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自己办公室的程天亮呼了口气：也不知道刚才伪装的兴奋会不会表演过头了？他怎么会看不到她哪怕极为微小的情绪变化，他真怕她刚才会问出什么令自己无法作答的问题。
苏小沫应该庆幸她什么都没问，否则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因为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还是无法给她当年的答案，但至少给了她今天的现实。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刚刚开始办公，多少还有些熙熙攘攘的，苏小沫也站在外面的大办公室跟白子琪聊天，突然进来了一个女人，显得有些焦急，但依然礼貌的问道：
“请问程天亮在吗？我有事找一下他。”
这一句话引得苏小沫和白子琪打量起这个女人，身材一般，脸蛋一般，穿着品味也一般般，不过看上去谦和有礼，总体评价就是：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绝对是个贤妻良母。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却让苏小沫心里隐隐不安，很快程天亮走了出来，他显然也惊了一下，随后快步走上来：
“馨仪？”
那个女人也迎上去，
“今天早上出门走的匆忙忘带了一份资料，钥匙也没带，今天又必须要用，所以找你来拿。”
程天亮听了赶忙转身回办公室，拿着自己的钥匙出来，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你上你的班吧，我打车就好。”
那个女人很懂事的拒绝了。
“那我送你出去打车吧。”
说着轻轻抚着那个女人的肩膀出门了。
办公室里马上有人开始热烈八卦起来，放在平时，遇到这种事情白子琪肯定冲到最前线，可今天她只顾盯着苏小沫的脸，特别怕她出什么事。苏小沫看上去倒是很平静，交待小孙上次来看公寓的王太太要盯紧一点，又在小李的电脑前核对了一下上个月写字楼的销售情况，然后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只是刚才在小李桌前打翻了他的茶杯。
程天亮也很快送完人回来，白子琪也顾不得其他人，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程天亮走过她桌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子琪看他进去，拿起手机就出门打电话去了。这几天她私下跟江华天通过几次气，想着他们二人推一把促成苏小沫和程天亮。
江华天一看是白子琪的电话就准备逗逗她，这姑娘业务不上心，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
“子琪啊，怎么一大早就想起我啦？”
“想你个头！”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白子琪虽说平时没大没小的，可还没这么肆意妄为过。
“你不是说打听过了程天亮是单身，怎么今天早上冒出个女人说是忘了东西在家里，问程天亮拿钥匙，两人还勾肩搭背的出去打车，看那个架势就算没结婚也肯定同居了。”
江华天也一惊，可哪能容得白子琪这么冲他吼，
“我是说他单身，我调到分公司这边以后还专门借机看过他档案，确实是未婚，可他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我怎么知道啊！”
白子琪也是火大没地方发所以才打电话给江华天，这种事哪能怪得了人家，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气鼓鼓的回到了办公室。
？
☆、苏家有女初长成
？ 一上午白子琪都心神不宁，好几次找借口往苏小沫那个办公室跑，可苏小沫一脸的平静，而且好像很忙的样子，跟她说话的时候连眼都不怎么抬。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白子琪说是北街新开了一家麻辣烫，死活要拉着苏小沫去。
一确定离开了公司的眼线范围，白子琪马上就说：
“小沫，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苏小沫转过脸来微笑着回答，你真的无法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波澜。
可是白子琪知道，她越是说没事就越是有事，她如果痛哭流涕，大骂程天亮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蛋那反而没什么事，她的样子太平静了太镇定了，镇定到白子琪感到深深的不安，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去安慰她，无奈只能使出惯常的贬低他人的招数：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没你年轻没你漂亮，一看就知道也没你能干。。。”
“她很适合他。”
白子琪还要再列举“那个女人”的种种不是，已经被苏小沫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全部塞了回去，她说的没错，她看上去很适合他，即使白子琪是苏小沫的死党也要承认：那个女人看上去温婉贤惠，而程天亮则稳重踏实，两个人很搭，而苏小沫的个性太强，凡事都过于较真，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吵架也多半因为苏小沫那爱憎过于分明的性格。
白子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苏小沫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上周刚见到他的时候我的确有些震惊的不知所措，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逐渐明白，我们已经走的离彼此太远了，别说他有个女朋友，他就是有个会打酱油的孩子我也不该奇怪，毕竟五年了。”
苏小沫说的平静且有条理，白子琪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的这么透。
到了吃麻辣烫的小店，平时并不怎么能吃辣的苏小沫点了一碗特辣的汤料，边吃边用手扇着：“好辣啊，好辣啊。”，眼泪哗哗的流。
白子琪看着她心疼的也想掉眼泪，
“我去给你买瓶水吧，看你辣的。”
说完转身偷偷抹了眼泪，问老板娘买了一瓶矿泉水。
这个时候任何苍白的安慰除了徒增伤感毫无他用，不如就装作不知道，装作她真的是被辣的掉眼泪。
回到公司的苏小沫依旧忙碌，前一周为了盯着华锦荣那条大鱼，很多工作都有些滞后，好几个组的销售报告都没来得及复查，一下午她进进出出好几次，中间甚至拿着初拟的滨江一号的合同去找程天亮过目。
白子琪这一天纯粹无心工作，不时注意着苏小沫的动静，不过如她所料，这些年苏小沫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销售经理，不再是那个会哭着捶向程天亮的房产中介小妹了，她也不只该庆幸还是哀伤。
苏小沫稍微加了一会班就回家了，家里面早就做好了晚饭等她，照例坐下边吃边跟爸妈闲聊着。
“你这孩子脑袋又云游到哪里去了？这片土豆你到底要夹几次才能夹回到碗里去。”
苏小沫一看可不是，一片可怜的土豆片已经被她的筷子折磨的面目全非，眼看就要“腰斩”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把那已经面目可憎的土豆片夹过来放进嘴巴。像这样的“灵魂出窍”，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午在小李电脑前看销售数据的时候，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在谈报表，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透过大玻璃看着送“那个女人”去打车的程天亮。他的脸上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忧伤，他一向就是那个样子，但是给人很稳重很有踏实的感觉，“那个女人”脸上有抱歉，但更多的是温柔。然后苏小沫的心就颤了一下，胳膊也碰翻了小李的水杯，赶紧拿抹布擦水的时候，她看到程天亮轻抚着“那个女人”的肩，送她上了车，然后转身往办公室走，她赶紧低头继续擦水，老天该有多照顾她能让这个时候让她有个充分的理由低着头，不用去看他的眼睛。很快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苏小沫看完报表也走了回去。这一天余下时间的照面或者交谈都不及上午那一刻惊险，上午的那个瞬间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泪流满面的问他那是谁？为什么？可那一瞬间忍过去之后，一切都变得容易了，她甚至单独去他办公室谈了一下滨江一号的那个项目。
她和他的一切早在五年前就结束了，只是他突然出现的画面太过美好，她才会以为又能重拾那个美梦。
苏小沫毕业于一所重点大学的人力资源专业，毕业后来到了S市的一家计算机公司做HR。工作倒是比较清闲，工资待遇也还不错，但想要在S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房，成家立业，靠着这有限的工资显然难以企及。
自己租房艰难的经历让苏小沫心中一颗小种子悄悄发了芽，所以在工作了短短三个月之后，苏小沫做出了一个当时令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的事情：辞去空调房里养尊处优的白领工作，跑去新生地产做起了风吹日晒的房产中介！
苏小沫的理由简单而直接：近十年没有哪个行业发展能够赶得上房地产，如果你没有那种资本成为高盛的金融精英，也没有实力成为google的科技精英，那么请你最好识时务一点，顺势而行，趁着自己脑袋不算太笨，嘴巴不是太拙，人情世故也不是太差，赶紧搭上房地产这趟快车。
道理虽然浅显，但是落实到个人，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放着优越舒适的工作不干，跑去满大街干像推销一样的工作。其实直到今天，人们对各种中介行业还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抵触情绪，总觉得他们就是打着幌子骗钱的。
苏小沫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亲戚朋友同学几乎没有人支持，但谁也拿她的倔脾气没办法，家里人也只好抱着：让她碰的头破血流自然会回头的想法。
中介公司的人员流动很频繁，里面人的水平也参差不齐，苏小沫调研了一番决定去应聘新宇下属的新生地产中介，这家公司在中介公司中算是比较有品质的，代理的也都是比较优质的房源，因为背靠新宇这样的大集团，信誉有保障。
一线的中介工作并没有什么学历背景要求，负责招聘的同事看到苏小沫的简历还是吓了一跳，仔细把苏小沫从头发尖到脚后跟看了几遍后还是犹犹豫豫的说：
“小苏，以你的条件怎么会选择做地产中介这种辛苦的工作？”
于是苏小沫又把自己关于□□经济发展与房地产行业的走向的那一套理论搬了出来，用的是她一贯的大言不惭的语调。对方听的将信将疑，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岗位，很多人没干几天就走了，所以就把她安排到了江东地区的一个办事处。
办事处不大，但也挤了二三十号人，因为平时大多数人都要出去跑业务，也没必要弄特别大的办公室。苏小沫第一天自己一大早跑去报到还是吓了一条：乖乖，别看他们一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个穿的比以前公司的人正式多了，男的一律衬衫领带，西裤皮鞋；女的也是衬衫配西裤或套裙，哪像之前那家计算机公司，那么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结果很多工程师恨不得穿着拖鞋来上班呢。
大家都很忙，估计也是见惯了人来人往，谁也没多跟她说话，只是简单打招呼算是认识了，这么多人苏小沫一时记不过来，不过有几个人还是记住了：经理叫朱清，果然是经理，看上去就是气度不凡，话不多，却句句都点到关键处。三个副经理，分管自己的那个叫王焕明，看上去挺和气的。还有一个小组长叫程天亮，苏小沫初来乍到，觉得要跟大家都搞好关系，小组长这个名号虽然听上去不响亮，不过大小也算是自己的领导，于是堆出一脸的笑容向对方打招呼，谁知道那个人只是微微点头，视线又飞快的挪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后来苏小沫才知道，什么小组长，根本就不是个官！充其量就是月底统计一下组里的人的业绩或者给客户留备用手机号时留他的号码而已。另外一个在第一天就给苏小沫留下印象的就是白子琪了：一看小姑娘的那双大眼睛就知道是个活泼的人，刚跟苏小沫说了两句话，程天亮就催她要什么东西，只得吐吐舌头跑开了。
程天亮负责向她讲解一些做中介的基本常识，还有他们所在片区的房源情况等等。他说的不紧不慢，苏小沫是个有些急性子的人，打断了他好几次要追问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他一概用：“嗯，这个等一下会讲到。”来回答。
任苏小沫再怎么抓耳挠腮，他也只像是大话西游里唐僧般念着自己的经。末了丢下一句：“今天你先看看资料，明天开始跟着我到附近熟悉环境，再过几天就自己去跑，干我们这行都是靠实践出来的。”说罢就出门跑客户去了。
这一天苏小沫都坐在角落里边看资料边留心观察着：大多数时间大家都在外面跑，不时也有人带客户回来选房源，签合同。程天亮中间回来过一次，但是根本没搭理她，倒是经理朱清偶尔经过她的座位，会问她几句。
第二天苏小沫就当上了程天亮的“小跟班”，他有点闷，看上去也不喜欢别人叽叽喳喳的，苏小沫大多数时候只能在他后面安静的跟着。干中介这行，不喜欢说话算是一大缺点了，不过他倒是成功把这一缺点转化为让客户让房主认为他老实可靠。苏小沫心想，你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没听说过蔫坏蔫坏这一说吗！因为据苏小沫观察，程天亮虽然话少，但每一句都像是深思熟虑过的，甚至可以说是暗藏玄机，一步步把对方引入到自己的思路上，最终对方竟毫无察觉，反而觉得这个小伙子踏实认真。
苏小沫可是名牌大学人力资源专业毕业的，算上实习也在前公司的HR部门工作了大半年，很快就看出来这个程天亮不简单，听说也仅仅入职了半年而已，但是处理问题十分老道。
苏小沫心一横：反正自己都已经孤注一掷的走到了这一步，干脆就拉下脸皮多跟着这个程天亮学学。于是就学着白子琪她们几个也叫着“天亮哥，xxxx”。
程天亮听了几次也没多说，认真的解答着她的问题，可当苏小沫用越来越嗲的声音的时候，程天亮突然板着脸孔说：
“苏小沫，做中介动嘴巴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动脑子！”
苏小沫被他突然转身的这个动作吓的够呛，又被这句话羞的满脸通红。程天亮肯定没想到，以后就算他使尽多少招数也没法让苏小沫再叫他“天亮哥”。
？
☆、真是个倒霉鬼
？ 三天之后，程天亮表示她可以出师了，让苏小沫自己出去跑跑，碰几次钉子才能成长。中介的生活这两天苏小沫也看在眼里了：有时候房东和求租求购者会主动上门咨询，更多的时候要靠自己去找，最常见最遍地撒网的办法就是立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代理哪些房型，如果有人驻足或停留就立即上前用一百二十分的热情介绍，虽然绝大多数换来的都白眼或者冷淡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