给他看诊。
南宫婳开始想推脱,毕竟她才学医术不到一年,还是个半吊子,简单的病症她没问题,但是像楚汐这种常年患有心悸的人,她就没办法了。
不过太子府的人说诊不好也没关系,说不定死马能当活马医,态度十分诚恳,她只好答应这件事。
提着药箱,南宫婳披了件稍薄的青绮披风,领着玉萼、绾绾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太子府是重地,府外守着大批的御林军,当南宫婳们到达时,还有人上前来检查她的药箱,就怕她们暗藏什么武器,检查清楚后,这才放她们进去。
刚进府的时候,南宫婳竟看到皇长孙楚澜站在台阶上,看到她进来,他已经沉眸朝她道:“南宫姑娘来了,与本宫一道进去吧。”
“参见皇长孙。”南宫婳给楚澜行完礼之后,就跟着他进入这如皇宫一般的太子府。
楚澜与南宫婳并排走着,凤眸眼是淡淡的幽光,在细看了她一眼后,当即道:“恭喜南宫姑娘脸上的黑斑痊愈,祁世子当真医术高明,再恭喜南宫姑娘即将成为武穆王府的世子妃,由一个普通的侯府女儿,飞上枝头,南宫姑娘应该很兴奋?”
南宫婳看着面前十分俊削,身姿尊贵,却又眼神冷酷的男人,淡然道:“婚事由天定,没有配与不配之说,我也从没想过要攀高枝,只是世子怜惜我罢了,还请皇长孙不要误会。”
“本宫能误解什么呢?难道容华脸上长了颗黑点,本宫也需要误解到南宫姑娘身上?”楚澜说完,一双锐利的鹰眸直看向南宫婳,又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容华和袁逸升,上一次,本宫可亲眼看见你踹他下河,想不到温婉纤弱的南宫姑娘,背后竟如此的狠毒,给容华下毒。”
南宫婳听到皇长孙试探的话,当即停下脚步,此时她们已经到了河边的栏杆前,她特意离皇长孙两尺远,不紧不慢的道:“皇长孙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婳儿只是一介弱女子,怎会做出那起子有损德行的事,原来容华姐姐长黑点了,或许是她火气太大,亦或是其他的,婳儿真的不知道。”
“你还装!”皇长孙说完,突然一把抓住南宫婳的手臂,看得后边的玉萼和绾绾当即上前一步,两人焦急的盯着自家小姐,却被皇长孙身侧的侍卫拦到一边。
南宫婳冷不防的被面前的男人捏住手腕,南宫婳只觉得此时的皇长孙眼神十分的暴戾,他倾身上前将南宫婳压在栏杆上,殷红的唇一字一顿的道:“那日容华是因为喝了你敬的酒才出的事,难道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南宫婳被皇长孙欺身压上,此时她背部已经重重压在栏杆上,背后的玉萼和绾绾已经大声叫喊起来,“请皇长孙手下留情,我家小子身子弱,万一掉进湖里就惨了。”
南宫婳冷冷抬眸,朝玉萼、绾绾平淡的看过去,沉声道:“你们两个稍安勿燥。”
看着面前临危不乱的女子,楚澜只觉得她太过特别,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自恃的女人,她和安容华等人,都不一样。
“皇长孙,无凭无据的事,请你口下留情,婳儿并未给安侧妃下毒,若真是婳儿下的,皇长孙当时怎么不告发婳儿,要现在来问?”楚澜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否则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听到南宫婳的解释,楚澜却是更狠的捏住她的手腕,一双锐利漂亮的眼睛直睨向南宫婳,冷声道:“本宫要看清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说完,他已经对上南宫婳坚定的双眸,当他看到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时,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她就像一朵纯白的莲花,看上去并不像那种下毒之人,在他就快被她迷惑的那一瞬间,他迅速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想收回自己的视线,生怕自己被她蛊惑。
正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接着又是咔嚓一声,南宫婳背后作装饰用的栏杆猛地被楚澜强劲的力气压断,她单薄的身子立即就往湖里坠下去。
楚澜见状,瞳孔立即一缩,想也没想便迅速伸手,将坠到一半的南宫婳用力拉住,接着大掌将她轻轻一提,轻易的就将她提了上来。
南宫婳只觉得自己从地狱又回到人间,双脚一落到地上,她便惊魂未定的站直身子,此时,楚澜已经收回抓住她的手,一脸严肃的看向她,“没这个本事就别说谎,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命。”
说完,他双眸犀利的看向南宫婳,俊美的容颜泛起一道冷色,迅速掩饰掉自己刚才因为她掉下去的慌张,板着一张脸孔,“还不快跟本宫走?”
说完,楚澜恼怒的走在前头,南宫婳只觉得这人有毛病,慢慢跟了上去,后边的玉萼和绾绾立即上前将南宫婳扶住,两人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的替自家小姐检查有没有哪里伤着。
而走在前边的楚澜则冷冷闭了会双眸,瞬间展开如蝶翼一般的眼晴,刚才他是怎么了,竟会为了南宫婳冲动,还有些心慌?这个女人,性格和外貌都像蛇精一般,深深的吸引人的目光,怪不得齐王世子与祁世子都喜欢她。
来到离忧阁,皇长孙率先走进去,南宫婳随即跟上,楚汐的离忧阁十分华丽,不过里面总飘出一股子药味,她目无斜视的走进去,见一张深色的雕花大床上,面色苍白却依旧俊美的楚汐正斜靠在床头,一看到南宫婳,他眼睛立即一亮。
边上有方维妙与方维肖在服侍,两人一看到南宫婳,先是一愣,随即退到边上。
楚澜紧抿双唇,一脸冷酷的坐在边上,胧华立即上来引南宫婳,“南宫姑娘,请,刚才来了好几位太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皇长孙就推荐你前来,麻烦你帮我们郡王看看。”
原来是楚澜推荐她来的,怪不得她只觉得十分奇怪,楚澜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是为安容华报仇而来?
南宫婳来不及细想,朝俊眉星目的楚汐行了个礼,便坐到银华凳上,将一块纱布盖到楚汐手腕上,伸出玉指,冷冷坐立,开始细细为他看脉。
楚澜一直歪斜着头,一言不发,满目深沉的坐在边上,目光一直盯在南宫婳身上,身上散发出皇族人特有的尊贵之气。
楚汐则朝南宫婳弯眉一笑,轻咳一声,戏谑的道:“难得见姑娘一次,如今相见,姑娘都快出嫁了,真是可惜。”
南宫婳只是礼貌的对楚汐一笑,接着继续探脉,这心悸症应该是楚汐出生时从母体里带出来的,他应该从小就受病痛折磨,心里一直很痛,却还能和自己开玩笑,挺令她佩服的。
看了一会后,南宫婳慢慢收回手,沉吟片刻,便道:“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郡王应该是心里有什么问题想不通,所以才患有心悸,要想医治好这病,郡王首先就不能再想心中的事情。”
楚汐淡淡抬眸看向南宫婳,没想到她间竟一眼看穿自己的心事,正要说话,却只觉得心里好慌,慌得他直喘气。
看着原本在笑的楚汐突然喘起气来,南宫婳立即掏出一瓶静心丹,赶紧从里面掏出一粒药给梦汐服下,正在这时,她突然瞥见楚汐床头有半幅露出来的残画,那画上隐隐有个冷戾霸道的男人。
一看到这男人,南宫婳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因为画上画的,竟是大叔楚宸烨,楚汐床头竟有楚宸烨的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婳顾不得细想,赶紧将丹药给楚汐服下之后,楚汐这才停止喘气,慢慢安静下来,不过他虽然生病,仍旧唇红齿白,像只小猫一样惹人爱怜。
南宫婳慢慢给楚汐盖上被子,多俊美的男人,可惜,偏偏得了这个病。
但这静心丹只能抑制一时,根本管不了多久,南宫婳也为楚汐着急,这时,楚汐却看向楚澜,淡笑道:“请皇兄先出去一会,我有话想和南宫姑娘说。”
楚澜点了点头,阴鸷的双眸再次看了眼南宫婳,这才领着人暂时退出去,楚汐此时已屏退左右,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与南宫婳。
看着南宫婳认真思索病情的样子,楚汐突然摇了摇头,凄楚的笑道:“没用的,你刚才不是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一直相信你,所以才授意皇兄找来你。有件事搁在我心里十多年了,或许那就是我的心病,你要听吗?”
“这件事对医治郡王的病很重要,如果不是什么**,婳儿愿洗耳恭听。”南宫婳一面听着,一边提笔开始写药方子。
楚汐思索一下,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还有一丝不好意思,想到南宫婳的为人,她又是医者,他这么多年的心事从未对人剖开过,如今,他竟想向南宫婳启齿,虽然他羞于启齿。
“郡王不必担忧,什么事婳儿都会帮你,也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乱传,如果郡王怕婳儿笑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婳儿并非那种肤浅之人。”南宫婳似看穿楚汐的心思一般,淡淡看向他。
听到南宫婳的话,楚汐一张脸已经有些涨红,眼里闪过阵阵萧瑟,无比孤寂的道:“小时候我就喜欢上一个人,他高大霸道,为人凶残狠毒,却又有少有男儿的柔情,跟在他身边,总令我十分心安。那时候我的心悸症还很轻,如果好好吃药看病,或许会痊愈。可时间越长,我发现自己越在意这个人,在意到令我疯狂的地步,但我的这种在意他却不知道。想念一个人就像喝毒药一样令人难受,我的想念旷世持久,而他却毫不知情,我的这种想念也不为世俗所接爱。父王一直想为我聘亲,可那些庸俗的女子我一个也不喜欢,我心中只有他,你明白这种喜欢却又得不到的感受么?”
南宫婳听到这话,心底当即一怔,面上则有些讶异的看向楚汐,楚汐身子有些柔弱,皮肤晶莹如玉,比女子还美,这样弱性的男人,在性取向上一般会出问题,没想到,他竟真的喜欢男人。
男人与男人,称为断袖,这是世俗所不允许的,没想到楚汐的心事竟是这个,这还真是难办了。
“臣女能明白,无论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对那男子的有可能是仰慕之情,也有可能是兄友弟恭之情。”南宫婳一脸认真的看向楚汐,脸上并没有笑话他的意思,这才让楚汐松了口气。
楚汐难受得一拳捶在床上,在看到床头那幅被他撕碎的画后,他慢慢将画拿了起来,红唇轻启道:“以前他会像大哥哥一样爱护我,但自从他外出打仗和娶妻之后,他便很少理我了,婳儿,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让宸烨大哥前来看看我?”
南宫婳猜得对,楚汐喜欢的人正是楚宸烨,且不说男人与男人相爱不为世俗所接受,更重要的是她们都姓楚,是同宗的亲戚关系,这更不能让人接爱。
楚宸烨是个霸道的大男人,他深爱的只有月莳姑娘,恐怕不能接受楚汐的爱,这下还真难办了。
楚汐的心事是这个,只要让他解了这心事,说不定心悸症就能治好,想到这里,南宫婳一脸真诚的道:“其实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才如此痛苦,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过,我会找机会转告叔叔,让他抽空多来看你。只是太子府与齐王府从来就有嫌隙,恐怕多加接触,会令人诟病,不过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婳儿,多谢你,如此这般,我也能心安了。”楚汐说完,面色苍白的轻咳一声,那手中的画上印着他浓浓的指甲印,估计他在心痛的时候,就难受得抓这画纸了。
给楚汐看完病后,南宫婳满腹心事的走出离忧阁,一出去,就看到楚澜正微眯着眼睛,沉着脸等在原地。
“楚汐如何?”楚澜上前一步,拦在南宫婳面前。
南宫婳朝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抬眸,道:“臣女不才,还未想出医治心悸的法子,只能用师父的静心丹暂时替他止住心疼。”
楚澜不屑的勾起唇角,似就要与南宫婳作对一般,沉声道:“以后你要常来太子府给他看病,要是治不好,本宫拿你是问。”
南宫婳只觉得奇怪,这男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她虽是医者,却没有任人摆布的义务,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南宫婳只好道:“臣女遵旨。”
楚澜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总想着找她的麻烦,而他脑海里回忆得最多的,就是那晚她踹袁逸升下河的事,这个女人太不一般,连他都想拥有,更想常见到她。
离开太子府后,南宫婳见楚澜没有追上来,这才领着玉萼和绾绾迅速朝一条小巷子跑过去,因跑得太快,一转弯,她就撞到一股结实又坚硬的肉墙上,差点没把她小鼻子给撞塌。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快当新嫁娘的人了,要让别人看到,别人还以为你不知羞的要轻薄本世子。”
南宫婳一抬眸,便看到满目淡定,环着双手正睥睨着自己的楚宸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之前才和楚汐说楚宸烨,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他了。
“见过叔叔。”南宫婳立即后退两步,屈居弯腰,给楚宸烨行了一个大礼。
楚宸烨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紫色衣袍,十分不悦的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南宫婳见他身上穿的竟是自己送他的七彩缎绣衣,迟疑一下,忙道:“婳儿才从太子府出来,刚才在给离郡王看诊,郡王的病好像恶化了,叔叔作为他的朋友,是不是也应该进去看一下?”
“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