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还在不舒服地哼，韩廷赶快起来，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又怕她凉着。
孩子拉臭臭了，不舒服才哭，韩廷忙碌了半晌，哄得孩子安稳地睡着，薛芮欢已经转过身，朝向另外一侧睡着了。
韩廷脱掉鞋子上床，他靠着床头坐。
薛芮欢依偎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软软地嘟囔，“韩廷，我冷。”
韩廷把翘起来的被角掖好，心里再没有旖旎的想法，看着黑色的夜，却是满心孤寂。
他忘记了什么事情，而且那些事情，为什么每每想起来就会让他觉得难受、害怕、惊慌。
就像现在，一侧是温暖，一侧是属于夜的凉，备受煎熬。
“不要回来……不要回来……”是那个幼小孩子的呐喊声，他害怕地瞪大眼睛一个劲地重复这句话。
他说不要回来，是不让韩廷回到和过去相关的事情中吗？如果他不回来，就真的好吗？
可是他想回来，怎么办？
？
☆、第六十九章
？ 薛芮欢醒来在房间里看到韩廷，并没有意外，只是窝在被子里微笑着看他。
“你醒了？”韩廷抱着念念站在窗户口，他身上带着早晨轻柔的光，同样微笑着，“我先抱念念出去，你洗漱吧。”
“哦。”薛芮欢还有些不适应他突然这样温柔，心里却是高高兴兴的，洗漱后又化了妆。
燕子已经做好早餐，她不会说话，就挥着手和韩廷打招呼。
韩廷却像没看到她一样，抱着念念去外面。
饭桌上，叶玄清和向荣添邻座，薛芮欢和韩廷挨着。韩廷细心给薛芮欢添饭端汤，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薛芮欢高兴又有些不习惯，以前韩廷是从不在外人在场时，和她这样亲昵的。
叶玄清夸张地哼了一声，“大早上的，我牙酸，吃不下了。”
“喝豆浆也牙酸？”向荣添吃得呼噜噜响。
叶玄清狠狠掐他一把，眼睛一个劲地往韩廷那边示意，“因为有人大早上就秀恩爱。”
向荣添迟钝地察觉到，夫妻俩默契地说，“吃完饭我们就出去溜达，晚上很晚才回来。”向荣添又补充，“或者，可以不回来。”
吃过早饭，韩廷抱着念念带着薛芮欢出去逛街。
自从生了念念，薛芮欢被薛妈一个劲地补，胖了不少，又是在冬天，每天都是那么几件衣服，反反复复地穿。可能生了孩子，女人就不爱收拾自己，自我打上标签：孩子的妈。
三个人，先去婴儿用品店，给念念买了奶粉和些尿片。
薛芮欢见韩廷在拿着一个盒子看，她说，“这是三岁小孩才能用到的。”
“嗯。”韩廷应着，却把盒子放进购物推车里。
薛芮欢见韩廷又拿起婴儿杯子，她提醒，“念念的水杯是新买的，这个可以以后再买。”
“嗯。”韩廷应着，还是放进去。
“等念念用到再买吧，这家店开了很多年，又不是一天半天就关门的。”
韩廷牵着她的手，继续看。
结账时候，满满的两大袋子。
薛芮欢提着较轻那个，她抱怨，“你买太多了，得用到什么时候。”
韩廷一手抱着念念，手臂上挂着袋子，他迈着长腿往外走，“总会用到的。”
又去童装店，买了两套打底的，两件春秋大一号的外套，这次薛芮欢没有拦着，她站在韩廷身后，看着他仔细地挑选。
韩廷有些不一样，不是吗？
薛芮欢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他身上看到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失忆前温柔的韩廷，另一个是失忆后暴躁的韩廷，掺在一起，就成了谁都不是。
眼前的人，像是一个矛盾体。
买完东西，韩廷和薛芮欢送念念去薛家，薛爸薛妈有几天没看到念念，亲热得不行，听说他们要买东西，就催促着说，“你们快去吧，念念放在这里。”
韩廷计划耗费两个小时陪薛芮欢逛街，却在半个小时内颓废下来，“真没什么要买的？那两件挺好的。”
薛芮欢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不喜欢。”
后来两个人去看电影，买了大份爆米花和可乐，韩廷拿着，薛芮欢只有吃的时候伸手过去。
电影很无聊，韩廷出去过一次，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和凉意，外面应该下雨了，他肩膀上落了雨珠。
韩廷整夜未睡，在这震耳的环境里，竟然仰头睡着了。
电影散场，薛芮欢推韩廷，她笑着说，“电影演完了，我们走吧。”
“哦。”韩廷站起来，腿有些麻。
走出电影院，外面一阵冷风飘过，雨水跟着飘进来。
薛芮欢冷得缩脖子，韩廷站在她外面挡着风遮着雨，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想去哪里吗？”
“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吧。”薛芮欢伸手，拽住他外套的开襟，缩进去。
韩廷点头，让薛芮欢在原地等着，他出去拦车。
电影刚散，外面熙熙攘攘都是人，出租车格外难找。
薛芮欢往退几步，看着那个高大的人在雨中跑来跑去，他强壮不少，脸上不再有病态的白色，颜色正常很多，体温也正常了些。
他现在是一个正常人了，一个比普通人要优秀一些的正常人。
回到家里，已经七点多。韩廷推薛芮欢去浴室，“先去冲澡，别感冒。”
“你给我做面条吧，我有点饿了。”
“好，要放什么？”韩廷翻着冰箱问。
薛芮欢拿着毛巾进浴室，她抿了抿嘴说，“放番茄和鸡蛋就行，简单点，要快的。”
韩廷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否会做饭，现在的他是肯定不会的，生疏地打蛋却把壳敲碎，好不容易挑出来，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薛芮欢洗过澡没有穿睡衣，而是换了身衣服，她没有洗脸，脸上是漂漂亮亮的妆容。
韩廷抬头看她一眼。
“吃过饭要去我爸妈家接念念，洗过澡直接穿了外出的衣服，省得再换。”
不够咸的番茄鸡蛋面，鸡蛋打散、番茄块太大、面条凝成一坨，薛芮欢却吃了两碗。
韩廷拦了拦她，“不要再吃了，味道不好。”
“不会啊，挺好吃的。”薛芮欢把碗里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韩廷在厨房洗碗，薛芮欢站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个高大弯下去的人，她走过去，轻轻地抱着他的腰。
韩廷的身体震了震，他并不习惯薛芮欢的触碰，连白天的牵手也是，僵硬地需要准备许久才能握住。
“韩廷。”薛芮欢在背后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嗯？”
“韩廷。”薛芮欢还是叫。
“嗯？”韩廷转过身，奇怪地看她。
薛芮欢笑嘻嘻地，突然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想亲你。”
韩廷哭笑不得，“叫我就是要占我便宜？”
“是啊。”薛芮欢继续抱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不肯让他继续洗碗。她从来不是擅长腻人的女人，对以前的韩廷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她只想软软地依赖着他。
韩廷的碗到底是没有洗成，不知是薛芮欢先吻了他，乱了他的方寸，还是他本就存了别的心思。槽子里的水还在哗啦啦地开着，韩廷揽腰抱着薛芮欢往房间里走。
两个人倒在床上，再也分不开，你攀着我我缠着你，呼吸乱成一团糟。
薛芮欢不再羞涩放不开，她毫不吝啬嗓音，缠着韩廷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韩廷不再压抑，他撩开自己的衣服，又拽了薛芮欢的衣服，通通扔在床下。
他变得强壮、她学会像女人一样软弱成一滩水，强硬碰到水，在连连撞击下，水花四溅……
这是韩廷记忆里的第一次，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无从比较，只一次就觉得头晕，感觉又是酣畅淋漓的爽快，恨不得再接再厉。
“韩廷。”薛芮欢攀附着他的肩膀还在叫，颤抖的快乐的幸福的，眼睛带着水光只看着他。
韩廷伸手摁着她的肩膀，眼睛望着她的脸，让她一动不动，他却用力地俯仰，“你叫的是谁？”
薛芮欢有些难受，她的手用力抓住他的臂膀，“韩廷。”
“你叫那个韩廷是不是！”韩廷的脸变得狰狞和轻微的扭曲，不知道是因为薛芮欢喊叫的名字还是他此刻的感官享受，他呼吸急促，又胡乱地说，“你爱的是那个韩廷，不是我。”
薛芮欢脑袋里全是空白，模糊中听到韩廷又说，“你们都喜欢那个韩廷，不喜欢我，你们带我来这里，给我看他生活过的地方熟悉的环境，想要让那个韩廷回来。”他突然用力说，“你不爱我。”
薛芮欢突然流下眼泪，被他低头吻掉。
很久后，两个人收拾停当，去薛家接念念。
韩廷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
薛芮欢累得不想动，甚至连看都不看韩廷。
接了念念，又被两位老人念叨，“你们都是当爸妈的人了，怎么还能忘记孩子的存在，这都几点了才来接，别吵着她，晚上睡得不安生。”
韩廷开车，薛芮欢抱着念念坐在副驾驶座位。
一路上没有对话。
到家，屋里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韩廷掀开被子，准备给念念躺着。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薛芮欢轻声问。
韩廷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迢迢还小，出来这么长时间不好。”
韩廷还是不说话。
“他们回去时候，你也一起回去吧。”这句话还是说出口，却是从薛芮欢口中说出来。
“明天再说。”韩廷承认他在拖，很愚蠢的办法。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我不想骗你，你娶我时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并不算是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你要把那些事情忘记，就把我一起忘记了。”薛芮欢顿了顿说，“你一直想要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我却拼命把你往里面拖，定要你记起来，明知道你痛苦，比如和他们一起计划，让你住进这里来，想着你对这里最熟悉，应该能想起什么……”
韩廷没有说话，却抬手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
薛芮欢继续说，“每个人生命里都会遇到这样的人，她是他生命里苦难的摆渡人，只能陪他一段，却不能陪他上岸走接下来的路。我们应该就是这样的关系吧。”
韩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我们现在第一次见面，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对吧？”看到韩廷转开头，薛芮欢已经知道答案，她接着说，“其实我一样，我喜欢上的是那个温柔的被所有人亏欠的韩廷，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爱他，还是想弥补别人对他的亏欠，还是泛滥的同情心。”
念念在薛芮欢怀里不舒服地动着，嘤嘤地想要醒过来。
薛芮欢低着头看着孩子，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很慢，却说得清楚，“你在这里不开心，就离开吧。”
不用再活在纠结痛苦中。
“你要和我离婚？”
“我很喜欢看大话西游，这部电影有经久不衰的经典台词，又有耐人寻味的片段情节，无论看多少遍，还是被感动得流眼泪。其中有一个场景记得特别清楚，至尊宝戴上紧箍咒变成孙悟空，装作不认识紫霞仙子，却在紫霞仙子替他挨了一记要掉下去时，拼命抓住她的手。以前看的时候，总是觉得至尊宝为什么会松开紫霞的手，现在想，至尊宝是知道他们没有结局的，他选择了让自己舒服的方式。”
“我不是至尊宝，没有要归于的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韩廷都不擅长说甜言蜜语的话，有的只是实打实的朴实话语，“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
薛芮欢摇头，她微笑着，脸上没有哀伤，“今晚上你问我爱的是哪个韩廷。”
韩廷的脸色有些僵硬。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愿回到过去的事情，却把以前的韩廷当成另外一个人。”薛芮欢不急不躁地说，“你心里是嫉恨的，觉得我更爱他，因为我先爱上的是那个韩廷。”
“我就是韩廷。”韩廷说，眼睛却没看薛芮欢。
薛芮欢摇头，“你不是，你只是和他有一样面孔一样名字的人。你试着学那个韩廷试着以那个韩廷的身份生活，可是你不快乐。”
韩廷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表明，他的心思被看穿了。
“我却在努力接受重生后的韩廷，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越用力就离得越远。”
“其实，我爱的真的只是以前的韩廷，不是你，你学不来他。”
韩廷脸色瞬间沉下去。
薛芮欢说，“我陪韩廷走过一次次艰难的时刻，分手由我说出来，这是他欠我的，以后就不欠了。我们就各自安好吧，不要再勉强彼此改变。”
“念念呢？”韩廷心思千转万转，却问了其实没那么重要的。
薛芮欢说，“你要是喜欢她，以后可以常回来看她，做她干爸爸也行的。”
？
☆、第七十章
？ 叶玄清和向荣添凌晨两三点才回来，看到韩廷从薛芮欢房间里出来，两个人得意地笑，默契地击掌，完全忽视了韩廷低垂着头，及脸上灰败的表情。
第二天，在餐桌上，听到薛芮欢的话，叶玄清噗一口吐出白粥。
“我们可以回去，韩廷就留下吧。”叶玄清在桌子下踢韩廷的腿。
韩廷坐着一动不动。
“是啊，反正韩廷闲着也是闲着。”向荣添无声地按住妻子的肩膀，挑了下眉头示意韩廷。
韩廷张口要说话。
薛芮欢急急出声拦住，“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见面。”
韩廷的喉结上下滚动，话没有说出来。
有一整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叶玄清在房间里坐下又站起来，愤愤地说，“肯定是韩廷惹到欢欢了，我去骂韩廷。”
向荣添拦住妻子，“韩廷刚回来态度多恶劣，薛芮欢都没退缩，怎么韩廷态度好了，她却退缩了？”
“你什么意思？”叶玄清转着眼睛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我去问欢欢。”
向荣添一个没拦住，叶玄清已经开门出去找薛芮欢了。
薛芮欢对叶玄清的到来，并不意外，开门让她进来。
叶玄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两个人的事情，她来指手画脚实在不好，可来都来了，索性就豁出去了。
“你和韩廷怎么了？”
“没事啊，我们挺好的。”薛芮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