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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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官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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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热情地招待,筵席丰盛。杜主任对那个女同志说,哎呀我的妈呀,不敢再检查了,要是多检查几天,你老公就抱怨你的身材了。女同志就矜持地笑笑说,怕什么?我没有敢放开胆子吃呀。

    项明春们炮制的汇报材料并不是没有用场,检查组最后都带走了,说是写汇报稿要用。

    迎检后的明显效果,就是县里领回了基层组织建设先进工作的奖牌。得知抽查村合乎要求是项明春急中生智出的点子,组织书记没有表现过多的赞赏,只是拍拍项明春的肩膀说:“小项,不错,不错。”三年底前,吴书记召开“四大家”联席会议,听取了组织部长关于农村基层组织整顿工作汇报。

    这次会议,项明春要做记录,就列席参加了。这是近一年来,他唯一参加的一次“四大家”联席会议,也是在县委办公室工作最后一次参加。项明春对会议的场面,有点久违的感觉。

    过罢年,他就被任命为黄公庙乡的乡长。

    孙秀娟非常高兴,跑到农贸市场,买来了一大堆项明春平时喜欢吃的菜肴,做了七碟子八碗的,热烈地慰劳了项明春,美滋滋地说:“赵半仙算得还是准啊,你终于熬到头了。”

    小女儿也非常高兴,说:“妈呀,就让爸爸天天当乡长吧,你就能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了!”

    孙秀娟说:“真是个傻孩子,你爸爸今后就是天天当乡长啊。”

    小女儿更加高兴了,上前抱着项明春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最伟大的爸爸!”

    项明春却高兴不起来,他想,自己只不过是暂时脱离了苦海,按说自己在县委办公室干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一步到位,给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干干,却被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当二把手。但他没有打消孙秀娟和女儿的兴头,只对孙秀娟说了声:“准什么准?他说是鼠年的腊月,现在是什么年头?不过,我当上了乡长,你这‘师奶’就当到头了。”

    孙秀娟有点神往地说:“不当师奶了,我就是乡长太太呀。”转身跑到卧室,扒出了那顶毡帽说:“你看看,杜书记送给你的毡帽,是个虚家什,还是人家吴书记,才送你一顶官帽嘛。”

    于是,项明春就戴着吴书记送给他的这一顶“乡长”的官帽到黄公庙乡上了任。

    黄公庙乡的党委书记庞玉立,虽然比项明春年轻,在乡镇也是一个老资格,转了三个乡镇,从抓宣传的副书记干到抓组织的副书记,又干到乡长,两年前才当上黄公庙乡的党委书记。这还是升职进程最顺当、最快的,有许多这样的干部,熬了一辈子,也不一定熬上副科级。

    庞书记这人很厚道,对待项明春如同亲兄弟,很能够推心置腹。他多次对项明春说:“老项啊,我算是看透了,这乡镇工作实在没啥干头。有机会我就要回县直去,说啥也不在乡里吃苦受罪了,到时候把位置撇给你。”

    项明春开玩笑:“咋啦,嫌老兄给你配合得不好啦?”

    庞书记说:“哪里的话?搁上你这个精明能干的伙计我算有福极了,但我也得找一条退路啊。”

    项明春说:“这就对了,我还想我们俩摽着膀子,大干一场,帮你往处级领导的位置上推呢。”

    庞书记说:“去毬吧,咱黄公庙乡是个穷地方,你以为那么好打翻身仗?县里领导谁关注我们?再说,前任书记已经当上县级领导了,这地方是‘花胎’,到了我这里风脉拔净了,再聚几年气,让你当上县级领导吧。”

    项明春说:“你要是当不上,我肯定当不上。”

    庞书记说:“你怎么当不上?你是县里有名的笔杆子,跟县委书记那么多年,来头比我大多了。到时候,让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哩。”

    说过这话没有多久,市委齐书记竟然乘兴到黄公庙乡视察过一次。县委副书记和宣传部长陪同,叶兆楠和李静娴自然尾随其后。这可忙坏了庞玉立和项明春,急得嗓子里要冒烟。

    按照项明春的打算,是请齐书记到他们乡的几个少有的亮点去看看,乘机宣传一下庞玉立的业绩,可齐书记是来访贫问苦的,不愿看先进典型,庞玉立和项明春有力无处使,少不得陪同他们一行人到偏远的山沟里活动。

    途中,尘土太大,齐书记的坐骑成为先导车,县委副书记就拉上庞玉立坐在他们车上当向导。宣传部长和李静娴坐在第二台车上,叶兆楠就和项明春挤在他们乡里的破吉普车上。当叶兆楠得知,项明春曾经在县委办当过副主任时,两个人的话题就多了一些。

    叶兆楠说:“说起来,项乡长是办公室工作的老前辈了,我才调入市委办公室不久哩。”

    项明春说:“说什么老前辈,我们在县里当秘书比你们市委、市政府的秘书差远了。”

    叶兆楠说:“没有什么差别,一样一样。”

    项明春说:“咋会一样?干活的辛苦程度可能一样,但出路就大不一样了。”

    叶兆楠说:“没有什么两样,我们有什么前途?只不过熬下去,看命运的摆布了。”

    项明春说:“叶秘书,我跟你讲一个有趣的事情,前几年我在市委办公室学习信息的时候,和孟岭县信息科钱科长在一起闲聊,共同发明了一条社会学理论,叫‘坐落原理’。”

    叶兆楠说:“哦,什么叫‘坐落原理’?”

    项明春说:“有一个带有规律性的现象,就是从中央下派的办公厅人员,必定是省级干部,省委下派的,必定是市级干部,小一点的也要在县级弄个正职。你们这些在市委办公室里的弟兄,一放任就是县级领导。”

    叶兆楠哈哈大笑说:“不错,不错,项乡长说得很有道理啊。”

    在走村串户过程中,李静娴忙得最厉害,不停地向后倒退,摄下齐书记他们的活动镜头。项明春有意让庞玉立多上画面,就躲得远远的,只看到李静娴马尾发型上那三朵珐琅质的六瓣花型的发卡,在阳光的照耀下,随着马尾辫不停地甩动,非常俏丽,非常耀眼。俊秀的身材,风摆柳一般,腰肢的曲线非常紧凑。牛仔裤把浑圆的屁股包得紧绷绷的,一身青春勃发的样子。项明春看得不禁有些发呆,忽然想起了邬庆云,自己到黄公庙乡差不多一年了,还没有同她联系上。

    临近年关的一天下午,项明春回到家里,孙秀娟穿了一身亮丽的衣服,嘴唇抹得血红血红的。项明春觉得奇怪:“老公每次回来,没有看见你这么为悦己者容啊?”

    孙秀娟告诉他:“呸,美得你。人家妇联会的小高今天到银行办事,对我说,今天晚上,县委领导委托妇联会,召集在乡镇工作的领导家属聚会,说是慰问我们哩。”

    项明春说:“怪不得,那你就去大吃大喝吧。”自顾自煮了一些饭,和女儿吃了。

    到了晚上,孙秀娟并没有接到通知,饭也没有吃,心里疑疑惑惑的:“小高说的就是今天晚上啊,怎么又取消了?”

    项明春讨厌这女人的虚荣,想到若是邬庆云,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就不再理她。

    到了第二天晚上,县电视台报道了县委领导招待乡镇党委书记夫人的消息,孙秀娟看到后,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乡长的女人不算女人!打那以后,一年的高兴一扫而光,又转而抱怨项明春的官做得太小了。

正文 第三章

    

    吴书记殚精竭虑,让急于向上爬、活动得最厉害的人,大部分得到了升迁。项明春接任乡党委书记后,孙秀娟扬眉吐气,人格上高大了许多。叶宗盛打开箱子,指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籍对叶兆楠说:“孩子,要想不挨打,就要好好读书,长大当干部,出人头地。”一庞玉立果然说到做到,当农牧局分裂成农业和畜牧两个局时,他就被县委召回县城,做了畜牧局的局长。

    这是在项明春当乡长两年八个月零七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乡镇面临改选换届,需要调整干部,县委把各局委办和乡镇干部上上下下重新洗牌,调整了一大批。一共一百三十三名,涉及的范围之大、程度之深,是前所未有的。吴书记殚精竭虑,积蓄了几年筹划,考虑得非常缜密,才有这么大的动作。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急于上爬、活动得最厉害的人,大部分得到了升迁。当然,“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也有到县委去哭的、去闹的,也有扬言要上告的,但最终没有翻出多大浪花,到底党员干部的政治觉悟要高得多,除极少数人成为遗留问题,被县委领导答复随后解决外,哩哩啦啦一个多月的迎来送往,被调整的人员几乎全部到位。

    有人说,这是吴书记在丰阳县最大的政绩。吴书记在任的这几年,工业、农业和其他各行各业都没有明显的进步,搞了不少“花架子工程”,经验成效都表现在文字材料上。倒是在调整干部方面,吴书记尽职尽责,一上任就“清君侧”,起用了心腹干将,很快就把握了全县的大局。终于又借乡镇改选换届之机,大张旗鼓地搞人事调整,安插了大批亲信,你不能不佩服吴书记敢下耙子,手段高明,手腕强硬。

    凭良心说,大多数干部还是相当满意的,这可以从各种场合下的庆祝酒席上反映出来。个别人得了便宜又卖乖,你不要信他那一套。遗留问题的那几个人最后惊呼,中了“老吴的缓兵之计”,但通过分化瓦解,该就任的还是就任了。其余的,你再哭,再闹,已经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不可能达到理想境界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政治体制改革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牵涉到个人利益的再分配和方方面面的利益。有一个电视剧主题歌就唱道,“没有的总想有哇,得到的还盼望”,真切地道出了永久不变的人性。

    事后,有人开始分析,这一次,吴书记的腰包充满了,也快要走了。很快,各种顺口溜儿流传开来,吴书记并不理会。

    项明春接任了黄公庙乡的党委书记。事先,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在他看来,只要吴书记在丰阳县一天,他就没有出头之日。谁知吴书记大人有大量,对于项明春来说,早已摈弃了并不存在的前嫌,在满足庞玉立进城的愿望之时,让项明春顺理成章地接任了黄公庙乡的一把手。这样一来,弄得项明春反而非常感激吴书记,如果谁要说吴书记卖官,他将以自身的晋升没有花一分钱予以否认。自从他当上乡长以后,只到县政府的职能部门办事,连县委办公室这个“娘家”都很少去,更谈不上到吴书记处跑官要官了。就此可见,许多作品把官场污染得一片漆黑,并不见得全是事实,人们以偏概全,把对贪官污吏的深恶痛绝,一棍打八家,制造了许多耸人听闻的政治内幕消息,误导了不少百姓的视听。反正你只要在位置上,就会腹背受敌,无论站得再正,立得再直,也会有人瞎议论你,怀疑你,甚至诋毁你,说你贪污受贿搞女人,告你的黑状。这不是作者要这么说,实在是项明春这样想的。

    当上畜牧局局长的庞玉立,过足了瘾后,打电话告诉项明春,日他妈这局长真难当啊,还不如当一个乡镇党委书记。手底下几十号人,都是七大妗子八大姨的,差不多人人都有背景,即使没有背景也会耍横,你奈何他不得。最让人头疼的是,一个不大的职能委局,除了按年龄一刀切下来的两个调研员,分配到我这里,竟然还有九个在职的正副科级干部,其中三个是加括号的正科级,整天争位次,争待遇,谁来客你都得批条子招待,一点不如意就吹胡子瞪眼的。你上了班,不要去安排工作,只是整天协调他们,平衡各方面的关系,就累得够戗啊。

    项明春说,是啊,早些年,农经委是乡镇党委书记的归宿,农牧局是乡镇长的归宿,大家戏称农经委是“书记处”,农牧局是“乡长处”,现在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到处都能安插干部了。

    庞玉立感慨地说,岂止是安排我们这些乡镇干部?现在到处都是提拔成风,正副科级帽子满天飞,人满为患啊。

    项明春不愿意揭老伙计的老底儿,其实黄公庙乡也是人满为患,这里边当然有庞玉立的贡献。一个不足三万人口的小乡镇,机关干部在编的八十多人,再加上编外的七十多人,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号人,“干活的没人儿,吃饭的成群儿”,还有一些政策性安排的复员退伍军人没有位置。大中专学生没有人愿意到农村工作,干部们的子女却眼巴眼望,互相攀比,都想让你这个书记表态,找一个吃饭门路。

    庞玉立在任时,搞了一个土政策,制定了进人的条件,满足了部分人的要求,就更有一些人,也等着被安排。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可是,当头头的,安排人的难度也是第一位的。项明春的父亲就亲自前来,要项明春把姑家表弟安排到林站或者水利站都行。项明春没有答应,父亲就骂他,说你不要忘了,你上大学时,家里没有钱,还是你姑夫卖红薯干给你凑的钱。当上书记了,就不要老亲旧眷了?坏良心啊!骂得项明春没有脾气。

    项明春想不通的是,乡里连工资都开不下来,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想进来。国家取消了几千年来加在农民头上的皇粮国税后,乡里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收了,反哺农业的资金一分都不能挪用,财政转移支付的那些钱,对付发工资都不够。他曾经设想,要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七所八站的富余人员清退,减小财政压力,降低行政成本,但在大气候没有形成的情况下,这是一个“马蜂窝”,千万捅不得,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他转过来又想,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农业苦,农村穷,农民没有出路。自己想当年考大学,最基本的动因就是要跳出农门。自己现在当上了农民的头头,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真是“一变蝎子就蜇人”啊。

    项明春当上党委书记后,孙秀娟扬眉吐气,人格上高大了许多。家里不时地来一些送礼的,有的竟是黄公庙乡党委政府班子内的成员。当孙秀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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