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眨巴眨巴眼睛,还真低头沉思起来,然后才看向陆湛道:“我要是说错了,你不许笑话我,也不许说我脑子笨。”
陆湛挑挑眉。
卫蘅心里打着鼓,其实也害怕自己说错了,陆湛今日能开口跟自己说这样的事情,卫蘅已经觉得倍受鼓舞了,至少陆湛没有将她隔绝在“可议之人”的范围外。
“按说周阁老这样的重臣同皇子有来往,这是大忌,周阁老两朝元老,绝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卫蘅试探性地道。
陆湛“唔”了一声,这对卫蘅就是最大的鼓励了。
“魏王就番的事情我曾经听老太太提过,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肯定是皇爷将朝中主张魏王就番的折子留中不发了,太子憨弱,魏王又迟迟不就番,这就难免令投机之人心动了。”卫蘅接着道。
“可是不对啊,周阁老已经是首辅了,即使有从龙之功,百尺竿头也无法再进一步,除非……”卫蘅一下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虽然上辈子周月眉没有嫁给魏王当侧妃,但是周阁老的确是近几年倒台的,只是具体的时间卫蘅记不得了。
“除非什么?”陆湛问。
“除非周阁老自知在朝中留不久了,想埋下伏兵,等待将来东山再起。”卫蘅道。太子一系早就有人在旁边摇旗助威了,还轮不到周阁老如今来烧热灶,而万一赌对了魏王这一系,将来就可期了。
卫蘅抬头一副讨赏的模样看着陆湛,她自觉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说得对不对?”
陆湛笑着捏了捏卫蘅的滑不留手的脸蛋道:“真是难为你什么也不知道,仅从一桩亲事就推论出了这么多。结果虽不中,却也相去不远了。”
卫蘅不服气地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湛倾身靠近卫蘅了一些,“想知道?”
卫蘅点头。
“你给我写一张‘以此为据’的条子,我就告诉你。”陆湛轻轻刷着卫蘅的唇瓣。
卫蘅真是心如猫爪,周家的事情本来不关她的事情的,可是偏偏魏雅欣实在叫人讨厌,卫蘅就急于想知道周家的事情。
卫蘅撒娇道:“不用写吧?昨天没写,你在马上还不是一样欺负我。”
陆湛道:“那怎么一样,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卫蘅鄙夷地皱了皱鼻子,她怎么觉得她从头到尾都是被陆湛强迫的?
“可是现在不是没有纸笔么,好哥哥,你先告诉我,我回去写给你行不行?”卫蘅痴缠着陆湛道。
陆湛点了点卫蘅的鼻子,“求我的时候,就是好哥哥,平日里就趾高气昂的喊我陆湛。”
“快些说吧。”卫蘅简直是急不可耐了。
陆湛见卫蘅如此急躁,就有意磨一磨她的性子,故意岔开话题,哪知道卫蘅完全不怵他,甚至还骑到他腰上来摇他的脖子。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的。”卫蘅其实早就想跟陆湛提魏雅欣的事情了,可是又怕陆湛觉得自己太记仇,不宽容,今日借着机会正好问问。
陆湛先是想磨卫蘅,到最后才发现,反而是他拿她毫无办法,“好了好了,我头都被你摇晕了。”陆湛拍了拍卫蘅的屁、股,示意她坐好。
卫蘅乖乖坐好,还从茶桶里提起茶壶给陆湛斟了一杯茶。
陆湛没伸手接,卫蘅就乖乖地将茶杯送到陆湛的嘴边,伺候他喝了。一时间,陆湛又觉得卫蘅的性子急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你也说了周阁老是两朝元老,他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将亲孙女儿嫁给魏王当侧妃。不得不说,这里头你那位死对头周家五少奶奶魏氏出了不少力气。”陆湛道。
又是魏雅欣?卫蘅急急道:“她又做了什么啊?”
“她这个人眼界太小,又瞧不得别人好,最喜欢用*手段,还喜欢算计人心,反过来也就容易被人算计。”陆湛道。
卫蘅含笑点头,她就喜欢听陆湛说魏雅欣的不好。
“周月眉就是她亲自送到魏王床上去的。”陆湛有些轻蔑地道。
卫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想到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而周月眉还是魏雅欣的小姑子,“她做了这种事,以后还怎么在周家立足?”
“说来说去,还是周月眉自己蠢,周家养狼反被狼噬。魏氏自以为这件事做得隐秘。不过我们能查出来,周阁老自然也查得出来,魏氏和周家已经翻了脸,如今她仅所能依仗的就是魏王的势。周月眉就是她献给魏王的投名状。”陆湛道。
“周家已经富贵至极,魏雅欣为什么还要和周家反目啊?”卫蘅不解。
“你是不知道周五那个人。周家这位最小的少爷,大家也很少听说,那是因为他被周夫人养坏了,十年前就送到了周阁老的老家养去了,去年才回到京城。周家为了掩藏周五的事情,可费了不少心思。”陆湛道,“魏氏表面上瞧着光鲜,只怕也是受不了周五的虐待,这才一门心思巴结上魏王的。”
“什么虐待啊?”卫蘅不懂。
“你不必知道,听了只是脏了你的耳朵。”陆湛摆摆手。
卫蘅一阵唏嘘,本来她还纳闷儿魏雅欣怎么能巴结上周家嫡出的少爷的,而周家居然也肯娶她这个无权无势的贫家女,如今卫蘅才知道,周家是不敢祸害世家大户的闺女,怕闹出来影响周阁老的名声。
“果然还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人自有老天收拾。”卫蘅道。
陆湛笑看着卫蘅,“你指望老天,还不如指望你相公。”
卫蘅闻言一惊,当然也不是很震惊,只是一把抱住陆湛的手臂,也不说话,就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陆湛。
“魏氏能搭上周五,自然要有人牵线,还得有人替周五遮掩。魏氏要搭上魏王,自然也需要人牵线,不然她能有什么法子。”陆湛淡淡地提示卫蘅。
卫蘅这才明白,陆湛这人比自己还要记恨。而且人家是绝不会白吃亏的人,早就一步一步算好了的。魏雅欣算计人心,陆湛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她巴结上了魏王,也算是不错呀。”卫蘅假惺惺地道。
“魏王想拉拢周阁老,以为通过女人的*手段就能避开嫌疑,其实连你刚才都能从结果分析原因,宫中的皇爷难道会不清楚?魏王这个人也是喜欢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他想不就番都难了。”陆湛道。
卫蘅心想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桩婚事,几乎就能拉下周阁老,也能顺利将魏王送到番地。多少人在这里头插了手,多少心机用到了这个上头,真叫人害怕。
卫蘅叹息道:“只可惜了眉姐儿。”
陆湛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是她自己太亲近魏氏了,识人不清,自食恶果而已。”
陆湛这话,让卫蘅不由想起了自己,还有陆怡贞,总觉得陆湛是借机敲打自己。而那天陆湛借着夕阳言事,也是意有所指。虽然陆湛这个人的肠子太弯弯绕绕,但是卫蘅不得不庆幸,她好歹算是和陆湛一边儿的。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陆湛直接去了外院的和气堂,卫蘅知道他肯定有下一步的计划要同人商议,她闲来无事就翻起了账册。何家的半幅身家可不是一般的多,各行各业几乎都有,卫蘅要受纳归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一时还没有头绪该如何办,只能一边看账册一边想。
第95章
晚上陆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卫蘅正斜靠在床栏边打瞌睡,手边掉着一本账册。
陆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抱了卫蘅想让她躺下去睡好,结果还是惊醒了她。
“今后不必等我了,瞧你瞌睡得那个可怜样,头一点一点的,也不怕脖子酸。”陆湛道。
卫蘅揉了揉眼睛就要站起来,“这不是要服侍相公嘛。”
陆湛摆摆手,“那可不敢,只求三奶奶休息好一点儿,多赏为夫一点儿琼浆玉液润润就行了。”
卫蘅娇嗔了陆湛一眼,“那你自己去梳洗吧,我要休息了。”话虽如此说,可卫蘅还是帮陆湛解起了腰带,那是心疼他眉间的倦色。
陆湛去净室沐浴时,也是卫蘅伺候的,当然还是仅限于搓背而已,连洗脚都省了。
“阿蘅,你可真够行啊,你怎么不想想我伺候你沐浴的时候,是怎么伺候的?有一丝一缝漏掉了吗?就连那水帘洞里,我也帮你洗了的。”陆湛拉着卫蘅的手,不许她走。
可是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卫蘅就来气,“你伺候我沐浴,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湛摸了摸鼻子,“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还求三奶奶发发慈悲。”
卫蘅可不上陆湛的当,他这个人为了那件事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陆湛梳洗完出去的时候,卫蘅因为瞌睡被岔了,反而还没睡着,继续翻着账册,他就问:“在看什么账册?”
卫蘅往里让了让,陆湛就躺到了床上。“和致表哥退亲的时候,小舅舅把何家的半幅身家都送给我当嫁妆了。”
陆湛笑道:“看来我不仅抢了个宝贝,还是个金疙瘩啊。”
卫蘅轻轻踢了踢陆湛的脚,“我一个人哪里就用得了那许多银钱,反而觉得麻烦,一年里光账本子就看得头疼了,头绪又多,布庄、粮行、银楼、香料铺、车马行,什么铺子都有,我哪里懂得这许多。我一个妇人家,也不可能抛头露面去管生意,看账本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看他们是心狠还是心不狠而已。”
对于卫蘅的嫁妆,陆湛并不想过多过问,只耐心听她抱怨而已。
卫蘅却不管陆湛的态度,她搂着陆湛的手臂道:“我想将所有的铺子都卖掉,你说行不行?”
陆湛道:“你卖掉铺子就都成了死钱,铺子搁在那里每年还能有收益,至于掌柜是忠是奸,你把不同地方同样铺子的利润拿来比一比心里也能有个大概。要紧的是培养几个账房,每年下去查账,你若是还不信任,可以让两省的账房交替查账,彼此复核,若是两人对账结果不同,自然就是有人耍了滑头。”
卫蘅点点头,“我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不过我觉得摊子铺得太大,反而没什么意思。而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卫蘅顿住声音不再往下说,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湛。
陆湛很配合地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们阿蘅是很有想法的。”
卫蘅知道陆湛是敷衍自己,她嘟嘴道:“你们男人有上进之心,难道就不许咱们女人家也有上进之心?”
“怎么不许了?你们的上进之心不是相夫教子么?将相公管得死死的,把儿子养得又出息又孝顺?”陆湛道。
卫蘅还真没有这种想法,大概是上辈子范用耗掉了她所有相夫的想法,而吞了十几年的苦药才生出来的孩子也没能照顾上多久,自己就先去了。
“除了这个。”卫蘅将下巴搁在陆湛的肩膀上道,“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陆湛伸手搂了卫蘅,让她舒舒服服地将脸贴在自己的肩窝里,“为夫洗耳恭听。”
卫蘅低声道:“我想把所有铺子都卖了,把这些银钱集中起来重新开铺子,这个铺子呢,专门为咱们女人家开,从掌柜的到店里的伙计,全部用那些家境困难需要抛头露面出来谋生计的女子。不叫她们落入那些腌臜之地。你说行不行得通?”
陆湛摇了摇头,“法子不是不行,只是全部都用女子太不现实。做生意自然要天南海北地跑,消息也得灵通,女子出门不方便,总有做不好的地方。我以为你倒不必拘泥于只用女子,还是要让男女各司其职的。”
卫蘅想了想,“是我狭隘了。我想开成衣铺子,不过从养蚕缫丝开始,到印染,再到画花样、裁衣服全部都自己做。等今后海禁一开,内可对百姓,外可销海外。最好这个铺子能是一座大楼,里面什么都有,衣服、首饰就不说了,还得有吃饭的,听戏的,只接待女客,这样的楼里叫她们再不用有所顾忌。每个省都要开。”
陆湛身为男人是不怎么能理解女人的这种喜好的,因而笑道:“是你自己希望能有这样一座楼让你逛吧?”
卫蘅也不否认,“做姑娘的时候,每次出门就只能走那固定几个铺子,更别提在外头吃饭和听戏了。唯一能叫人高兴的就是出门上香,遇上庙会再看看杂耍。比起你们这些男人可是差远了。”
陆湛道:“你若是喜欢这些,我叫人在南边儿采买一些唱曲的女倌便是,日后我得空也常带你出去。”
卫蘅一听就知道陆湛是没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上的,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可是如果没有从何家得来的这些财力,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想到这儿,卫蘅不由又想起了她的小舅舅,如今罗氏已去,也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人照顾,何致是他的独子,若是何致真是不近女色,那小舅舅将来的香火又怎么办?
一时间卫蘅觉得自己要忧心的事情太多了,只能一步一步来。
甜蜜的日子匆匆就翻到了四月里,陆怡贞出嫁,陆湛告了半月假,亲自送陆怡贞到陕西的西安府。
卫蘅则忙着帮老夫人还有陈夫人招呼来吃喜酒的客人,虽然陆怡贞是远嫁,但是齐国公府前后还是摆了三日的流水席,请了新成名的长春班唱戏,办得十分热闹。
到送嫁的头一天,卫蘅招待了客人之后,就匆匆赶回了兰藻堂,给陆湛收拾行李。
“三爷的衣裳、鞋袜都是配好了收拾在一块儿的,穿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行。路上用的香、药也备好了,还有一盒‘了犹未了’。”陆湛坐在榻上看书,卫蘅正对着单子检点行李,看有无遗漏。
“如今天热了,还备了藿香丸,蚊虫也多,前两日我特地让药房配了五毒神膏,另外地黄丸、保济丸都配了。”卫蘅一个一个地掰着手指数着,“路菜也不敢准备,就怕天气太大,东西坏了反而吃坏肚子。
陆湛见卫蘅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就想笑,他放下书道:“你别劳神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给你相公捏捏肩,和气堂那边早就收拾好了,都是惯常跟我出门的人,需要什么他们更熟悉。”
卫蘅一听就冷下了脸,走到陆湛身边坐下,赌气道:“照三爷这样说,更衣沐浴有丫头伺候,出门有长随打点,只怕连生娃娃都有那丰、乳、肥、臀的姨娘可以代劳,我这个三奶奶,就是给人捏肩捶背的了。”
陆湛笑着搂过卫蘅,点了点她嘟起的可以挂油瓶的嘴唇,反过来给卫蘅捏着肩膀道:“是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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