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爷请。”
一个小沙弥朝林子深处跑去,另一个引领孤星夜走向方亭。
“不知绝尘大师是否愿意下山,为皇上医治?”孤星夜的话落入尚未走远的慕容凌耳中,她微微一怔,孤空镜生病了?原来她的感觉是对的,只是太过突然。记得昨晚月下,她还与孤空镜对酒当歌,今日怎就病了?
“啊!王爷小心!”忽然,从慕容凌身后传来疾呼,慕容凌旋即转身,只见一条细细的翠绿的蛇缠绕在孤星夜的左胳膊之上,那蛇正咬着孤星夜的手侧,小沙弥大喊“竹叶青!”
孤星夜浓眉骤紧,右手迅速卡住竹叶青的双颚,猛然一抽,一甩,将青蛇甩脱,随手封住自己周身重要的穴道,步子趔趄了一下,沙弥慌忙扶住,回头正看见慕容凌,大喊“女施主,帮个忙,快找人来救命!”
慕容凌并未离开,于是立刻上前,秀眉微拧,便从怀中抽出匕首,刺向孤星夜。
“女施主!”小沙弥惊呼,上前阻止,“您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了小沙弥搀扶的孤星夜,身体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左手紧紧扣住伤口下的血脉,以防毒性蔓延。
慕容凌不理小沙弥,与孤星夜对视一眼,便从孤星夜的眼中得到回应,她迅速找准伤口,手起刀落,划出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的口子。
“忍着点。”慕容凌扯下裙摆迅速绑扎在孤星夜的手腕处,然后,慕容凌扶起孤星夜缓步到溪边,再次坐下,将孤星夜咬伤的手放入溪水,周而复始地挤压,确保毒液排出孤星夜的体外。
竹叶青这种蛇毒液较少,又处理及时,方法得当,便不会攸关生命。
小沙弥呆呆地站在一边,原来这女施主是在救王爷。方才那阵势将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刺客。
溪水潺潺,带出一丝又一丝暗红或是鲜红的血水,孤星夜似已不知疼痛,反倒打量起慕容凌来。
为了安全起见,慕容凌开始找寻解毒的药材。她虽不是学医,但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是个熟悉草药的医者。毒物的周围必有解毒之物。
慕容凌抬眸四顾,似是看见了什么,她唇角微扬,那个微笑没入孤星夜漆黑的眸中,在他的心底卷起了一阵细细的轻风。一抹坏笑从他的眼底掠过,他顺势倒向慕容凌,脑袋枕在了慕容凌的左肩。从慕容凌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如沾有霜雪的白梅,清冷迷人。
慕容凌身体一僵,侧眸,孤星夜满脸痛苦,口中低喃“好痛…难受…”
孤星夜被竹叶青所咬,伤口会红肿刺痒,可是方才孤星夜自己已经及时将竹叶青拨离,而她又迅速做了处理,应该没剩多少毒液,怎会对心脏以及身体产生影响?可见现在的孤星夜显然就是在故意占自己便宜。
郁闷抽眉,慕容凌对小沙弥说道“小师傅,麻烦你将那株叶下竺采来。”
小沙弥有点发愣,他并不精通草药,慕容凌正准备解释,孤星夜倒是扬起了那只没受伤的手,懒懒地指向对岸“就那个,长得像含羞草的。”
“哎。”小沙弥匆匆跨过小溪,将采得的叶下竺交与慕容凌手中,慕容凌欲将草药塞入口中,似是想到什么,将草药放到孤星夜的面前,幽幽道“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对竹叶青之毒也甚是了解,接下去你自己解毒吧。”说罢,就将草药扔在孤星夜的衣摆之上,抽身站起。
孤星夜原先靠在慕容凌的肩上,慕容凌突然起身,孤星夜便一个趔趄,险些倒落在地。孤星夜没想到慕容凌会突然就此抛他而去,他笑着摇摇头“美人就是脾气大。”随即,他将草药塞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嘟囔“有句话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姑娘你可真是狠心呐。”孤星夜吐出一部分草药,敷在自己的伤口上,另一部分便吞入口中。
慕容凌懒懒地瞥了他一眼,转身。
“喂!我一个人怎么绑?孤星夜满脸犯难地望着慕容凌的背影,慕容凌只是微微侧脸,淡淡道“这里不是还有个小和尚吗?”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那洒脱飘然的白色身姿在深绿的林中犹为扎眼,让孤星夜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忽地,孤星夜笑了,举起双手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右手的剑伤已然痊愈,而左手的刀伤还在冒血。他仰起脸,对着远去的慕容凌大喊道“喂!这里是缘亭,我们有缘,还会遇到―”
慕容凌心底带出一声嘲笑,若是再遇到,说不定就又是杀他,还是别遇到的好。第一次伤他右手,第二次伤他左手,这孤星夜是没有一只完好的手了。
第13章 入宫探旧人
在护国寺里虔诚礼佛之后,慕容凌便下了山。她心口的烦闷也随着那阵阵钟声而消散,可新的疑云缭绕心头,就是和那大师的对话。
“哒哒哒哒。”从慕容凌的前方行来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停在了慕容凌的面前。人来人往的山脚,马车显得庞大而突兀。
马车挡在慕容凌的前方,慕容凌打算绕路,就在此时,车帘撩开探出了半个身体:“美人,我就说过我们还会见面。”
这声音来得突然,慕容凌自然而然望向声音的源头,却见阳光下孤星夜那带着几分狡猾和自诩的笑容。
一炷香之前,孤星夜等到了绝尘大师,诚邀大师下山为皇兄孤空镜医治。而绝尘大师却富有禅机地笑道“施主已经找到想找之人,缘亭相会,天意也。”孤星夜听罢,即刻下山,早早在山脚下等候慕容凌。
再次回到那人来人往喧闹的山脚下,孤星夜闪亮的双眸里透着诚意:“这位姑娘,既然我们有缘,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站在马车边的慕容凌一脸冷漠,正想回绝,却听见绕过马车的百姓不满的说话声“谁家的马车,挡着道。”
“就是,真是不讲道德。”
“这让人怎么走啊?”
“有车了不起呐。”
慕容凌微微迟疑,而孤星夜已经下了马车,对着她笑道:“你若不上车,我便不走。”
冷冷淡淡地看了孤星夜一眼,慕容凌上了车,她有一身本事,并不用不怕孤星夜。既然有马车代步,何乐而不为?
见慕容凌上了马车,孤星夜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安心的笑,能上车就好。
马车很大,摆放着软垫和靠枕。入内后,慕容凌便坐在一个软垫之上,然后将靠枕放在身后,丝毫不客气。
“姑娘,如何称呼?”孤星夜盘腿坐在慕容凌的对面,左手上缠绕着纱布。慕容凌淡淡抬眸,沉沉道“有话就直说,东王。”
“呵。”孤星夜垂眸轻笑,然后,他再次抬首,神情变得认真,“本王想请姑娘入宫为皇上医治。”
慕容凌一惊:“皇上真的生病了?先前只是隐隐察觉孤空镜身患病症,但一直没有机会望诊,不敢妄作判断。
“正是!”孤星夜双眉紧拧,愁云黯然,“而且是重病,此事事关重大,若姑娘无法医治,也请姑娘务必守口如瓶。”
听完此话,慕容凌双眸微收,面前的孤星夜要她去给孤空镜医治,但是,慕容凌对自身的能力无法确定,她到底懂不懂医术?她自己也无所知。这具身体有太多的秘密,这个大脑还有许多隐秘的区域没有发掘。
可是,当需要的时候,一些知识却又水到渠成地手到擒来。就像那紫心草,那解蛇毒的草药。若说验尸,紧急处理蛇毒是她之前所学,但草药却是她所学之外,很显然,是这具身体的知识。此时此刻,就连慕容凌也好奇这具身体有多大的潜能还没被自己开发。
于是,她陷入犹豫,给孤空镜诊治,不正是个了解自己的机会吗?而且,听孤星夜的口气,如果诊断未果,也不会要自己的性命。
一股热流从身体的深处涌起,这是一种挑战带来的兴奋和激动,情不自禁地,慕容凌张开了唇,果断地对着此刻正认真看她的孤星夜吐出了一个字“好!”
似是大大松了口气,孤星夜缓缓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道:“谢谢。”
“不必。”慕容凌微微抬眸,车厢里只有她与孤星夜二人,带着一种探究,慕容凌开始细细打量坐在对面的孤星夜。
应该是轻松的原因,此刻孤星夜已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再正襟危坐,而是右腿屈起,右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左腿伸直,闭目养神的脸略带淡淡的忧愁。
在慕容凌的印象中,孤星夜是一个风流不羁的男子,那段在东王府潜伏的记忆里,孤星夜的脸上总是带着不正经的笑,就像是一只好色而狡猾的狐狸。
而此刻,他脸上愁云密布,虽然前一刻在山上,他还趁机揩油,可现在,那份凝重不是伪装便能有的。
孤星夜似是察觉到了慕容凌的目光,睁开那双与孤空镜相似的狭长的眼睛回望,触及慕容凌的视线,脸上立时透出几分不羁,倾身向前,手向慕容凌的下巴探去“怎么,美人,被我迷倒了?”
“不正经!”慕容凌拍开孤星夜的手,侧脸对着窗外,不再理睬孤星夜。孤星夜笑容收起,眼眸转深,收回手,继续静坐沉思。
忽地,他开口道:“方才姑娘说皇上真的生病了,听姑娘的语气,难道姑娘之前就察觉到皇上龙体欠安?这倒奇了,皇上病危是今日才传出的消息,姑娘并非宫中之人,又如何知晓?”
不轻不重的话语让慕容凌陷入片刻的紧张,她失言了。淡淡的笑容在慕容凌的脸上浮起,慕容凌不慌不忙道“小女子略懂天象,昨晚见紫薇星星光忽然微弱,便大胆猜测是皇上病危。”
“呵…姑娘懂得真多。”孤星夜眸光带出赞赏,这句话让慕容凌不由得想起了电影《赤壁》里诸葛亮的回答,便顺口道“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才更精彩。”
“好一个生活更精彩。”孤星夜忽然朗声重复慕容凌的话,如同找到一知己,眼神立时认真,“那就有劳姑娘为皇上诊治,本王相信姑娘医术定然了得。”
感受到孤星夜的信任,慕容凌心中生疑,何以孤星夜会那么确定她医术不俗?说起来,她也只是为孤星夜排出蛇毒,这似乎即使是普通的大夫,乃至樵夫猎人都会做的事情。
面前的孤星夜已经闭目养神,那份与以往不同的深沉让慕容凌产生了一种错觉,宛如坐在对面的,并不是那个风流贪玩的王爷,而是一位冷然威严的帝王。
皇宫,对于慕容凌来说并不陌生,昨晚刚刚离开,却没想到,今日她又返回。心中自然有着对孤空镜病情的忧虑。
此刻,门外是满满的人。孤星夜赶到的时候已是日沉西山,橘红的光铺满了整个大殿,那光线里透着隐隐的血光。
慕容凌抬眼看了看天际的红日以及血云,心底浮出不祥的预感。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站立在院中的官员,他们神色各异,面带焦虑,慕容凌暗叹:这里又有几人是真心为孤空镜的病情而忧虑?
众人见孤星夜前来,欲上前行礼,而孤星夜则急急拉着慕容凌朝殿门走去。
“站住!”侍卫拦住了孤星夜身后的慕容凌,突然停下的慕容凌扯住了孤星夜的脚步,孤星夜当即沉声道“这是本王请来的隐世神医,特来为皇上医治!”
“神医?”殿外某官员调笑起来,“恐怕是别有居心吧?东王,皇上现在需要的是神医,可不是美人。”
美人?慕容凌挑起了眉,周围的官员都开始暧昧不明地嘲笑,一丝不爽划过慕容凌的心头。她在那名官员还在冷笑的时候,就直接走到他身前扣住了他的手腕,对方愣了愣,色眼半眯:“美人,你干什么?”
慕容凌在对方要抓她的手之前,抽回了手,心中透着几分对自己的惊讶,方才的举动近乎本能,而这片刻的把脉,却已经熟知对方的身体。
迅速调整心境,慕容凌对着那官员淡淡道:“这位大人,近期还是禁欲比较好,你已经精虚体衰,只怕再过几日,就会发疾,到时再找大夫医治,恐回天乏术,丧失生育能力。”
“你!你在胡说什么?”那官员当即脸色骤变,边上窃窃的笑声让他面红耳赤。
“走,别在这里耽搁时间!”孤星夜迅速拉起了慕容凌,一路无阻地进入孤空镜的寝宫内殿。
虽然看出了先前官员的病症,但慕容凌的步伐依旧带着迟疑。
寝宫金碧辉煌,孤空镜躺在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此刻,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些重臣,慕容凌从他们窃窃的交谈和忧愁的面容中看出孤空镜的病不容乐观。
尽管之前慕容凌一直呆在宫中,但却从未进入孤空镜的寝宫,此时此刻,这华丽的房间却是异常的沉闷。一方黄色的垂帘隔断了慕容凌的视线,垂帘之内,人影迷离。
一位老臣看到了孤星夜,见他拉着一清丽女子直入内屋,匆匆上前“王爷,您这是―”老臣指向慕容凌问道。
“她是我请来的神医。”孤星夜做了简单的解释便大步入内。老臣们疑惑地聚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黄绸的垂帘内,一名白须的老御医正把着孤空镜的心脉,愁眉不展。皇后郭可懿坐在床侧忧眉紧簇,而在一边,却站着一名浓眉大眼的男子,男子鼻梁下的薄唇却与孤空镜有几分相似,细细的两撇八字胡显出他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
慕容凌随着孤星夜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个站在床边的男子,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孤耀石,是孤空镜的皇兄,也就是孤氏王朝的齐王。
这个讯息来自于影宫,似乎一些重要的人物都在慕容凌的大脑之中,只要看到对方,名字和身份便紧跟着而出。
东王带着一个面容清丽的佳人忽然闯入,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齐王孤耀石沉下脸,愠怒道:“三弟,今天不是你玩的时候,现在是什么场合,你怎么风流到皇上的寝宫来了!”
看来孤星夜花名在外。慕容凌暗想,但脸上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倒是一旁的孤星夜扬起了冷笑“多谢皇兄提醒,只是这名姑娘是本王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
“神医?孤耀石嘲讽地看向慕容凌。与此同时,皇后郭可懿也朝慕容凌看去,当接触到慕容凌沉静的目光时,不由得心中暗惊,她的眼神与昨夜的那个小凌极其相似。可是,在昨晚之后,那神秘的小凌便如同消失一般在宫中不再出现。
坐在龙床边的老御医也忍不住说道“王爷,恕老臣直言,这医术不是一天两天而成,看此姑娘至多双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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