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面来。
“哈哈,看来,你的使灵都比你识时务。”
苏幕斜眉入鬓,扬了扬手中半面残旗,顿时一股绝大杀意扑面而来——
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恐之色来。
“轩辕旗乃上古杀器——你要一试它的锋芒吗?”
下一瞬,轰然金雷劈下,将太后所战之地打得裂开黑色裂缝,而太后本人却不见踪影。
“妖妇逃得倒快!”
苏幕放声大笑,浮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的,只是淡淡瞥了两人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看蝼蚁一般,只是在停留在小森身上时,多了一丝深沉的探究。
他一挥手,捞起小森,随即好似连杀人都懒得,转身消失于蓝色光门之中。
姬悠与梅选侍浑身冷汗,好似死亡的阴影就在眼前,两人竟一时不敢动弹。
直到这杀星魔神离开良久,两人这才喘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惊叫道:“他捉走了小森!!”
然而两人却也是一筹莫展,此时墙外的马蹄声与混战之声逐渐平息——天都的乱局,真正的进入了尾声。
“一旦平息下来,最先要杀的就是我这个逆贼之首!”
姬悠苦笑着,挽起梅选侍转身回房。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该赶快逃走才是!”
面对明媚美人的责问,姬悠很淡定,近乎无耻的笑道:“就这样逃出去肯定要被抓住,我决定还是略微易容变装一下。”
话音未落,他开启了自己的衣橱,挑中了一件桃红绣金的妩媚女装——
“这件最适合扮演美貌少妇了。”
他一脸得意洋洋,眉宇间却有一抹苦涩与忧悒。
未央宫中,人潮来往十分热闹。
昭元帝在书房接见了几拨重臣之后,感觉手中的善后急事已告一段落,于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太后……那个女人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吗?”
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由薛汶苦着脸,不情愿的上前,低声禀道:“左相大人说,太后虽然恶贯满盈,但终究是您生身之母,真要闹得天下皆知,只怕会影响您的圣名。”
“朕早就没有什么圣名可言了。”
昭元帝冷冰冰的打断他,“这次闹出天都变乱,诸侯都知道我母后勾结外人,图谋我的江山宝座——瞒是瞒不住的,只有公之于众的通缉追捕,才能让她不再掀起新的风浪!”
这话带着凛然的杀气,谁也不敢随便接茬,正在僵持,只听房外有人禀道:“左相大人求见。”
“他不是去处理京营那边的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昭元帝奇怪,却仍宣他进入。
左相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双眉紧锁,脸色铁青,眼神中却隐约有一种如释重负。
他在门外已经听到太后的事了,于是匆匆见礼后,就劝说道:“万岁大可不必发布通缉,太后只怕现在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向一旁的薛汶,继续道:“天门内斗正是如火如荼,太后身为一宗之主,此次一败涂地,只怕其他两位宗主正在落井下石,对她进行追杀——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这三人都不是善类!”
见昭元帝微微点头,他咳了一声,神色越发有些扭曲,“臣匆匆赶回来,倒是另有件事要禀报。”
他又深深看了皇帝一眼,那眼神,莫名的让昭元帝心中咯噔一下,产生了强烈的不吉之感——
“万岁,刚刚传来消息——贤妃娘娘她……”
他小心斟酌着言辞,却发觉昭元帝冷漠的眉宇间,生平第一次出现惊恐的阴霾。
“她怎么了?!”
听出左相口气不对,昭元帝心中一沉,厉声追问道。
“她,已经过世了。”
左相声音低沉,却好似一道巨雷打响在他耳边。
昭元帝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顿时整个人好似浸在冰水中一般,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站了起来,却显得失魂落魄,连打翻了案头的端砚笔架,发出偌大的声响也浑然不觉。
左相看在眼里,暗自心惊,竭力呼唤道:“陛下,请节哀……”
昭元帝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伫立在书案前,冷然双眸之中,再也没有一丝情绪。
他就这么站着,任凭下风卷起鬓发乱扬,任凭这神殿的死寂将自己一寸寸湮没。
殿外的日光明灿炫目,照在琉璃瓦上又脉脉斜射,檐角的铜铃随风叮当作响,远处隐约有鸦雀飞起的低鸣,如此宁静平和的午后,昭元帝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这些宫阙万重,锦绣江山,此时也只剩下一片灰暗而已。
第二百二十六章 骨肉亲情总成空
他闭上眼,眼前好似又浮现出她俏皮又懒散的笑容,星眸笑得弯成月牙,跟随着她那只肥猫麻将,在花园里嬉戏……
这一刻,皇权尊荣宛如烟云,他忽然觉得心痛如绞,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挺拔而巍然的身影,就这么默然站立着——即使执掌天下九州,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是一个悲怆莫名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左相觉得自己双膝站得发酸,昭元帝才开口:“她是怎么死的?”
左相微一犹豫,终究还是一咬牙,双膝跪下,“全是微臣疏忽……”
他低下头,声音越发低沉,“贤妃娘娘回母家省亲,一夜之间却猝死于石府,她身边那两名暗卫侍女连忙赶回宫里来报信,半道上却发觉乱军已经冲入城中谋逆,他们衡量之下,决定以国事为重,这几天一直在城卫军那边帮忙戊守,也立了不小的功劳。”
说到此处,他只觉得空气一凝,肃杀之气顿生,冷汗不禁从额头滴了下来。他说的倒是十足十的实话——那两个侍女本属暗卫,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在她们心中,贤妃之死虽然重要,但比起天都沦陷,乱军来侵,就是微不足道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如先帮城卫军固守内城才是。
左相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深知这个想法千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就真是触到皇帝的逆鳞了。
他咳了一声,开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贤妃死在石府,那位前唐王就跟此事脱不了干系——他们全府上下只剩下一些庶子女,几位主人早就逃得不知去向了,此事肯定有鬼。”
他声调铿锵,不管是真是假,明显是准备先让石家顶锅了——昭元帝瞥了他一眼,眼中看不出喜怒,却让人心头发冷,“你的暗卫不是自诩来去如风吗?天都城被封了这么久,石家人又逃不出去,你们连人都找不到吗?”
左相低下了头,“一切都是微臣的过错……”
书房的气氛,在这一瞬僵到了冰点,两人一立一跪,都是无言,此时门外却有人小声禀报:“皇上,嘉妃娘娘平安回宫了。”
突兀一声,打断了昭元帝的怅然悲意,他眉尖一挑,心头已是大怒,却忽然想起:丹嘉不正是丹离的长姐吗?两人一起回家省亲,她肯定知道其中内情。
一声宣进,过不多时,便有素衣绿衫的女子娉婷而入。
丹嘉着一袭雪色暗菊纹的襦裙,上罩嫩绿褙子,粉面略见苍白,脂粉未施却别有一种精致之美。
好似容易碎裂的千金之瓷,只要失手一松,就会摔成粉碎——那般精致而决绝的美。
她上前拜了三拜,随后居然不肯起身,就势哭倒在昭元帝脚边,“皇上,五妹死的好惨……”
昭元帝心头一颤——即使知道她们姐妹向来不睦,即使他对石家仍有烦恼,此刻听到这样凄婉袅袅的一句,却也是痛彻心肺。
他单手紧握成拳,鲜血一滴滴落下,另一手却一把拎起脚下哭泣的美人,凑到眼前,森然逼问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被太后邪术所杀。”
丹嘉很是流利的,将羽织的猜测说成了真相——反正太后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即使是栽赃她也无法辩驳。
见昭元帝目光森冷,她心头一惊,早就编好的措辞继续流利而出,“她发出一声惨叫,等我们去看时已经七窍流血,心脉断绝了——我家里也有武师,仔细查验发觉并非外力所致——况且,”
她嗫嚅着,越发吞吞吐吐,“五妹刚刚逝去,街上就出现乱兵,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太后串通外敌入侵天都——只是时间未免太巧了。”
她刻意诱导,想要引起昭元帝的怒气,却歪打正着——昭元帝自从发觉太后以异香控制妃嫔无孕后,一直对丹离多加保护,生怕她遭了毒手,此时听了丹嘉的哭诉,却正合心中猜测。
无穷的怒意宛如破江之堤,沸腾翻涌,他放开丹嘉,对着檀木桌一掌拍下,顿时书案化为碎屑,四散飞扬。
丹嘉好似受了惊吓,哭的静默凄然,“我们生怕也遭了毒手,便出府暂避——苍天保佑,总算还留的一条命在。”好似想起那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她脚下一软,樱然一声,就势倒入昭元帝胸前。
软玉温香在胸,昭元帝却只觉得烦躁。他一把将她推住,手一拨送到矮凳上,问道:“她的尸体在哪?”
“就在我们府里……”
丹嘉一个踉跄,斜坐在矮凳上,摸了摸罗袖之中所藏之物,心中懊丧欲狂,眼睁睁看着这暴君,一时恨不能将之凌迟千片,再生食其肉!
她定了定神,以自己最为自然温柔的嗓音说道:“就在我们家里摆着。”
昭元帝果断起身,移身欲出宫,一旁长跪的左相终于出声——
“现在街上仍有逆军残余。”
昭元帝以眼角冷睨,而左相泰然自若,“万岁若执意要去,请多带些侍卫。”
昭元帝冷然的目光这才收回,淡淡吩咐一句:“去石府。”
随即便匆匆而去,左相缓缓起身,揉着酸痛的膝盖,忽然出声道:“幸亏她死了……”
……
街上虽然大致平静,但时有些轻微骚动,昭元帝的銮驾并不算豪华繁复,但途径之处,却也引动无数人观视膜拜。
经此一役,天都人对他的胆识和坚韧也多了几分佩服,即使是潜藏暗中的残逆,也不敢轻易出手刺杀。
无数目光仰望着他,羡慕,景仰,嫉妒,憎恨,恐惧……交织成各种意念,投射在他身上。
昭元帝对这种目光全然无感,也浑然不知,在远处的小巷里,有一道熟悉而复杂的目光正凝视着他。
冷厉的目光,含着怨毒与厌憎,宛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对牢了他,却又隐隐有几分唏嘘感叹——
“不愧是我的儿子,终究还是技高一筹。”
小巷中的身影纤柔而优美,一身宫装却是染红了半边血迹,很是狼狈。她低头笑着说道,随即吐出一口血来,脚下更显蹒跚。
二百二十七 养虎成患难追悔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中几乎喷发的伤势,却发觉双腿好似灌了铅一样,再也支撑不住,终究坐倒在地。
小巷的地阴暗潮湿,太后的宫装越发被染得污黑,她苦笑着。仰起起头来连连咳嗽。
“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吗?”
她喃喃自问,心头却是一片冰冷。
“不我还没有输!”
她在黑暗里咬着牙,好似重伤欲噬人的妖兽,美丽却是无比残忍。“我身为天枢宗主,手下有无数奇人异士,只要我逃过这一劫,我就能东山再起”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突兀传来的一声,却惊得她身上一颤!
“是你!!!”
转头凝视着渐渐由虚光化为实体的人影,太后柳眉急颤,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骇!
“居然是你。。。青鸾”
太后唇角发抖,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光暗交接的巷口,一道青碧倩影婷婷而立,裙服上的翡色秀纹散发出鸾飞九天的清贵——竟是太后的义女,最为侍重的左右手青鸾!
“宗主,或者该称你为师尊。。。”
青鸾浅笑盈盈,目光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但是隐隐带来一种狠厉神秘的压迫感!
“师尊;您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您的手下。。。。没有及时出现救援?”
青鸾的嗓音甜美,却带着美丽的狡黠妖娆,“因为,他们已经是我的人了。”
太后死死盯住这道人影,怒极反笑道:“没想到,我居然养出这么一条白眼狼来!”
听了她这怨毒的一句,青鸾轻笑掩唇,年纪虽小,却已是风情万种——
“师尊,您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伤心。。。。。。”
她巧笑嫣然,“您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可我也不是白吃您的饭呀——这么多年来,我帮您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主意?”
她说着,温柔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扶太后一把,后者却如视蛇蝎,横横的避让开去。因为脚步不稳,终于摔倒在地。
“**。。。。。。是我有眼无珠,当初不该救你,更不该教你法术,是我养虎为患,错看了你!”
太后手肘撑地,咬牙骂道,珠簪从长发里滑落,柔滑的乌发此时也显得蓬乱狼狈。
青鸾笑得更为欢畅,她目光流转,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话。“师尊,我敬仰的宗主——**这种词,用在啊您身上才算合适吧?你一嫁再嫁,一而再,再而三的杀父,连两个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像你这种心理只有自己,谁会对你忠心耿耿?!”
“住口你——”
太后痛极怒极,脸上肌肉都在抽搐,“我再怎么都是为了本宗兴盛,而你,你居然敢吃里爬外,勾结无翳公子篡位?!”
“这话说得多难听啊。。。。。”
青鸾轻声娇呼,好似无邪少女般转着眼珠,受了惊一般拍拍胸膛“师尊你都说过的,今后要传位于我,我早些动手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看着太后愤怒已极的目光,她火上浇油,“再说,无翳公子也是个妙人,连你也败在他手上,今后的天门,将是他的时代了——跟着这样的强者,才能活得痛快惬意!”
“捉住了。。。。。”
青鸾低声笑道,凑着太后的耳边笑道:“你的元丹对我很有用处,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你放心,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情分,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话未落音,她单手提起太后的娇躯,看向巷外——越过的摊贩的身影和木架,宽阔大道上,威严而浩大的皇帝仪仗正缓缓向前,一眼望不到头。
“师尊,我送你去你儿子那里,好吗?”
她的笑声温柔的不可思议,好似春风化雨,随即手一抛,只见青光闪烁,太后的躯体竟然凌空浮起,向着大道飞去。
几瞬之后,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是人体压塌銮驾木顶的沉重之声。
青鸾嫣然一笑,静静听着外界的尖叫喧哗,人群的混乱奔跑,“说起来,我们这位未来的天门之门主,也该还魂回体了——连天下间最英俊最有权势的男人都对你如此倾心,你的福泽运气,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柔婉而微妙的笑声回荡在这暗黑的巷子里,青鸾随即袅袅的转身,从阴暗闭仄的深巷里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