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迟?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等面对面坐下,薛芮欢才有机会问。
“我和他以前认识后来见面次数少,他最近遇到麻烦,需要我的帮助才联系我。”韩廷想了想,提醒薛芮欢,“魏迟改变性别,你见到他不要惊讶。”
薛芮欢捧着杯子喝水的手,顿了顿,“好。”
这是经历林旭升事情后,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坐着,都是有些尴尬,不去看对方的脸。薛芮欢杯子里的水喝完,觉得应该说些什么,“钱已经给了林旭升的父母。”
韩廷低垂着头,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听到薛芮欢说话,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她,“嗯。”
“你什么时候回医院复查?”薛芮欢又问。
“过几天。”
薛芮欢摸着水杯边缘,“复查时候,我陪你去。”
韩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看着薛芮欢,憔悴的脸上笑出褶皱,“你原谅我了?”
“我没怪你。”薛芮欢说,“我怪自己没有察觉到危险,没有拦住他。”
韩廷伸手过来,轻轻地盖住薛芮欢的手,“你不和我分手了?”
薛芮欢哭笑不得,他的手盖上来的力道轻盈的只是手心触碰到手背,他以为自己会反感才没有用力气。“我什么时候说和你分手了?”
韩廷用力笑,用瘦却大的手掌牢牢地抓住薛芮欢的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韩廷在医院叫来薛展鹏照顾薛芮欢,薛展鹏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照顾,韩廷当时躺在床上,无力地苦笑,“她不想看到我。”
两个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
薛芮欢提醒韩廷,“魏迟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有事情耽搁住,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韩廷同样等得着急,电话拨出去,他的手指毫无节奏地敲着桌面,且越来越快的节奏。
韩廷很紧张,薛芮欢感觉到。
“他没接。”韩廷放下手机,额头上上出了一层汗。
“你很紧张?”薛芮欢递纸巾给他,“他们可能在路上,我们再等等。”
韩廷接过纸巾顺势握住薛芮欢的手,“担心你不会喜欢他,认为他奇怪。”
“他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和他做朋友。”薛芮欢反握住他的手,微笑着安慰,“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
韩廷这才放松一些,可手机频频拿起来看,又不停地往门口张望,神情慌张。
薛芮欢离开座位说是去洗手间,可快餐厅里面洗手间出了故障在维修,店服务员热心地指了公厕的位置。
这一块在老城区,住的多是外来务工的打工者,楼层低楼间距近,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线路。薛芮欢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他们搬家前的老房子距离这里隔了两条街,约二十分钟的路程。
从公厕回快餐厅的路上,经过那间简陋的旅店。薛芮欢心思一动走进去,前台是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在无聊地嗑瓜子。
“能帮我查下是不是有位叫魏迟的先……女士住在这里?”
中年妇女好奇地打量薛芮欢,“你是谁?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我是他朋友,我们约好在附近的快餐厅见面,已经等了两个小时,想问问他是不是已经从房间出来。”
中年妇女半信半疑地把本子拿起来看,敷衍地回答,“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在中年妇女翻找的时候,薛芮欢仗着身高优势,扒着一米半的台子探头去瞧,把入住登记表格里名字那排看了个一清二楚,巧的是,入住的人中,连姓魏的都没有。
薛芮欢返回位置,把这件事情和韩廷说了,“你是不是记错位置,他没有住在这里。”
“不可能,他不会骗我。”韩廷执着地说,“他和女朋友没有地方去,请我来带他们回家的,我不会记错地方,我有他发过来的地址。”韩廷翻着手机找短信,翻来翻去没找到,他急得直出汗。
“我们再等等吧。”薛芮欢说着已经哈欠连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着睡着。是韩廷把她推醒的,韩廷微笑着说,“魏迟刚才来电话说赶不回来,让我们先回去。”
可接下来的几天,韩廷每天早出晚归,急匆匆地出去急匆匆地回来。薛芮欢奇怪地问他,“你回星翰上班了?”
“不是。”韩廷解释,“我去等魏迟。”
“他是不是换地方了?你打他电话了吗?”
“他不接我电话,我找不到他。”韩廷着急地说。
“你先别急,你们平时用什么方式联系?”
“我不记得了。”韩廷转着眼睛费力想,摇头,刚坐下又站起来,“我再去找他。”
薛芮欢见韩廷这样着急,被他弄得跟着着急,“你和我说说魏迟遇到什么事情,我帮你一起找。”
“魏迟年龄和我一样大,身高……”韩廷想了想,伸着手比划,“和我一样高,魏迟改变性别,和女朋友被家人赶出来,他们没有地方去。”韩廷把魏迟和他女朋友最近经历的事情和薛芮欢说了一遍。
薛芮欢听得心里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现在三更半夜,她只想着先安抚韩廷,“明天找我哥,让他帮你找。”
“好。”韩廷这才安静下来,肯洗漱去睡觉。
睡到半夜,薛芮欢模模糊糊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冰凉,韩廷不在那里。薛芮欢揉着眼睛爬起来,把卧室的灯打开,洗手间里空荡荡的韩廷不在。
薛芮欢披了衣服走出房间,“韩廷。”她叫他的名字。
走廊尽头那间房间的门半掩着,里面有灯亮光。薛芮欢走过去,推开门,看清里面的人,韩廷穿着那件紫色的连衣裙,脸上是狼狈的妆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韩廷。”薛芮欢吃惊地叫他。
韩廷摇头,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是韩廷,我在找韩廷。”
薛芮欢被吓一跳,又问,“韩廷,你是不是梦游?”
“不是,我不是韩廷。”韩廷说,把薛芮欢推出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的早餐桌旁,薛芮欢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你有梦游的习惯?”
“没有。”韩廷说,他奇怪地反问薛芮欢,“怎么了?”
“你昨晚梦游了,说自己不是韩廷。”薛芮欢伸着手指想描述昨晚上看到的画面,她只是回想就寒毛直竖,打了个寒颤。
韩廷坚持,“我昨晚好好在房间睡觉,连梦都没有。是不是你做梦了?”
薛芮欢想反驳他,又觉得昨晚上看到的画面的确漏洞百出,那明明是韩廷,他听得到怎么可能不承认呢。薛芮欢摇着迷迷糊糊的头,“可能真的是我做梦了。”
“你记得帮我找魏迟。”韩廷离开餐桌前,再次提醒。
薛芮欢打电话给薛展鹏,“哥,你帮我找一个叫魏迟的男人。”
“他是谁?”薛展鹏手手忙脚乱,抽空问。
“韩廷的朋友。”薛芮欢想了想,补充,“也可能叫魏燕,是个女人。”
“到底叫什么?”薛展鹏被她不准确的信息弄得头晕脑胀,语气差了些。
薛芮欢跟着烦躁,“魏迟,男的;魏燕,女的。两个人你都帮忙找一下,很着急。”
韩廷安静过一天又出门找魏迟,薛芮欢用尽借口拦不住他,她心里有些吃味,怎么一个男人的吸引力比她还要大。
薛展鹏过了两天打电话给薛芮欢,愁眉苦展地说,“你说的两个人都没找着。”又傻呵呵地笑,“不过,你得回来一趟。”
“回去做什么?”薛芮欢好奇。
薛展鹏好不得意,“你哥,就是我,又找到女朋友了。”
薛展鹏新女朋友叫金晨晨,是个医生,个头不算高长得秀秀气气,像漂亮的洋娃娃。说起两个人的恋爱史,薛展鹏感慨万千,“我打破她一个花瓶,还她一个,她礼尚往来的回礼,就赖上我了。”
薛芮欢对薛展鹏同志的自述式恋爱方式,选择百分之一的部分相信。
金晨晨听得在一旁咯咯笑,“薛展鹏你有脸没有,明明是你非要塞花瓶给我,还分几次给,就是为了约我吃饭。”
“厚脸皮是薛同志一贯的风格。”薛芮欢对金晨晨印象很好,年龄相仿,话说得就多一些。“你是医生,有没有遇到很特别的病人?”
“有啊,尤其是我们精神科。”金晨晨甜甜地笑,“蛇精病的聚集地。”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穿女装,这个算精神方面的疾病吗?”薛芮欢想了想,装作无意地问。
金晨晨在剥橘子,以为她只是好奇,平静地解释,“喜欢穿女装,这要看是异;装;癖还是易性;癖。大概来说,这两个都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
“喜欢穿女装有区别?”薛芮欢傻眼。
金晨晨笑着点头,“当然,异|装|癖只是通过穿女装来达到视觉的刺激,是心理满足。易|性|癖却是不同的,他们厌恶自己的身体构造,最终目的是要达到身体构造与心理|性|别相同。”
“也就是说,易|性|癖是一定要改变性别的?”薛芮欢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想到的魏迟,然后想到的是韩廷。
“一般来说,用心理治疗和精神治疗的方法效果甚微,大部分用手术方法才能最后解决问题,而且这是最有效、最经济的方法。”金晨晨好奇,“你的朋友?”
薛芮欢入赘冰窟久久无法回神,愣愣地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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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 薛芮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打开门,表情复杂地看着韩廷。韩廷正准备出去,他高高兴兴地,对薛芮欢的奇怪表情毫无察觉,“我找到魏迟了,我们去见他。”
薛芮欢听到那个名字,触电般缩回手,躲开韩廷伸过来的手,“韩廷,你以后不穿女装好不好?”
“怎么了?”韩廷不解地看着薛芮欢。
薛芮欢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她必须这么做,“你也不要和魏迟再有联系,可以吗?”
“为什么?”韩廷蹙眉,有些受伤地看着她“你不喜欢他?你认识说不定就会喜欢他的。”
薛芮欢撇开头,有些话说出来残忍,可他们生活在现实中,本就鲜血淋漓的残酷,“魏迟是变|性人,我不希望你变成一样。”
“魏迟是因为燕子变成女人,他不是奇怪的人,你不要讨厌他。”韩廷着急地解释。
薛芮欢吃力地解释,“魏迟是不是改变性别,又是为什么改变性别,和我没有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不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我在乎的是你,你想和他一样,要改变性别吗?”
“你说爱我的。”韩廷望着她,受伤地喃喃地说。
薛芮欢连连后退数步,回来的路上猜测过无数的可能,韩廷可能只是一时的好奇,他最近没有穿女装,他为了她可以改变的。薛芮欢崩溃地抱着头,“我可以接受你偶尔穿女装,我可以接受你偶尔的异常情绪奇怪举动,可是你怎么怎么能……变成女人。我是女人,你是女人,我怎么爱你。”
“魏迟找到喜欢的人,他已经后悔改变性别,他告诉我不要改变性别,我不会改的。”韩廷拉着薛芮欢的手,执着地请求,“魏迟在等我们,我们去找他,他需要朋友,他害怕一个人。”
“我不要去见他,你也不要见他。”薛芮欢反握住韩廷的手,紧紧地抓住,“你这样我很害怕。”
“魏迟遇到麻烦他很绝望伤心,他需要我的帮助,你帮我劝他好不好?”韩廷哀声求。
“你在骗我,一直在骗我,你还是要改变性别的。”薛芮欢伤心,心里一时爽快说出最决绝的话,“如果你继续和他见面,我们,分手。”
薛芮欢承认那天提分手是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当时只想着说些什么阻止韩廷去找魏迟,仔细想想,魏迟似乎是韩廷肯提起的唯一朋友。她那天是不是应该陪韩廷去见见魏迟,见了再劝韩廷和他断绝关系。
薛芮欢心神不宁在家等了两天,没等到韩廷的任何电话,她心里存了愧意便自觉回家想要向韩廷道歉。
门开了,家里的门窗全部关着,屋子里一股闷气,韩廷应该不在家。
薛芮欢把门窗打开,拿起抹布打扫卫生。打扫到小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声响,她迟疑地打开,韩廷蜷缩着躺在地上。
“韩廷。”薛芮欢走过去轻声叫他。
韩廷闻言抬起头,他脸色灰败,眼睛无神,愣愣地看着薛芮欢,第一句话是,“魏迟死了。”
薛芮欢心里咯噔一下,“他生病了?”
“不是,他自杀了。”韩廷喃喃地说,蜷着的身体缩得更厉害,“没人喜欢他,大家都觉得他是奇怪的人,他很孤单就死了。”
薛芮欢做饭的时间,韩廷已经从小房间出来,他穿了套纯黑色的西装,急匆匆往门口走。薛芮欢探头问他,“你去哪里?”
“魏迟今天下葬,我去送他。”韩廷说。
薛芮欢把火关掉,她跑出来,拿掉围裙,“我陪你去。”
薛芮欢和韩廷到灵堂时已经来了不少人,无论男女全部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花,脸色沉重,痛哭声不绝于耳。薛芮欢和韩廷一起上前,三鞠躬向家属默哀。
从来这里,韩廷脸色一直不好,薛芮欢密切注意他的举动,韩廷一直盯着台子上的遗像看,眼睛直直地看着,脸色苍白唇色不带血色。薛芮欢没见过魏迟,只见相片上的魏迟瘦瘦弱弱的,长相文气,很普通的长相。
对不起,薛芮欢在心里默念。如果那天,她陪着韩廷去见魏迟,魏迟是不是就不会死。
中间休息时,家属聚在一起,两位稍微年轻的女士,坐在一年龄稍长的女士左右,拍着她的肩膀痛声安慰,“去了对他来说也好,省得活着的痛苦。”
“我知道,可一想到……再见不到他,我这心里就难过,他就算活得生不如死,好歹是有口气在。”稍微年长的女人哽咽着说。
“家里为了给阿斌治病花了不少钱,他都知道,不想再连累你们才想不开。”一年轻女士说。
另外一年轻女士说,“是啊,只是可怜了他刚出生不满一年的孩子,连爸爸都不会叫。”
薛芮欢隔了两张凳子,她原本想等两位年轻女士离开,和稍微年长的女士说几句节哀的话。薛芮欢走过去,突兀地问,“请问,今天是谁的葬礼?”
三位女士齐刷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