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也不想外出,我以为窝在将军府就可以淡忘一切,以为这样就可以与世隔绝,但即使在将军府,无论我走到哪,我都会听到两国交点的消息,即使是躲在房中,丫鬟们送饭菜进来都会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她们沧国昨日又攻陷了瀚国哪座城池,他们又俘虏了多少瀚国士兵?昨日又有多少瀚国士兵被斩杀?他们的将军是如何的英勇善战,胆识过人。
听到这些消息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该悲还是该喜,我希望沧祁平安回到我身边,但我却不愿意那么多瀚国士兵惨死在他剑下。
这段时间,我频繁做梦,梦中有父皇愤怒痛苦而扭曲的脸,他声色俱厉地指责我,他指着我的头骂我,他说他取我这个名字是希望我有一日在战场劈风斩浪,御风而行,为瀚国开荒扣野,成就一番伟业,他并不想看到我窝在敌国的府中做一个缩头乌龟,一味逃避妄顾深圳电视台国士兵的死活,无视敌国的铁蹄将我国的国土践踏。
我被父皇骂哭了,他骂得我连头都抬不起来,他骂得我心都痛了,第二天,醒来总是泪湿枕巾,眼睛红肿。
除了梦到父皇,我竟意外地发现沧祁也夜夜闯入我的梦中,梦中的他苦涩而痛楚地对我重复着同一句话:“枫儿,我真的很想很想娶你为妻。”
但他说完这句话,就决然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给我,我每次都冲过去对他说:“沧祁,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妻子。”但无论我说得多大声,喊得多声嘶力竭,他总是充耳不闻,无论我跑得多快,我总是追不上他,他的身影越离越远,直至我再也看不到。
我夜夜喊着他的名字痛苦失声,晚晚挥舞着双手惊醒,我的双手依然什么也没有抱到,为什么我梦有你时,你不在身旁?为什么我喊你名字时候你却听不到?
寂静的夜,滴滴清泪滑过脸颊有谁为我拭去?
我想塞起耳朵什么都不听,我想蒙起眼睛什么都不看,但是我的心又始终牵挂,牵挂沧祁,担忧瀚国,我明明恨涵暮入骨却日日想着要替他守卫瀚国每一寸土地,我明明深深牵挂着沧祁,我却不得不怨恨他的英勇,让我瀚国那么多无辜士兵丧命,但同时我又害怕他不英勇,有一天他会血溅沙场,从生生死两茫茫。
心有千千结,郁结得厉害,纠緾得厉害,惟有一醉解千愁,岂料酒入愁肠愁更愁,滚烫的液休灼上了喉咙也灼痛了心。
我不分白日黑夜的喝酒,醉卧花丛,随风而舞,低低地呼唤梦中的人,我醉倒在他的书房,想寻找他最后一丝气息,但我却什么都找不到,他连一点气息都不留给我,在无人的夜我失声痛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娘喝酒后怎么叫也叫不醒?是因为不愿意醒来,我终于明白娘为什么醉酒的时候喜欢唱着忧郁的歌,是因为她以为唱着唱着就不会再忧伤,莫非娘曾有过枫儿这种心情?
但娘醉卧在地有我帮她盖上薄薄的被子,有我轻轻帮她吻去眼角的泪,但我呢?我只有冰冷的地板做伴,只有寂静的夜相随。
第二天直到丫鬟莲儿送饭进来才叫醒卧在地板缩成一团的我。
“将军临走前吩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如果将军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一定会责怪我们的,你就当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起来吃顿饭吧。”莲儿又怒又担忧地对我说。
我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无言地坐了起来。
“将军那么惦记着你,你怎么不问问将军的情况。”我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酸楚,知道又如何?我不是不想问而是害怕问,如果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能淡忘一切多好?
“现在将军怎么样了?”我的声音微微有点抖。
虽然心中还是会锥心地痛,但我禁不住想知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了?他怎么样了?
“我们将军可厉害了。”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竟痛了起来,又苦又涩。
他厉害就预示着我瀚国遭殃了。
“他究竟怎么厉害法?”我努力平服着自己内心汹涌澎湃,但声音依然是微微颤动,手心渗出的汗告诉我此时我是如何紧张。
“沧军在将军的带领下所向披靡,从东面进攻,短短一个月已经攻陷了泪城,乌城,丰城,现在正在攻打芜城。”莲儿说得兴高采烈,而我听到芜城这个字眼,心中禁不住一跳,思绪又飘远了。
芜城曾是一个小国的国都,当初父皇将它攻陷的时候,三军振奋,全军载歌载舞,父皇的战马如风如电一样掠过,他急匆匆跳下战马,抱着守候在帐外的娘不信旋转,他大声喊着颜儿,快乐的声音直冲云霄。
当时只有十岁的我,骑着快马跟在父皇身后,看到父皇与娘脸上绽放的笑容,也跟着幸福地笑了,当时金色的阳光射在那片土地上,射在我们一家三口上,我感到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记得父皇当时曾仰首望天,气拔山河般雯:“芜城到手,沧国不远了。”想不到世事变迁,只不过是短短几年,沧军竟然——
想起以往的总总,在看看今日,心中忍不住又一阵酸楚,如果父皇在生一定为今日而痛心,如果父皇泉下有知——
莫非天真的要来我瀚国?瀚暮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的剑不是直插父皇的胸膛吗?为什么现在会一溃千里,不堪一击,被人连下几城?
我心中禁不住在怒骂他。
“瀚国的没有人了吗?怎么毫无抵挡之力。”
“瀚国皇上就是再厉害也抵不过我们将军,这个世界没有比我们将军更英勇的人了。”她边说边昂首挺胸,眼放异彩,似乎她们的将军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男人。
“并且狄国皇子也名不虚传,竟也连下两城。”她不无欣赏地说。
“什么?狄国皇子?”我惊呼,怎么又与狄国有关?
“这个我倒不清楚,本来我国素来与狄国不和,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瀚国竟也得罪了狄国,狄国从另一个方向进攻,所以瀚国现在是顾此失彼,连连败退。”
怪不得沧祁说这次志在必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更寒了,之前虽担忧瀚国,但心中总存在一丝侥幸,因为两国实力相差不远,要灭掉一个国家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听她这样说,我终于明白了瀚国面临的处境。
现在它面临两大强国的左右夹攻,不节节败退才怪,不亡国才是奇迹?
“现在那一边的攻势猛一些?”我站起来问她,眼神变得坚定。
“哪边的攻势猛一些呀?那肯定是我们将军这边,都已经连续攻下三城了,只不过就因为攻势太猛,瀚国的王瀚暮亲自带兵迎战,所以目前处于相持阶段,而狄国皇子那边现在是步步紧逼,瀚国步步紧退,”丫鬟莲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但我的心却在她明媚的笑容下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那瀚国的守将是谁?”
“听说是老将姜鹰。”
是他,听到他的名字,我的思绪又飘到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时我总是喊他姜叔叔,他总是满脸笑容地喊我小御风,空闲的时候他就会用他那粗糙的手逗弄着我,无人的时候,他也会取笑我,说我整个男儿那样,又凶又狠,长大后会没有男儿要,每次都说得我嘟起小嘴,怒目圆睁,而他就自顾地大笑,声音响亮,直冲云霄。
我无可奈何跑回去向娘哭诉,娘只是笑笑地说:“风儿,那么小就想有男儿要了?”羞得我满脸通红,也再也不敢对娘说。
想不到属于我的所有的幸福在短短一日内灰飞湮灭,再也寻找不回来,现在听到故人的名字,想起以往总总,真的恍如隔世。
小莲此时俯下身子帮我捡起那些破碎的瓶子,看这满屋的狼藉,我长叹一声。
“公子,将军谴人传话回来,以后不许你喝酒了。”莲儿小声地说,但带着坚定,许是将军的话她们拼命也会执行的。
“这是将军给你的书信。我差点忘了。”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
我伸手接过,但伸出的双手竟有点颤抖。
我闭上眼睛一会才敢打开看,大大长长的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心疼。”此外就是空白,骇人的空白。
字的笔画不够连贯,似乎是写的人提笔几次才能完成。
看到这两个字心中真是又苦又涩又想哭。
沧祁,我听你话,不再喝了,但我的心依然痛依然又苦又涩。
莲儿走后,我静坐了良久,起身拿来一块铜镜细细梳理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镜中人也已经憔悴不堪,双眼深陷,只不过一个月左右,我已经——我自嘲地笑笑。
如果娘此时看到我,又不知道该心疼成怎么样了?
梳妆打扮好,整个人干爽精神多了,但却真的消瘦多了,双眼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稍稍捡了几件衣服,轻轻推开门,一阵清风吹来,倒让人神清气爽,现在已经是明月高悬了,点点清辉洒落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一切显得那么静谧,那么美好。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而我依然孒然独立,看着身后孤独的影子,我无言苦笑。
轻轻回到他的书房,最后一次寻找他的气息,最后抚摸他曾经躺过的床,然后决然推门出外,跃上了屋顶,但走时还是禁不住要回眸再次看一眼他的府邸,夜色中树木葱茏,一切都在沉睡,如此安静的夜,我的心却如此酸痛。
卷二 劈风斩浪:043:算计与心魔
黝黑的苍穹下,我独自奔驰在无人的夜,心却变得无比坚定,只有我一滴血在,我就不允许瀚国亡,要不我有何颜面见那死去的父皇?要不我有何脸再踏入瀚国这块土地面对瀚国的子民?
我往瀚国的方向疾驰而去,我要赶往姜鹰驻守的邺城,芜城有时瀚暮驻守应该暂时不怕,如果他连一年半个月都守不住,他去死吧,他也不配当这个王,心中愤懑得只想骂人。
除此外,不到万一我十分不情愿在战场上与沧祁兵戎相见,我不敢想象两人刀剑相对那残酷的一幕,那锥心的痛我怕我是不能承受,即使现在只是想想,心都隐隐作痛。
现在的邺城岌岌可危,才是要我最需要去的地方,沧祁那边不去想他罢了,想也没有用,要来的始终会来,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只是我希望迟点来临,迟点面对而已。
我快马加鞭的赶路,累了停在路边歇息一会,喝点水就又上路了,伴着星星陪着月亮不停地赶路,心中的焦虑让我不允许自己有一会的暂停。
十天后,当我的战马的双蹄踏入了瀚国的土地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这就是我的国家,这就是瀚国的土地,这就是我瀚国千百年用血汗换来的土地,如今即使鲜血再次染红这片土地,我也不能让它沦陷在沧狄两国的铁蹄之下。
我绕开狄军的驻地直接往瀚军的营地奔去,这里的地形我熟悉得很,父皇的大军曾经驻扎在此地,我对瀚国的土地有着最深沉的爱,对瀚国的一草一木有着特殊的感情,如今——叫我情何以堪?
“来者何人?”当我的战马奔驰到了邺城营地时,守卫的士兵满脸戒备,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紧张地看着我,这个时候如果看到陌生人过来还没有丝毫戒备的士兵是应该拉出去砍头了。
“麻烦这位兄弟帮我将这封书信交给你们姜将军,他看到自会出来见我了。”我边说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连续十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整个人都淹没在尘土中,那脸肯定黑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姜将军是否还能认出我?我们也多年不见了。
守卫的士兵满脸狐疑,但还是帮我去通传了,许是我眼中的冷傲与孤清让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久,我就看到姜将军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了,他老多了,脸上的皱纹已经如刀割一般,只是双眼依然如当年那样锐利,流转间精光四射,在看见我的刹那,我看见他老泪纵横,身体剧烈地颤抖。
“公——”他竟然想双膝向我跪下。
“姜将军,不必多礼,我们进里面谈。”我赶紧扶住他,对他我除了敬重还有别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在沙场征战中他粗糙的双手总陪伴着我,他爽朗的笑声总能给我带来欢乐。
“好,我们进里面谈。”他的声音依然如当年一样洪亮,但总感觉带上了些许苍凉。
士兵们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他们也许都在猜测,这位少年是谁?为什么他们的大将军对他如此恭谨,一见面还抑制不住泪眼婆娑呢?
到了无人营帐,姜将军竟真的朝我双膝跪地。
“姜叔叔,你是怎么了?你从来不跪我的。”我连忙扶着他,但岂料他挣开我的手,直直跪了下去。
“公主,真是你来了,看你的书信,老臣还以为是做梦,想不到真的——”他激动德声音都颤抖起来,我知道他有话说,所以也不再制止。
“对你对瀚王我心中有愧也,想过去的几十年,我与瀚王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瀚王待我恩重如山,先不说他是君我是臣,就是那份知遇之恩都足以令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他惨死于宫中,我却无可奈何又无所作为,你娘俩被困冷宫,我也——”
“姜叔叔,这不是你的错,你何需自责?”看着泪眼婆娑的他,心竟异样的酸楚,过去总总再次浮现眼前。
“瀚王就一个儿子,即使我知道他犯下滔天罪行,我也无可奈何,把他杀了,瀚家这唯一血脉,这天下也不知道——”
“老臣为难啊!”他饱含沧桑的脸有说不出的苦楚,看的我的心也苦涩起来。
“如今烽烟四起,瀚国岌岌可危,如果此城不保,狄国酒会长驱直入,到时国之将——”他说着说着喉咙发紧,竟说不下去,一脸凄苦。
寂静的营房此刻只剩下他压抑的饮泣还有起伏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
“姜叔叔你信不信站在你眼前的小御风,信的话从今日开始我就与你并肩作战,捍卫瀚国每一寸土地,将狄国这些入侵者一个不剩地统统赶回去。”我昂首挺胸,狠狠地说,目露凶光。
“好,果然是瀚王的女儿,风采不输给瀚王当年。”姜鹰宽慰地笑笑。
“但你毕竟是沧国的王妃,怕不怕王爷——”
“有国先有家,他都不顾虑我的感受践踏我国领土,我何须顾念他,为了保家为了卫国,性命都可抛,更何况是一个男人。”我决然地说。
“我先是瀚国的公主然后才是沧国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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