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越国,地方千里,定国都为会稽城。又在招贤纳士,养精蓄锐,百姓同心戮力,同仇敌忾,虽不能与大国匹敌,却也是国力非凡,曾经与邻国吴国多有疆土人口财物之争,然而为求自保图强,无奈之下对吴国恭敬屈从,暗中和楚国等邻国也有些交结,用以抗衡吴国。
文种曾经以楚国使臣身份出使越国,对越国情况有所知悉,也曾有一些故交,通过多方波折,暗中拜见了越国大夫行人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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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文种出访越国之时,逢同与文种英雄所见略同,力主楚越联盟,抗衡吴国,但无奈遭到权臣石买等人的阻挠,文种未能面见越王允常。逢同虽为大夫,暗中对文种也有帮助,然而毕竟地位权势比不得石买,且又得知允常担心得罪吴国,并无与楚国结盟之意,只好作罢。如今见文种来访,颇感意外。
逢同:“大人此来越国,莫不是为楚越结盟之事?”
文种:“大人误会了。文种此来,只是以一介草民之身,投奔大人来了。”
逢同吃惊道:“大人何出此言?”
文种:“我身为楚国人,本该忠心服侍楚国的大王。可是楚国的大王和令尹德行高尚,看不上文种。听说越国开门纳士,所以我斗胆前来越国,想在越王这里找一碗饭吃,特来拜见大人,请你引荐。”
逢同:“文种大人的德才,我早有见识和耳闻。只是大人从强楚到我小小越国,难道不怕受委屈吗?”
文种:“良鸟择木,良臣择主,文种甘愿为越国大王效劳,还望大人能够向越国大王转告文种的心意。”
逢同:“大人来越国谋职,逢同我非但热忱欢迎,而且欣喜万分。我定向大王引荐,想我大王英明,必会重用大人,大人恭候佳音吧!”
文种:“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位青年才俊,名叫范蠡,此人文韬武略,见识非凡,我文种愧不能及,恳请大人也能极力引荐”
逢同:“与文种大人志同道合之人,想必也不是庸碌之辈,我定当极力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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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过后,逢同便去求见国王允常,允常正欲更衣,闻听逢同求见,略一思索,召逢同进见。
允常道:“此时来见本王,有何要事?”,
逢同:“臣下给大王道喜来了”
允常:“哦?说来听听”
逢同:“大王求贤若渴,开门纳贤,实乃万分英明。如今有一位高世之才来投奔大王,愿意为大王和越国效力,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允常:“若果真如你所言,倒真是喜事。不过听你如此吹捧此人,到底是哪一位高世之才呢?”
逢同:“大王可能听说过此人,他就是楚国旧臣文种。此人胸怀韬略,见识非凡,机变敏捷,既善于治理百姓,又善于国事外交,怕是我当今越国难得之才。若能为大王所用,必是越国之福啊!”
允常:“此人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既然是如此大才,为何不在楚国做官,要来我越国,莫非是你言过其实了吧?”
逢同:“大王有所不知,文种此人非但才识过人,而且品行高洁,只可惜楚平王昏庸,当今楚王年幼,楚国奸佞当道,文种不愿同流合污,因此郁郁不得志。他得知我王英明,因此才来投奔,同来的还有一位名叫范蠡的青年俊杰之才。大王若不相信,何不召见此二人,当面一试。”
允常:“也好,你带文种来见我。”
逢同欣喜,出宫后连忙打发手下去客栈请来文种,一同去进见允常。文种告知范蠡,力请范蠡同往,然而范蠡以为越王召见的是文种一人而不是两人,同去不合礼数,坚辞不去,文种只好单独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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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种见到允常,不亢不卑,仪态从容,行了大礼道:“越国平民文种叩见大王,恭祝大王身体康泰,恭祝越国国运昌盛”。
允常:“文种大人免礼。听说你是楚国的贵族,又是大夫,为何来我越国,又自称平民?”
文种:“文种的确曾经是楚国贵族和大夫,然而既然来投奔越国,如今在大王面前,就是越国平民了”。
允常:“你生为楚人,却甘愿背离楚国,不怕世人耻笑吗?”
文种:“大王所言,正是文种所忧。然而文种生为楚人,却不为楚国所用,便是楚国的废人,何苦在楚国苟且偷生,浪费楚国的粮食。如今来投奔越国,无非是想得到大王的赏识,完成我忠君建功的心愿罢了,并无背离楚国之意,还望大王明察。”
允常:“哈哈哈,说了些题外话而已,还请先生不要介意。先生既然有意辅助我越国,相必是胸怀韬略大计,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文种:“在下初来乍到,对越国情势尚不甚明了。然而,治国强国之道,却也有常理可循。一曰兴桑农以实国之仓廪、安抚百姓,二曰强兵甲以御外敌之入侵、安定国内,三曰用德才以使君臣同心、吏治清明,如此之三者,是为富国强兵之要略。”
允常:“先生之所言颇为精要。我越国偏据东南一隅,曾为蛮荒之地,多以渔猎采摘为业,近数十载桑农之事初兴,自不可与楚国同日而语,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文种:“桑农之事乃国之根基,桑农兴则国可兴,桑农衰则国必衰。虽事关天地阴阳、旱涝之豫,然而顺天道而为,亦非人力所不能及也。一曰励民垦荒,拓荒废之地,实为增国之财富;二曰合理赋税,生息安民,繁殖人口,轻言战事,实为增国之力量;三曰兴修水利,旱则灌之,涝则排之,多用中原良技,实为增国之福祉;四曰实国之仓廪,怀富于民,谷丰则国屯之,以备灾祸,歉收则国济之,以安民生。如此,则国泰民安,越国无虞也。”
允常:“先生在楚国,历任何职?”
文种:“回大王,文种不才,承蒙先祖荫庇,本为楚国中大夫,并以楚越联盟为念,出使越国。然而文种不识时务,因直谏楚王,贬为宛城令数年。”
允常:“先生为德才之士,自强楚来我越国,怕是要委屈先生了。你且先回去歇息,待我与群臣商议之后,再做决断,先生以为如何?先生可先去行馆住下,去留之事,不日之内便有消息。”
文种:“大王所用者乃有用之才,若大王以为文种无用,文种便知难而退,谈何委屈。只是,与我同来者还有一人,此人对大王一定有用,大王不可不用!”
允常:“哦?说来听听。”
文种:“此人名叫范蠡,实为高世之才,还请大王一见。”
允常:“此人是何来历,有何历练?”
文种:“范蠡虽出身寒微,亦无从官经历,然而青年才俊,文武兼备,胸怀大略,非泛泛之流,大王见过便知。”
允常:“哦,本王若是重用先生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好友,先生不要心急。”
文种知道再多说无益,只好告退出宫。随后有允常派来的差官接应,把文种送到越国行馆安置下来,并接来了他的妻儿家眷数人。只是那范蠡不知去了何处,文种只好在客栈留了口信。###第十八章 文种官拜大司农
次日早朝后,允常回宫,宣大将军石买觐见,商议国事。
石买为越国权臣,数十年来尽忠于越王,随越王征战沙场,辅佐越王治理国家,深得允常器重,越王每有大事,多与石买商议,如今正是位高权重之时。昨日允常召见文种,其实石买早有耳闻,听说是逢同引荐,石买气的牙根痒痒,只可惜消息乃耳目所报,不好向逢同发作,更不好去觐见允常,只好暗中思谋对策。今日见允常召见,估计便是如何任用文种之事,因此想好了对策,见允常去了。
允常:“楚国有位名叫文种的大夫,不知大将军可有耳闻?”
石买:“回大王,楚国确有文种此人,曾经还向楚王自荐,出使我越国,游说楚越联盟之事。当时卑职见此人巧言如簧,并无多大谋略,且对我越国多有不恭,卑职又担忧楚越联盟对越国不利,因此没敢将他引见大王,遣送他回国了,想必大王也早知此事。不知今日大王为何提起他,莫非是大王怪罪我擅作主张?还请大王年我一片苦心,宽恕卑职!”
允常:“大将军不要误解,多年前的事,本王不会怪罪于你,况且当时本王也并无楚越联盟之意。今日向你提及此人,只因他已辞了楚国的官职,欲为我越国所用,如今他住在越国的行馆里,大将军可知此事?”
石买故作惊讶道:“果有此事?卑职不知道啊!”
允常:“本王欲使文种为我越国所用,不知大将军有何见解?”
石买:“卑职深知大王开明高义,求贤若渴,欲招揽天下有才之士,实为远见卓识。然而以卑职所见所闻,文种此人虽貌似才思机敏,巧言善辩,实则并无多少深谋大略。且我听闻此人自视过高,恃才傲物,孤芳自赏,不合于世,在楚国便与王庭君臣多有嫌隙,并无功绩建树,被楚平王逐出王庭,贬为小令。如此之人,因落魄来我越国,我越国何苦要收留他?还请大王明鉴!”
允常:“大将军与文种并无深交,且大将军所见多为道听途说,怎知此人无深谋大略?我已召见过此人,与大将军所见,有所不同,本王倒以为此人是可用之才。”
石买:“大王啊,恕卑职冒昧直言,大王与文种也只是一面之间啊,怎知此人是可用之才?此人最大之才便是能言善辩,莫非大王是被他巧言迷惑了?”
允常:“哈哈哈,难道大将军以为本王只会用耳朵,不会用眼睛和头脑吗?”
石买赶忙跪倒:“卑职口不择言,全因一片忠心,还请大王息怒!”
允常:“大将军请起,本王并无怪罪之意。依本王所见,文种并非空有其表,实则为堪可大用之才,我欲封此人为越国大夫。”
石买:“大王,臣以为,文种在楚国本是大夫,既然投奔我越国,封他大夫之位也未尝不可。然而文种为楚国人,莫名辞官来我越国,且初来乍到,根底深浅不明就里,万万不可委以重任,以免在我越国为隐患!”
允常:“大将军所言有所不妥!古往今来,用他国之才建本国之业者,不乏其例。仅就邻国吴国而言,重用楚国伍员、伯噽为相,用齐国孙武为将,如今国力大增,难道本王真的就没有吴王阖闾的眼界和气量吗?”
石买颓然道:“大王息怒!不知大王欲任用文种何职?”
允常:“我见此人对农桑之事颇有见地,本王欲任命其大司农之职,大将军以为如何?”
石买大惊:“大王啊,司农乃上大夫之职,且为国之要害之位。文种以异邦之人,初来乍到即身居高位,怕是会引起众大夫不服,还望大王深思!”
允常:“怕是大将军心中不服吧?哈哈。大将军所担忧之事,皆诚心为我越国,本王心中宽慰。司农之职,虽要害之位,然而与兵马外交并无多大牵涉,对越国安危并无大碍。且由文种暂任此职,待日后观其能力再做决断不迟。大将军不要多虑,日后还需对司农多有协助才是。”
石买:“既然大王心意已决,卑职再无话可说。”
允常:“明日早朝,便要宣布文种任命之事,还望大将军会同司空府妥为准备。”
石买:“诺!”
拜别允常出宫,石买胸中像堵了块棉花一样的难受:想我石买,服侍大王多少年才到大将军之职,如今一个楚国人初来乍到就差一点和我平起平坐了,而且大王急于为他任职,生怕他跑了似的,我还要安排为他制作任命文书、官服、笏牌,安排官邸、车马、奴婢,倒落得个为他人做嫁衣,窝火啊!石买越想越气,一进府门便踹倒了开门的家奴,进屋后喝了一通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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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种拜见允常时,看到他相貌奇伟,目光威严,言语果决,正如沿途与会稽城传闻,绝非平庸之王。对话之间,听其言,观其色,对自己颇有赏识之意,又为他安排行馆食宿,于是心中有底,知道不虚此行,颇感安慰。
但是,文种万万也没有料到,允常会如此重用自己,而且又如此之快。当晚黄昏时分,司空府差官前来知会,要他次日上朝,领受大司农之职,文种大吃一惊,将信将疑,然而差官一再叮咛,此为大将军府和司空府之意,并有官府文牍,文种不得不信,心中慨叹道:越国本为东南荒蛮之国,如今越国大王竟然有如此气量,如何能不强大?想我堂堂大楚国,如今君臣做派何等卑劣,如何能不衰败?足见盛衰之事,并非只在天意啊!
只是范蠡的出路还没个着落,文种心中深有愧疚之意。当晚卯时,范蠡回到客栈,得知文种住进了行馆,便踏月而行,来见文种。得知文种将担任越国大司农,范蠡欣喜道贺,文种越发不自在了。范蠡看出文种心思,反倒戏谑开脱道:“大司农何必心中不安,你有此机遇,总比你我二人都流落街头强得多吧。况且这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我做了大司农,你还流落街头,那才是怪事。范蠡我早有此预料,心中并不急躁,只等大司农提携。只是这越王允常倒颇有些意思,出乎我的意料。”
文种:“我见允常此人,有用才之心,识才之德。范老弟之才非文种所能及也,何须我来提携。范子之才,在我文种之上,范子之位,也必将在我文种之上,只待时日罢了。只是请老弟切不可过于清高自持,若有进见越王的机会,万万不可放过!”
范蠡:“我心中明白,老兄不必为我多虑。”
二人又把酒几盏,畅所欲言,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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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越王允常早朝,大将军及左右将军、大司马及左右司马、大司空及左右司空、大司农及左右司农、行人大夫等诸大夫一一在列。文种以布衣之身,由司空府差官引领进宫,立于堂下,引得众大夫纷纷瞩目。
允常:“如今我越国君臣一心,百姓戮力,兵甲渐强,国力日升,非唯我越王之福,实乃越国君臣百姓之福,非唯我越王室之功,实乃越国大夫与百姓之功。然而越国偏据东南一隅,土地、人口、财富、兵甲均不可与天下大国同日而语。如今天下纷争,常常有贪欲之国、虎狼之师觊觎我丰饶之地、鱼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