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什么?”
“因为,健全的人比一个残废要强上几百倍。”玉自寒苦笑,“如今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你不再是我惟一在乎的。”一个舞姬坐到他的腿上,在他的脖颈处印上一个猩红的吻痕,然后得意地瞟着如歌。
如歌呆住良久良久。
终于,她苍白着脸走过去。
她走到玉自寒面前,伸手扯断脖子上的红绳。细韧的红绳,上面坠着一枚雕刻龙纹的白玉扳指。她将它还到他手中,微颤道:
“从此以后,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师兄。”
玉自寒低下头,望着白玉扳指,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清晨的吻,他嘴唇煞白,道:
“是。我是烈火山庄的耻辱。”
如歌最后望他一眼,飞奔出去,在转身的那一刻,泪水狂涌而下。
第十四章(2)
看着她的离开,玉自寒闭上眼睛,他的嘴唇苍白透明得就像被寒雨打湿的杏花花瓣。
他沉默地坐着。
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暗夜罗挥手让舞姬们退出去,赤足走向玉自寒,眉间朱砂快乐地轻跳:“心痛吗?”
茶壶已经空了,玉自寒怔怔抚弄茶盏细腻的边缘。
“她不会知道,你是怕我伤害到她,才对她撒这样的谎。肯本没有什么出卖,雪的功力只剩下昔日的两成,十个如歌和战枫的刺杀也费不了我的一根小手指头,天下再没有我的对手!”
暗夜罗的大笑震得血衣飞旋:“可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她就相信了。哈哈哈哈,世间哪里有信任这种脆弱的东西!”
玉自寒依旧沉默。
暗夜罗俯身凝注他,眼神邪魅多情:“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你有决定了吗?是否要我收回你的健康,重新变成原本残废的身体?”
“最后一天……”玉自寒默念。
“若是换作十天前,你想也不想便会拒绝我的提议,然而现在你犹豫了。”
“……”
“当你尝过健康的滋味,再变回耳不能听足不能行的残废,确是比死还要痛苦。”
玉自寒苦笑。
暗夜罗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当你助我得到天下,我许诺给你永世不老健康的身体。”
“我需要一副永世不老健康的身体做什么呢?”如果她对他只有恨意,那么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我还可以把如歌给你。”暗夜罗又道。
玉自寒身躯微震。
“我可以让她爱上你,心里没有别的男人,只是爱着你。”
“你无法做到。”
“如果我能够做到呢?”暗夜罗柔声诱惑着他。
玉自寒手指一紧,茶盏应声碎掉,碎片刺入指尖,鲜血流淌出来。
深夜,玉自寒再次见到了如歌。
她穿着一袭薄薄的轻纱推开他的房门,火光辉映下,她面若桃花、眼波流动。她就像一阵风,卷来令人迷醉的沉香,轻蹲在他的床榻前,用温烫的手掌轻抚他的脸庞。
玉自寒大惊。
这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如歌。
他想要推开她。
如歌却抱住了他,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腰腹间。
暗夜罗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她现在是属于你的。”
玉自寒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在她的拥抱中,他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
“她不过是吃了一些药,没有你,她会死掉。”
“把解药给我!”
暗夜罗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大笑道:“你是让她死呢?还是要了她?”
说完,他消失在无际的黑暗里。
如歌的呼吸中带着令人迷醉的香气:
“师兄……”
玉自寒怔住:“你知道我是谁?”被下了迷香的人,一般而言都是神智混沌的。
如歌眼神迷蒙而湿润,面颊绯红:
“玉师兄……你是我最喜欢的玉师兄……要永远和玉师兄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玉自寒呻吟一声,拥抱住她。
她的身子火烫,不安地在他怀里蠕动,呼吸越来越急促:“樟树林……不见了师兄……好想念好想念师兄……永远不要离开歌儿……好不好……”
原来,她的记忆保留在了武夷山樟树林那战之后。
她难受地舔着嘴唇,喉咙干涩道:“师兄……我好热……好热……”
“歌儿,”玉自寒试图拉开她的双臂,“我去找解药给你。”啊,被她抱住,冲动尖叫着想要摆脱理智。
如歌难受极了,体内汹涌的烈焰烧得她坐立难安,惟有抱住他,在他怀里才觉得舒服一点。
“不要离开我!”
她挣扎着呼喊,猛地抬头,却正好撞上他关切焦急的脸。
火烫的嘴唇碰到清爽的双唇!
她仿佛干渴已久的人,用力吻了上去!
玉自寒被她压倒在床上!
她呼吸出浓重的香气,像魔咒般蛊惑了他,甜蜜的粉舌吻得他那样深,她的气息充满他的全身。
“歌儿……”
玉自寒拼命想要找回最后一丝自控力。
如歌的小手将他的衣裳扯裂,滚烫的面颊贴在他的胸脯,呻吟着,难受着:“师兄……”
她含住了他胸前粉红色的小蕾。
玉自寒低吼一声,身子弓了起来,手指紧揪住床上的单子……
迷醉的夜。
屋内春意浓。
第十五章(1)
暗夜罗给如歌服下的是一种叫做“遗忘”的迷药。
遗忘所有的痛苦,遗忘所有不愿发生的事情,只记得玉自寒和幼时无忧无虑的甜蜜时光。
如歌重新变回了当初那个单纯快乐的少女,她的眼睛闪亮,快乐跳跃在嘴角,虽然是在阴沉的暗河宫,她的笑声依然一串串洒在每个角落,仿佛春天扑面的清风。
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是见到玉自寒的那一瞬,扑进他的怀中,像孩子一样撒娇,让他温柔的手掌爱抚她的脸颊、发梢。她喜欢躺在他的臂弯,静静听他的心跳,听着听着,会慢慢睡去。
可是,她能够见到玉自寒的时间越来越少。玉自寒越来越忙,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候她会望见他眼中疲惫而复杂的神色,问他时,他却只是微笑。
夜晚,如歌沉沉睡在玉自寒的怀中。
她的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映着粉红的面颊,唇角弯着,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玉自寒将薄被掖在她的下巴。
望着她许久,他闭上眼睛,眉心轻轻皱起。
暗夜罗的势力远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北方八省的商业命脉为他所操纵,从银号、酒楼、妓院、贩盐到镖局、药铺,暗河全有涉及,利润之丰厚影响之大足可动摇天下经济;武林中,很多帮派都暗中依附暗河宫,自从烈明镜辞世,暗夜罗更是有着一呼百应的气势,连天下无刀城也唯它马首是瞻;宫廷里,暗夜罗早已安插进很多暗河弟子,从皇上到景献王、敬阳王的一举一动,他事无巨细了如指掌。
暗河宫,正如一条在地底暗暗流淌的河流,因为黑暗,因为无声,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而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渗透入每一个缝隙。
只是暗夜罗虽与敬阳王、景献王都有勾结,但二王素知暗河宫的野心,对他颇多防范诸多小心。暗夜罗想要把握住朝廷军队的力量,就必须依靠玉自寒。
玉自寒问道:“为何要取得天下?”
暗夜罗眼神疯狂:
“将苍生踩在脚下,让它们挣扎哀求,它们的幸福就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偏偏要给它们痛苦!让高尚的人变得龌龊,让尊贵的人失去尊严,让贞洁的人变得放荡,让富有的人穷困潦倒,让所有的贪婪和自私无限制地放大,让背叛和血腥弥漫天空!”
“那样你就会感到快乐?”
“快乐?!哈哈哈哈哈哈!!”暗夜罗狂笑,“你见到过头痛发作的病人吗?痛得用脑袋去撞墙,痛得用手扯掉所有的头发,痛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只有其他的痛苦,才可以将头痛暂时遗忘掉!”
“你疯了。”
“我没有疯!”暗夜罗双眼血红。“我是一个死人。死人怎么会疯呢?!”在她背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玉自寒宁静道:“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么多,你不怕我背叛你吗?”
“你不会。”暗夜罗笑着摇晃酒杯,“幸福的感觉正如食髓知味,一旦尝过,再不会舍得丢弃。要么是缠绵的爱,否则是刻骨的恨,你已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旦他给如歌服下“遗忘”的解药,那么,她的恨意是玉自寒无法承受的。
玉自寒沉默。
如歌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梦里呢喃句什么,窝在他颈边咕咕笑起来。她的鼻息熨热他的肌肤,胳膊横过他的胸膛。
玉自寒拥紧了她。
他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偌大的暗河宫整日里空空荡荡,很少看见人影。如歌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看到玉自寒,于是她抱怨无聊。
第二天,她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侍女。
这个侍女没有用黑纱蒙面,面容娟秀,温婉娴静,她的眼睛幽深,里面似乎隐藏着千万种难以言语的感情。
“我叫做薰衣。”
如歌赞叹道:“很好听的名字啊,我叫你薰衣姐姐好吗?”
薰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认得我了吗?”
如歌挠头道:“我应该认得你吗?啊,对不起,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我曾经陪伴了你八年……而且……”而且,我曾经把匕首插进赶来救我的你的胸膛。你真的全都忘了吗?薰衣的眼底涌起一片泪光,然而她很快用沉静掩盖了它。
如歌笑得不好意思:“这样啊,怪不得我觉得姐姐有种熟悉的气息呢。”她拉住薰衣的手,笑道,“姐姐坐,陪我说说话好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好闷的。”
薰衣坐到她的身边。
“说什么呢?”如歌想一想,“你是暗河宫的人吗?”
“是。”
“那你的武功一定很高强了!”如歌两眼放光,“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厉害的,走起路来就像云一样轻。”
薰衣笑一笑:“还可以。”
“姐姐你是怎么来到暗河宫的呢?”如歌好奇道。
“我出生在暗河宫。”
如歌睁大眼睛,原来她和暗河宫有这么深的渊源啊。
“生我的女人是暗河宫的三宫主,所以我的命是属于暗河的。”
“生你的女人?”如歌皱眉,“你对自己母亲的称谓很奇特。”
薰衣面无表情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不配。我只是她一时愤怒下同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生下来的,是她的耻辱。”
如歌惊怔。
半晌,她握住薰衣的手,温暖传到她的掌心:“每个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也许是因为什么原因,你的母亲忘记告诉你她对你的爱。”
薰衣淡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名字甚至都是到了烈火山庄之后小如歌帮她取的,在暗河宫她的身份连最低层的婢女都不如。
“你恨她吗?”如歌轻声问。
薰衣的手指抽搐一下,苦涩滑过她的唇边。恨她吗?应该是恨的。恨她从来都把自己当作工具来利用,恨她从没有给过自己一点温情,恨她看着自己的眼中总是有着厌恶。可是,为什么她所有的命令自己总是遵从,当看到她的脸被毁掉时自己心里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了她,自己甚至可以将匕首刺进一直关怀着自己的小姐胸膛。
这——是恨吗?
如歌微笑:“她总是你的母亲,你总是爱她的。不要去恨一个人,恨她的时候,你会感到加倍的痛苦。”
薰衣凝视她:“你恨过别人吗?”
如歌努力想一想:“好像——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不希望有让我去恨的人。”
“如果是一直陪伴着你,你视为姐妹的人背叛了你呢?”薰衣低声道。
如歌握住她的手,嫣然一笑:“既然是我视为姐妹的人,那么就永远是我的姐妹。生气和伤心应该是有的,然而怎么可能真的去恨她呢?是我如亲人一般的姐妹啊。”
薰衣眼中似有泪光。
她低下头,没有人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如歌苦恼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除了有玉师兄的记忆,其他什么都忘记了。”她用力敲敲自己的头,眉心皱成一团。
薰衣打量她,好像在观察她是否真的将一切都忘记了。
如歌忽然喜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陪伴过我八年?那你一定知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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