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孟觉晓的作品,高县令道:“且慢走开,在本官看完再走。”
高县令原本心想,只要这词作的还凑合,就夸奖两句以示鼓励。如果作的好一点,那就大肆赞扬几句,影响一下其他几位本地颇有名望的文人,做好孟觉晓拔得头筹的铺垫。
展开卷子,高县令先是满脸微笑,接着便是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一阵面色凝重,跟着目露精光,最后微微叹道:“还比什么比?这第一是孟觉晓的了。”
“啊………………!”人群中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文人相轻,谁心里不觉得自己才应该是第一呢?高县令的话,一下就断了大家的念想,五十贯啊!巨款啊!
“我不服!”人群中薛映浩大叫一声,想到自己输了就得当中喊话的场面,薛映浩忍不住的跳了出来。
“你如何不服?”高县令也不生气,觉得年轻人不服气也不是啥坏事。薛映浩刚才是冲动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这样做可能得罪县令大人,连忙拱手道:“学生鲁莽!”
“呵呵,本官料定在未曾拜读如此佳作之前,各位是不服气的。”高县令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偏生有人不合时宜的站出来道:“大人明鉴,学生在此之前,便断定今夜魁首当属孟兄。”
站出来说话的是马元奎,高县令见了不禁好奇道:“哦,马案首也有服气一个人的时候?”
马元奎笑道:“作词一道,在下实在不敢与孟兄争辉!”
高县令没有第一时间把孟觉晓的词公布出来,可谓吊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偏偏还有两个人配合着又耽误了一阵子,大家的心里就更加的期盼了。文人虽然相轻,但是对佳句的期待是大多数人的心理。
“如此,此作由马案首来诵读!”高县令笑着把纸递给马元奎,不曾想马元奎笑着摆手道:“适才目睹孟兄作词,已经牢记在心。见此佳作,不枉今夜一遭。子曰:三月不知肉味。马某借圣人言道明此刻的心情。”
“你倒是念啊!”有人遭不住喊了一声,引得一片附和声。马元奎找高县令一拱手:转身面对众人时,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马元奎虽然比不得诗语的嗓子,但是念的抑扬顿挫,节奏感极强。
一词念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的见,安静之中是无数剧烈的喘息声,一个一个胸膛在急促的起伏。还是那句话,还比什么?
听完这首词,薛映浩顿时面如白霜,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未必没想过输,只是没想到,连与对手较量的资格都没有,对于这么一个自傲的人,这打击太残酷了。
念罢词作,马元奎走到一张桌子前,端起一碗酒仰面干掉,哈哈大笑道:“如此绝妙的佳作在前,怎么能没有美酒?”
“呵呵,好,好,马案首说的好啊,如此佳作,怎么能没有美酒?今夜之后,山城孟觉晓才名必定鹊起。此山城之幸,本官之幸也。”
第二十九章 不当主角
本县第一人定下的调子,谁敢说半个“不”字?更别提孟觉晓抄袭的这首《青玉案》,在场的诸位自问才气不是一个档次的,虽然有人觉得,孟觉晓如此年轻,怎么能写出这种阅尽人世的文字。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比如眼前的年轻人。
高县令也非常奇怪,孟觉晓怎么就能如此沧桑的意境来。当然这个问题现在只能放在心里,心情不错的高县令亲热的抓起孟觉晓的手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来。
“坐本官身边吧!今夜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县令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说到底之前周致玄对孟觉晓的赏识,不过是一个契机。见识到孟觉晓抄来的绝佳之作后,高县令认定孟觉晓日后必定高中。曾经进士及第的高县令,确信文字是骗不了人的,更不提孟觉晓那一笔漂亮的别具一格的书法。
“我要是主考,这样的人才不录取都不好意思见人。”高县令心里如是想,并且抓住眼下的机会与这个年轻人多多亲近,日后周致玄飞黄腾达了,孟觉晓在他跟前美言两句那就是白赚的。
“本官在宣城五年了,一直认为此地人杰地灵,这些年的科考不利,无非是为了等待一个像晓哥儿一般的俊彦出世。”高县令可谓不吝溢美之词,同时也有点看看这个年轻人骨头斤两的意思。
“大人谬赞了!诗词小道,文章千古。填词不过是舆情之道,比起大人科场高中,金殿之上曾有过座位,晚生差距尚远。…====…”孟觉晓这番话是在拐着弯拍马屁,进士一直是高县令最为得意的人生经历,在此情境下,孟觉晓没有一般年轻人得意洋洋的轻浮,反而能把县令大人顶在头上。老于宦海的高县令,不禁心中暗道此子不凡。
就算孟觉晓得意忘形一番,原本也在高县令的接受范围之内,年轻人控制能力差很正常。现在孟觉晓给了个最佳答案,不能不叫高县令暗暗赞叹。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历史的积淀。孟觉晓前世在读书馆,不知道读了多少史书。历史上出现过的天才多了,后来结果好的没几个。曹植猛吧?七步成诗又如何?最后不是被哥哥曹丕玩死了么?潘安有名吧?结果不是惨淡收场?江淹有名吧?不是也落个江郎才尽的成语?柳永厉害吧?皇帝一句话,就不让你中举,继续写你的词去吧。
所以说,人有才不要紧,但是不知道韬光养晦者,历史已经给出了最好的注解。因言罪人的事情,历史上比比皆是。
孟觉晓是想着升官发财过一辈子有钱有势的生活的人,前世是宅男不假,宅男不仅长于YY,还长于思考。这番应对,就是孟觉晓思考的结果。今天的主角,只能是县令大人,抢了他的镜头,谁知道他啥时候下你的绊子。这可是县令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时代,“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是千百年的总结,老话是没有错的。
“孟生虽然才高,但没有大人的主办词会的善举,又如何能一举扬名?如果说孟生是千里马,大人就是那相马的伯乐。”士绅席间,张大官人及时的站起来,说了一句凑趣的话。
高县令听了果然大悦,微笑着捻着胡须道:“本官不才,却最是欢喜后进才俊。”
一干下属士绅见头一个马屁给人抢了,自然是不肯落后,一时间阿谀声四起,主角立刻变成了高县令。孟觉晓在边上暗暗的得意,心道不当主角是有道理的。眼瞅着就要县试了,主考就是县令大人。要是连县试都过不去,出这个名又有什么意思?
孟觉晓多虑了,但这绝对是个好习惯。虽然现在孟觉晓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已经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悄然的接近了官场的规则。
“大人,时辰到了,该放烟火了。”县尉曹威过来提醒一声,高县令从被捧的如醉酒一般的状态中回来,呵呵一笑道:“诸位,与本官登上城楼,看这火树银花之夜。”
随着高县令等人登上城楼之际,宛溪之畔腾起一片烟花,五彩斑斓的点亮了山城的天空。一直站在高县令身边的孟觉晓看见这一幕,内心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原来火药已经如此普及了,发明了火药的中国,千年之后却让西方人端着火枪和大炮打开了国门。
烟花放过之后,高县令回去了,元宵灯会还在继续着欢乐。
喧闹的城门口传来一阵惨叫:“我不如孟觉晓!”惨叫声似乎与今夜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所幸没有多少人在意薛映浩在喊什么。不如孟觉晓么?大家都知道啊,你喊什么?
元宵灯会一直延续到深夜放渐渐散去,兄弟三人在孟觉晓的家门前挥手告辞。看着打着灯笼的珠儿,孟觉晓不禁一阵惭愧道:“对不起珠儿,应该带上一道出去的。”
“相公哪里话来,珠儿一个妇道人家,既然从了相公,呆在家里就是本分。相公带上奴家是奴家的福气,不带上也是应该的。”
看看这觉悟,孟觉晓心中不禁再次感慨,男人生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主人未归,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没休息,一直到孟觉晓在珠儿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一干下人才各自回去休息。这段时间作为孟觉晓唯一枕边人的珠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作风。亲自动手打来热水,伺候着孟觉晓洗了,然后才是自己洗。
被窝里头暖融融的,想来是珠儿事先暖好的,躺在床上看着珠儿吹熄蜡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一具温暖**的身躯钻进来,紧紧的靠在身上。孟觉晓知道,自己从此爱上了裸睡。
黑暗中喘息声清晰可闻,接着听见珠儿急促的近似呻吟的轻声道:“相公,主母让奴家节制一些,照应着您的身子骨。”
“扯淡!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孟觉晓毫不犹疑的驳回了上诉,随着一声珠儿发出的鼻音呻吟,大床摇摆起来。
第三十章县试(上)
十五一过,年味渐渐的淡了。~~~~即将来临的县试面前,县学里难得出现了一点紧张的气氛。往日本就难得看见笑容的崔夫子,新年过后出现在县学里,脸色更加的严峻了。
崔夫子看见孟觉晓端坐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元宵之夜孟觉晓大出风头的时候,崔夫子倒是在场的。那五十贯钱的赏格,崔夫子自诩为县学夫子,五十贯的赏格如何让不能觊觎?可是不等他拿出苦心写就的词作,孟觉晓一首《青玉案、元夕》,如同三九天迎头泼赖的一盆冷水,把个崔夫子想名利双收的心思给湮灭了。
每每念及于此,崔夫子的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如果孟觉晓是自己赏识的学生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赏识的薛映浩,待词会散去,手里拿着纸扎的一个玩意,站在城楼上大喊:“我不如孟觉晓。”喊完了,掩面而走。
当时那个场面叫一个诡异,满城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于是乎教室里看不到了薛映浩的身影,往日那些刻意的与孟觉晓保持距离的学生,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是相视一笑的时候多了。
心情复杂的崔夫子觉得没什么心思继续上课,暗暗叹息一声站起来道:“童生试在即,本夫子就不上课了。各位私下想一想,还有那些方面没有弄明白的,抓紧时间自习吧。不懂的可以来问,本夫子就在隔壁。”
崔夫子说完出去了,走出课堂的瞬间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崔夫子明白为啥没心情上课了,因为课堂里有孟觉晓,只要看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崔夫子很难描述这种心情,感觉孟觉晓就像一株长期趴在路边的狗尾巴草,突然变成了一朵炫目的昙花。
“夫子!”隔壁的房间里薛映浩朝崔夫子拱手行礼,看见他崔夫子一脸的怒色道:“元夕夜,你是怎么回事?”
薛映浩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学生惭愧,中了孟觉晓的奸计,丢了老师的脸。”
崔夫子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叹息一声道:“不用你解释了,童生试在即,县试府试院试,你有三个机会证明自己。”崔夫子本能的认为,孟觉晓一定是使了奸计,不然薛映浩不会出那么大的丑。他哪里晓得,事情都是薛映浩搞出来的,没有薛映浩的赌约,孟觉晓未必会去凑词会的热闹。
崔夫子前脚走人,孟觉晓后脚便开溜。出了课堂直奔东门而来,原本打算今天请假的,没想到崔夫子居然课都不上边让自习,那还不溜之乎也。
牵着马背着行装的曹毅站在县城的东门口,脸上多少有点离别的伤怀。平时总是没心没肺的张光明,此刻也一脸的感伤。
远远的看见孟觉晓跑过来时,曹毅露出笑容来,对身边的张光明道:“三弟来了,在三弟发生变化之前,我并不想到北地的大名府去。那天三弟提及兄弟三人在各自的领域内作出一番事业时,让我心里突然非常的向往军中的生涯。”
张光明会心的微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啊,三弟的变化真大啊。一场大病下来,整个人似乎开了七窍。在此之前,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做多大的买卖,赚多少钱。是三弟让我知道,其实我很能干,我会变得富可敌国。”
满头是汗的孟觉晓没有想到两个哥哥正在谈论自己,跑的上气不接下的过来便道:“还好还好,没来晚。”
“是二弟坚持一定要等你来,你看看前面曹伯父和伯母,也在等着呢。”张光明笑着打趣一句,孟觉晓连忙拱手道:“罪过!罪过!”说着疾奔到曹威和妇人跟前,行晚辈礼道:“觉晓给伯父伯母请安!累伯父伯母久候了。”
曹威心里非常看好这个宣城后起之秀的前程,多年的衙门生涯,也把这个曾经的厮杀汉演变成了一个油滑的官吏。孟觉晓如此客气,曹威露出和蔼的笑容道:“不碍事,其实我们也才到。我们这里不用客气了,你们兄弟一别有年数见不着,抓紧的叙别吧。”
孟觉晓心道你儿子一走几年,你不也见不着么?看看边上曹母脸色微微不豫,孟觉晓心里有想法脸上倒是依旧笑着执晚辈礼道:“二哥这一去便是经年难归,儿行千里母担忧,伯母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腿的,只管支应一声。”
曹家怎么会缺跑腿的?曹威又怎么会让孟觉晓跑腿?可是这个话得说,说了就是能够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不说嘛作为年轻人呢也没啥。就是差那么点意思。
曹威对于孟觉晓的表现心里暗暗称奇,心道词会之上诿荣与高县令,当时就觉得此子少年老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叫曹毅二哥,年龄自然是比曹毅小的。想起来曹毅这段时间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曹威心道应该要感谢这个拜弟吧?
曹母听孟觉晓这么一说,脸上不由一阵悲切道:“晓哥儿必是个孝顺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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