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特点,他让首相少提及政治原则,多提及水果的分配,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由于长老们已经全部死了,首相提议在正式的议会组建前,由他本人来担任代议长,全权负责村子里的一切事务。这得到了全体与会者的赞同。紧接着,首相又提议把代议长的任职改为终身制,并且希望议员的遴选工作交给他一个人来负责。
这让议会军中的原教旨派感到十分不满,这些原教旨派由前两天幸存的三名篮球队派系成员组成,他们当初拥戴首相最为出力,现在却被甩在了一旁。原教旨派表明他们很极端,但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属于哪一种思想的原教旨,或许只是单纯因为这名字在玛雅文中发音比较好听。
无论如何,原教旨派的反对声音得到了水果派的支持,很快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声势。后者属于在议会军胜利后迅速出现的派系,主要由被鹦鹉王抢走了水果的村民组成,人数很多,嗓门也足够大。
首相或代议长面对这种窘境,不得不再次去请教伊口关。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以后,代议长高兴地离开了,并派了足足四名卫兵——这是议会军正规兵力的三分之一强——把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芒果月二日,经过了整整一晚上的争吵,代议长宣布接受原教旨派的提案,允许议会军中的各个派别分别组党,参加新议会的选举工作。他仅仅对这一提案进行了一个小小的修整:只有三个人以上才能组建政党。
这一条例立刻导致了议会军的分化,原教旨派和水果派不再成为联盟,他们各自忙于组建自己的党派;属于其他派别和无派中立人士也热衷于此,有些小党刚刚好够三个人,而剩下那些既找不到组织又凑不够人自立政党的人,就被代议长暗中拉拢过来了。
当芒果月二日的夕阳落入群山之后,奥乌村出现了大约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党派,他们最少的只有三人,比如奥乌-我的家园党(原原教旨派系);水果派的势力最为庞大,有十六个人,但是许多成员偏好不同,青年人喜欢椰子,而牙口不好的老念人更喜欢芒果,终于椰子派宣布因为饮食理念不合而出走,自行成立了椰子青年党,和保守的水果党分庭抗礼。
而代议长通过暗中拉拢和舆论攻势,使得自己的首相党一跃成为议会第一大党,足足有十五个人之多。
党派建立以后,随即产生的问题就是选举。拥有党员身份的奥乌村民一共有一百二十个,这样自由选民只剩下八十个,其中还有七个是婴儿。代议长建议说“要不咱们索性不选了罢,大家都算自动进入议会好不好?反正我们也是大多数。”这个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党派的赞成。
于是在芒果月二日的晚上,占奥乌部落总人口百分之六十的奥乌议会正式成立了。
成立之后,代议长又连夜去拜会了伊口关。这一次,伊口关用严厉的口气警告他说:“每一个革命组织都会有敌人混进来,把他们除掉是当务之急。”
“如果没有呢……”代议长谨慎地问。
“那就制造几个出来。”伊口关淡淡地说。
心领神会的代议长退出了草屋,伊口关拿出几根稻草,摆了几个关于这两天奥乌部落发生的八卦,喃喃自语:“差不多该到时候了。”说完他把肩上的鹦鹉放到窗口,鹦鹉振翅飞走了,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在它羽翼之下的村庄,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时代之潮。
芒果月三日,睡眼惺忪的议员们刚走进空地——因为人数太多,原有的议会草屋已经不够用了——就发现气氛有些异样。手持大帮的卫兵站在空地四周,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栓着一束大王花,浓郁的臭气熏的人睁不开眼。
等到议员们全都到齐了,代议长站齐来严厉地大声说道:“在我们的村子里,仍旧存在着保皇党的余孽,他们表面上同情革命,实际上却是鹦鹉王的走狗!对于这样有污点的人,我们要追查到底,纯洁议会的队伍。”
议员们惊讶地窃窃私语,不知道代议长指的是谁。代议长突然大喝一声,大王花卫士们冲进场地,将“奥乌-我的家园”的党主席、以前的原教旨派头目推到了议会中央。
“他以前是鹦鹉王的卫士,跟随着鹦鹉王做了许多坏事。”
卫士们没等党主席反抗,就用石斧结果了他的性命。整个空地鸦雀无声,代议长随即命令大家互相揭发,谁当年与鹦鹉王有瓜葛,就立刻推到空地中央砍杀。
代议长这一举措掀起了恐怖的高潮,这种高潮单就质量而言,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法国大革命恐怖时期。所有人唯恐自己受到牵连,纷纷指控别人。很快就有十几名村民以“保皇”的罪名被杀死,奇怪的是,他们全都属于首相党以外的人,许多小党派因所有成员都被杀而覆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椰子青年团的副主席,他刚巧被人指认小时候被鹦鹉王抱过。为了求生,他跳出来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最该被审判的,难道不是那个鹦鹉王的学徒吗?”
议员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起拥向神气活现的代议长,纷纷指控他。代议长试图辩解,但在沸腾的人群中显得苍白无力。在这种危及关头,代议长后退了三步,做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决定,他下令议会守卫和首相党的所有人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木棒,将所有试图指控代议长的人都敲回去。
经历了王政时期和革命时期的奥乌玛雅人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其他党派也同时亮出了武器——所有人都带着家伙来到了议会现场。
最初的战斗仅仅只发生在首相党与椰子派之间;几分钟后战火扩大,许多因为刚才互相指控而结下仇怨的党派之间也开始互相对决。在一片混乱中,“跟你丫死磕、”、“奥奸去死!”、“不许打脸”等革命口号此起彼伏,所有人似乎都陷入狂热状态。
空地里的空间不足以施展拳脚,许多人选择了更宽敞的地方,最后演变成大乱战的局势。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闻声而来,他们也被裹胁进这疯狂的政治漩涡之中。首相派、椰子派、芒果青年团、伪保皇党以及不明真相的群众——他们从来也没明白过——打成了一团,整个奥乌村子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
在法语版《失落的殷地安文明》一书中,译者在这一段落加了一行批注:“在奥乌,大多数人是坎贝尔,少数人是罗伯斯庇尔,没有人是丹东。当然,最后所有人都变成了马拉——他们全死了。”
就在奥乌部落的革命活动进展到最高潮的时候,接获鹦鹉传书的殷商军团小分队赶到了奥乌。训练有素的殷商士兵毫不费力将这些狂热的玛雅人统统杀光,然后被解救的伊口关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草屋,重新让鹦鹉飞回到自己肩上。
当小分队的队长问他过的怎么样时,伊口关笑了笑,回答说:“唔,我给自己打九十分。扣掉的十分是因为,我还是高估了人类做为一个群体行动时的智慧。”
共和历前205年12月29日,经过六天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奥乌部落结束了王政时期、革命时期、议会时期和恐怖时期,进入到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无人期。
第十八章 交涉人
当舌头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用牙齿。
————《孙子兵法。伐交篇》
共和历前二零六年一月一日元旦,殷商兵团的营地来了一位玛雅人,宣称自己是代表泛玛雅城邦联盟的神圣使节,然后他死了。
一些对东方文明怀有偏见的南美历史学家说:这说明殷商是一个野蛮落后的未开化民族,狡黠、邪恶,缺乏对国际法最起码的尊重。他们对于玛雅文明的侵袭,就如同蒙古对南宋、匈奴人对拜占庭、科西嘉人对奥地利一样,是下等民族对高度文明国家的蹂躏。
而事实上,这起事件只是文化冲突(The Culture Clash)所造成的一个早期悲剧案例。
玛雅人的观点和世界大部分文明一样,认为使节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审美观却如同玛雅文一样,呈现出一种非线性混沌状态。即使是在玛雅文化圈内的每一个城邦,他们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观,与邻近城邦迥异。
研究者对这种奇异的文化现象作出长达数年的深入探讨,最后一位生物学家发现:玛雅人这一特点源自于类似卵生动物的习惯,他们会将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视为最完美,并近乎病态地加以膜拜。比如一个玛雅城邦以牛皮癣为美,那么他们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穿山甲;另外一个玛雅城邦以鼓腮帮子为美,那是他们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青蛙;还有一个玛雅城邦名字叫哈马祖尔,毫无疑问,他们的祖先看到的肯定是白蚁女王。
事实上,统一玛雅城邦的审美观比统一玛雅城邦本身还困难,后者至少在理论上还存在可能。
因此,在玛雅使节出发之前,泛玛雅城邦联盟的代表一致认为要把他打扮的漂亮点,才不会丢脸,但什么才算漂亮,却引发了旷日持久的大争论。按照习俗,玛雅使节需要纹身以表明自己的身份,于是所有的代表都坚持要求刺青要体现出健康向上的审美观;结果纹身图案改来改去,始终无法定型。
不幸的是,玛雅人没有作草图的习惯,他们直接把草稿纹在使节身上,然后再讨论哪里需要修改。数名使节候选人在这种讨论中痛苦地死去,他们死的时候全身皮肤没有一块是空白的,画满了半成品的图形、红叉和代表们标在旁边的评语。
争论越是激烈,使节候选人所承受的痛苦更多。因为狂热的代表们往往会放弃说服对方,直接在皮肤上刺满骂对方的话,最后找不到可下刀地方的人算输。
就这样,在付了十几名使节候选人的生命后,纹身才算最终定案。代表们心满意足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来表示上议院一致通过这个成果。而顺利活下来的那一位使节局促地站在中央,全身满是花纹。
有几个城邦因为皮肤地方不够,就把花纹刺到了他的舌头和眼皮上,为了体现城邦之间完全平等的精神,使节不得不一直伸出舌头,闭着眼睛。另外还有两个城邦共享了他的生殖器,可以根据器官的不同状态来体现出不同风格——本来可以三个城邦共享,但这位使节在这方面显然不如他牺牲的前任大。
最后一道工序是装饰。玛雅人把大量的鹦鹉羽毛粘在了他身上,在纹身周围很艺术地点缀一圈。远远望去,这位使节就象是一只五彩斑斓的类鹦鹉生物。
除了这些羽毛,他身上一丝不挂,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展现出纹身造型。
议长将一个椰子和一个石制的斧子交到他手里,让他交给殷商军团的指挥官。这是一个玛雅式的隐喻:“要么我们一起和平地吃椰子,要么我们打上一仗。”
但由于玛雅文欠缺精密,所以也有人理解为“要么用椰子砸我的头,要么用石斧砸我的头”;还有一个版本认为是:“这里是石斧,自己去砸椰子吧,不要再来烦我。”前者出自意大利军方,后者出自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客户求助热线。
无论这个喻意是什么,事实上都不重要,因为这条讯息最终并没有送到攸侯喜指挥官的手里。
这名使节离开巴拿马城邦以后,一路向北走去。玛雅人天真地认为化装成什么动物,就会具备什么动物的能力,化装成鹦鹉,自然就会具备寻路的特长——事实上鹦鹉不会,鸽子才对地球磁场有感应——所以他迷路了。
密林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极度危险的地方,好在他斑斓奔放的造型让所有的危险动物都绕道而行。美洲豹和大蚺心存疑惑地注视着这头在林中穿行的怪物,觉得没必要冒险去攻击,这种全身长着难看斑点的家伙即使不危险,也绝不会好吃。
只有鹦鹉和猴子把他引为同类,他们觉得这是金刚鹦鹉和僧帽猴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就纷纷以表兄弟和堂兄弟自居。善于模仿的僧帽猴还学着使节的样子拔下鹦鹉毛,粘在自己全身,打扮的同样五彩缤纷,还学着使用工具进行纹身。
这对于僧帽猴来说是决定性的突破,因为是否会使用工具是人类与猿猴的根本区别。获得这一契机的僧帽猴从此走向了“进化”的康庄大道。经过了两千多年的进化,这一支猴属种群逐渐迁移到了北美大陆,并融入到当地人类社会。
只是他们仍旧保留着这种用彩色羽毛和纹身装扮自己的原始习俗,并活跃于纽约、旧金山等地的地下酒吧与重金属摇滚音乐会现场。
玛雅使节在密林中足足走了一星期时间,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真正的转机是第八天。当天早上他从树上爬起来,挖到了一些番木瓜作早餐。这时候,在使节身后的密林中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在靠近。使节举起了石斧,然后想了想,换了更有杀伤力的椰子,警惕地循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很快,在灌木丛里钻出一个粗胖的玛雅人。他身披着精致藤蔓,头上还挂着顶快凋落的大王花冠,就算以玛雅人的标准,他也算是狼狈不堪了。
他猛然发现前面有人,一抬头正好看见玛雅使节,不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然后拜倒在地,不住亲吻使节的脚背。
使节很惊讶,缓缓把手里的椰子放下,被这个古怪家伙的古怪行动弄迷糊了。这时那个家伙抽泣起来,抱住使节的腿,用带着强烈金刚鹦鹉口音的玛雅文说道:“您一定就是真正的鹦鹉王了!”
显然,这个人正是奥乌部落曾经的祭司、国王,现在的流亡政府。他自从被首相发动的政变赶下政治舞台以后,就一直在密林中流窜,不敢回到村子里去。他找不到帮他复国的国外敌对势力,就想起了神使伊口关的一句话。伊口关的鹦鹉说:“奥乌兴,祭司王。”那么若想光复奥乌,就必然要找到真正的鹦鹉王。
他怀着这个信念在丛林中游荡,奥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政治变动他全然不知,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找到传说中的鹦鹉王。他拼命模仿鹦鹉的动作、鹦鹉的叫声、鹦鹉的生活习性,殚精竭虑地冥想鹦鹉的心理,到最后这位不幸的奥乌流亡政府全体成员已经精神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的区别。
于是他最终变成了一位诗人。
玛雅文本身就很奇妙,再加上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