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道光芒宛如细针,汇入她的脑识,她的额头开始见汗,显然负担不轻。
无数本古籍被飞速翻落,随即掉落地上,渐渐的,半空中只剩下最后一本。
书页之中隐约传来猛兽的咆哮声,电流阵阵,好似有什么要从中破封而出。
“居然以仙兽看守”
她低语之下,术法之力再次催升,双瞳之中光芒闪耀,平添魔魅之气,顿时兽吼声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声音缩成了一线。
“谁也无法阻挡我取回天机宗的旧物——”
毅然一声,象征着难以撼动的决心,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整本书受不住这股巨大力量,顿时成为蝴蝶般的碎片,四下里乱飞,空中只剩下一个书脊,以及最后的一页封底。
她伸手一接,那最后一页顿时落入她掌心,展开一看,顿时笑靥如花,“果然,九转琉璃诀的最后一层咒法。”
她已经达到目的,正要离去,突然,浮在半空中的书脊,突然爆发出如死海沉渊一般的强大威压
书脊从残轴中掉落出来,终于露出真容,却是一根长约三尺的黑杆,非木非铁,幽黑暗光中,竟夹杂着一丝丝锦绣斑斓的光华。
她眉头一皱,一股从未有过的不祥感觉涌上心头,连忙闪身欲隐,却发觉那黑杆已经朝着自己当头劈下。
顿时,四周好似被一往无前的杀意笼罩,宛如身处上古战场,洪荒魔域,无论怎样坚毅的心神,都有些动摇惊骇。
黑杆圆润无锋,一击之下,却是喀嚓一声,将她的护体光罩打了个粉碎,仍是毫不停留的,要将人赶尽杀绝。
万分危急时刻,她一咬牙,术法之力催至极限,娇躯之上隐约现出雪金凤羽与玄黑龙身,额头汗珠一点一滴的掉落下来,唇角也几乎被咬破。
玄光与金光在头顶天灵处合并,阴阳双鱼玄妙圆润,缓缓转动之下,竟是以柔克刚,将这一下重击生生挡住了
只听轰然一声,巨力被卸去十之七八,剩下余劲仍然非常惊人,整个云宵阁又在震动不已——由于屡受重击,砖缝之间甚至开始隐现彩光,并逐渐勾连成网——这是清韵斋重地受到打击后,开始启动自我防御之灵。
“噗——”
她踉跄一步,顿时口吐朱红,收起手中书页,她转身朝着门阶飞旋而退。
再不走就得永远留下了
黑杆在空中嗡嗡作响充满霸肆杀气,仍是紧追不舍。
紧急关头,丹嘉脚下步伐一变,轻盈飘渺无迹可寻,竟凭空脱出了密室的范畴。
砰的一声,大门被她用力甩上了,最后一眼,她看到黑杆嗡嗡乱跳,隐隐约约的,好似幻化了一面旗帜的虚象
原来这根黑杆不是用来晾衣服的,而是一根旗秆啊
她苦中作乐的笑了一声,转身欲飞速离开,却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了个正着。
“啊——”
两人都毫无防备,一撞之下,居然都惊叫了一声。
“怎么是你——”
羽织一脸茫然的问道。
没等她反应过来,“丹嘉”已经轻盈的一拐,转身跑的无影无踪了。
“等等这是本门重地,你怎可擅闯——”
羽织终于觉得不对,伸手要去拉住她,却发觉,对方的速度竟然快如鬼魅,一抓之下,却只摸了个衣角的残影。
看着那迅速消失的身影,羽织再回身开门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本门最重要的宝库密室,竟然被人弄得满地狼藉
空中的黑杆仍在不甘的嗡嗡作响,羽织伸手欲安抚,却被它弹开,掌心痛入骨髓。
“这只有师姐才能收起……”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才,与明瑶华一番长谈后,她也是心思迷乱昏沉,随处乱走,感觉到此地有异常波动,匆匆赶来,却与丹嘉撞了个正着。
她怎会闯进宝库行窃?深知丹嘉的为人,她正在踌躇,只听耳边有人细语道:“你站着别动,等我前来——”
是师姐的声音,羽织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瑶华与自家师妹一席长谈后,目送她带着迷茫苦恼的神情离开,不由的叹了一声,她并未就此休息,而是取出另一只茶杯,缓缓倒满了清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轻声吟道,仿佛是想起当时初见时的情形,唇表不由的露出柔和清浅的笑容来。
“宁非,你若是没睡,就来与我共饮吧。”
微微扬声,没来由的,她就知道,他必定还守候在附近。
“我不喝酒。”
男人的嗓音传来,却不见踪迹。
“只是陪我品茗而已。”
“我也从来不喝茶。”
“喝茶的人是我,为你准备的是清水。”
明瑶华笑了,美眸之中闪着晶亮的光彩,“你的习惯,我都记得的。”
不过片刻,从屋脊上有人一跃而下,看了一眼几上清水,不发一言的坐下,沉默却又温和。
第二百零四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
“我让你好好去休息,你却仍守在附近……”
明瑶华淡淡说道,眼中光芒却是含笑轻柔的。
宁非无言,只是坐定在对面的蒲团上,取过桌上的清水,一饮而尽。
“这是城外钟南山上的玉泉水,我早就给你备下了。”
明瑶华以手托腮,凝视着他的面容,神色间越见轻松惬意。
宁非将手中杯盏递还于她,“果然清冽甘甜,让人神清气爽。”
明瑶华接过瓷杯,两人指尖接触时,那般温热细腻的触感,却是让宁非一愣,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两人四目凝视着,却是无声胜有声。
窗外的日光炽热而明媚,金灿绵密的胶在树木葱翠间,微风一动,婆娑宛如人声呢喃。
“天都城中一片混乱,你此去,倒是费心又劳神了……”
明瑶华轻声一笑,眸光闪动间,清圣绝逸之外,竟显仙子临凡的妍丽,让人心神荡漾,难以自己——
“我听说,你在路上,跟丹嘉有所争执。”
她笑声清冽,眼波一动,却是将木盆之中的冰镇葡萄都取了过来,推在宁非面前,示意他自行取用。
提及丹嘉,宁非眷恋欣悦的目光顿时一黯,面上现出几分怒意,
“我认识她也有数年了,倒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铁石心肠,能将亲身妹妹推入死地!”
说起此事,他面容冷沉,抬眼看向明瑶华,神色之间颇见复杂幽邃,“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见时,我是为何而来的吗?”
明姚华目光一闪,笑容越发明灿,她微微探过身来,伸出纤指,将他唇边的水痕抹干,“你手提木剑,是为杀我而来。”
“我是为了小离而来……
宁非低叹一声说道,眼中闪过苦涩与怜惜,“她这些年……实在太苦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只为自己的孪生姐妹讨个公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明瑶华竟是丝毫不见怒色,明澈美丽的眼中闪过真切悲悯之色,伸出手抚过他的掌心,柔声安抚道:“所以,我的答案,一如当初,你随时随地可以替她报仇,即使是取了我这条性命,我也毫无怨言。”
这一句虽然清婉柔和,却是决绝不二,一字一句,斩金碎玉。
宁非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那雪白晶莹的皓腕玉手——并无任何首饰,也不涂蔻丹,只是那腕间的一束锦绣绫缎,随意的交叠缠绕,微微一动,就轻拂过他的眉眼,不知怎的,让人心魄荡漾,茫然舒畅,好似沉浸在一场永不醒来的恬美幻梦之中。
“我不想杀你。”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决的说道。
一如,初见时,他的剑架在她的预颈之上,他所说的话。
温润纤长的手指,抚过他的眉间,好似感受到他心中的矛盾纠结,她微微一笑,扬起头,看入他的眼中。那是比万千星辰更为璀璨绝美的光芒!
她的嗓音并不大,却是清晰到每一个角落——
“我不想对你做任何解释,也不想说,炼化圣童一事与我无关——这样的虚伪谎言,我明瑶华从来不屑!”
“我清韵斋,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强逼他人作为牺牲之事——为天下苍生,我们虽然有霹雳雷霆手段,却只针对邪魔歪道而施,绝不会以术法威逼凌辱凡人,若违祖训,将受天雷九劫灭杀!”
铮铮一言,从这般弱不禁风之人口中说出,却尽显清度——正道第一门派,果然名不虚传!
宁非默然无语,他知道明瑶华所说的都是真话,可内心总有一个角落,隐隐约约的,是一张无助哭泣的少女丽颜……
绝望的,悲怆的,瘦弱的少女身影,双目盈盈,流下的是心底最痛的血泪!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紧紧的闭上了眼。
一双微凉的玉臂揽住了他的肩,再睁眼时,明瑶华竟靠在他宽阔的背上,静静道,“其实……当初我们寻遍天下,唐国的那名小公主并非是唯一的人选,但其余人家一听到需要圣童的血肉练化,都痛不欲生,想尽办法半夜逃离而去,根本不愿与我们合作——只有唐国石氏,居然从上到下都爽快同意,唐国主和丹嘉甚至亲身去说服那孩子,这才得到了那孩子的首肯。”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姐妹……”
宁非哽住了——世上心狠手辣之人不甚其多,但如此乐于将自己亲生骨肉献祭的,却是闻所未闻!
“你所说的小离,就是那个孪生的妹妹,丹离吧?”
明瑶华靠在他背上,轻声问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一闪。
“是……”
宁非说起这事,语调就是沉重苦涩,“直到十几日前,我去行刺昭元帝,这才发觉,原来他身边的宠妃,唐国的庶出公主丹离,便是我朝夕相处的师妹小离——在师门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说起自己出身在何等家庭,就连讲述孪生姐姐的惨剧,也只告诉我,那是一个名门贵阀之家——你可知道,那天我乍然见到她,该是怎样的震惊?!”
他越说越是痛心,声调也激越高昂起来。
“唐国的丹离公主……原来当初来行刺的那个小姑娘,竟会是她!”
明瑶华低喃着,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世事无常,唐国王族因为战败,都落入昭元帝之手,你那位师妹小离,看来还颇得他的宠爱,已经青云直上,被封为贤妃了。”
宁非想起那日,丹离一身阻挡他对昭元帝的杀招,眉头不由皱得更深,“昭元帝暴虐荒淫,可说是声名狼藉,迟早遭到天下共诛,小离跟在这种人身边,简直是明珠暗投!”
明瑶华拍了拍他的背,温柔的示意他不要烦躁,“你要劝她回头,只能慢慢来——现在她对你我都有成见,是听不进任何劝说的。”
宁非想起着一团错综复杂,又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清水,一饮而尽。
第二百零五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缓缓抬起头来,他神情阴郁,不知怎的,握着杯的手竟渐渐开始发抖,从来平静如水的眼中,竟布满血丝,“只可惜,现在的她,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她……难道是已经——”
“她已经死了。”
宁非低沉的接口道。
“怎会如此?”
明瑶华不禁也吃了一惊,眼中光芒一闪,好似也没想到。
羽织回来后,虽然禀明了丹嘉与宁非争执的原因,但却语少寥寥,神不守舍,显然颇为关心她青梅竹马的恋人秦聿,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事也漏了。
她楞了一下,随即心中明白了八分,“昭元帝秦聿被太后等人所害,已经是性命垂危,丹离身为他的宠妃,他们大概怕她坏事,一并将她除去了。”
宁非默然无语,只是闭上了眼,握着杯盏的手越发用力,终于砰的一声,玉杯碎成了粉末。
“事已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明瑶华叹了口气,声音清冷宛如冷玉,“世上一切生死离别,缘起缘灭,都不过是梦幻浮影,难以捉牢,凡事也只能看开点。”
宁非嗓音有些低哑了,“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多年不见,乍然重逢,没几日却已是阴阳两隔——”
明瑶华从他身后伸过玉臂,重新取过净杯替他斟满了水,凑到他唇边,轻声道:“玉泉水可以洗涤心神,凝神益气,你心中烦躁过甚,正需要多喝几口。”
宁非眼中的哀痛染上了一丝暖色,他反握住她的玉手,低声道:“你放心吧。”
背后那道温凉而轻盈的娇躯,就这么靠在他身上,不知怎的,让他心头的悲痛抑郁都渐渐沉淀下来。
两人之间正在静静旖旎,却听一声熟悉的尖叫声。
是羽织!
两人未及反应,下一瞬,云霄阁另一端传来激烈的术法光波,将日光之华都遮没黯淡,曲折繁复的石梯也为之撼动,整座圣阁又一次陷入了激烈的晃动。
“小心”
宁非立即将明瑶华扶住,后者就势站稳,却化为五彩光轮,瞬间朝着事发之地飞去。
宁非想要跟上,却听明瑶华道:“对方是极为厉害的术者,是冲着我来的,你且不要插手。”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过不多久,明瑶华带着衣杉凌乱的羽织返回了。她手中还托着一个残破的书脊,其中好似有什么异物在蠢蠢欲动。
“师姐,有人潜入密室,无数珍贵典籍被毁……”
羽织急促颤声道。
“我知道了。”
“你撞见了那人的真面目?”
宁非插言问道。
羽织有些犹豫,但终究一咬牙说了,“我看的并不真切……但那个人,好象是丹嘉长公主。”
“什么,怎么可能是她?”
宁非大吃了一惊——虽然他对丹嘉的行为不能苟同,但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真的没有看错——她当时出手非常狠厉,飞遁的速度也很难追上。”
明瑶华挥手止住了她继续往下说,她面若冰霜,眼神不怒自威,“来者盗走的,是一件很特别的东西。”
“师姐,是什么?”
“是天机宗的九转琉璃诀最后一层心法。”
她指了指手中之书脊,“最后一层心法就藏在这本书封底,此人居然能查到,心志与术法都是真正可怕”
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残破不堪的书脊之中,半截黑杆跳了出来,嗡嗡作响之下,顿时天地之间满布浩大杀气。
“师姐,这是什么东西?”
羽织被这股恐怖杀意震得退了数步,惊得面色发白。
“这是本门一件秘器的某一部分,我放在书脊之中,一方面是不愿意它展露世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守这心法,没想到,那人还是得手了”
明瑶华面沉似水,继续道:“百年前,前代斋主与天机宗宗主对决,经过三天三夜的惨烈比拼,天机宗主以一招惜败,被迫将秘传的九转琉璃决最后心法交给本门处置,并发下毒誓:足不踏凡俗之土,身不染尘世之因。不久前,无翳公子应昭元帝之邀出山,脚踏无根之冰,不染俗世尘埃,终于破了这个誓言。”
羽织惊怒交加,“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