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天天给小姐送这些没用的药,喝了这样多也不见好,这些侍卫根本都是聋子,还全是哑巴。”虽然不停唠叨,小秋还是小心把药举到我口边,“小姐,喝药了!”
瞟了眼舱门,认命大口喝下药汁,据说是止晕防吐的,虽然没有效果,可是他们辛苦煎药。也不容易。
“小姐,你好象很注意那个侍卫。”小秋轻轻提醒道。
无力笑了笑,难道我要告诉她,大王派来监视我的一个侍卫,身形背影和一个死去的人很象?这也太荒谬。
“不过也确实很奇怪,都和死人没有区别,全是木头!”
“宝宝呢?”
“现在奶娘应该在喂奶吧,这些天奶娘好了些,奶水也足了,应该够吃,不用再煮小米粥给她吃了。不过小罗敷可真好养!不哭也不闹。”
“比她娘好养是好事!”缓缓闭上眼。又想到了宫中的那个孩子。
“咚!”
一声巨响。船身大振。
“怎么呢?”
难道船触礁?
咚!
又是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
小秋放下碗,奔向舱门。帘掀开,冷风扑面,与室内的暖空气混合,有些呛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由于舱门是侧开,坐在舱里什么也看不到,完全不了解船头情况。扶着家具慢慢向舱门挪步。小秋怎么一去不回。小罗敷现在在哪。
扯开帘布,探头向前望。只见一艘大船,直接横在船头,刚刚的咚咚二声,应该是二船相撞的声音。难不成遇到劫匪?我们现在可没什么东西让人抢的。就是二十来号人,只不过是赶在节前回家。
“小姐,您怎么出来呢?”小秋匆匆赶来,看到扒在舱门口的我。
“小秋,前面怎么回事,是劫匪吗?”看着那船上的人,一个个如狼似虎,好象都不是好惹的种。
“不是,说是水同会的小公子在按巫师的指引找他的新娘。可能怕是藏在我们船上!”小秋见我迟迟不回舱,拿了件披风往我身上送。
水同会,这个我是听说过的,蜀地通往各地的水路几乎都霸占着,巴家的丹砂运输有很大一部分都由他们运送。算得上良好的合作伙伴。看来是有惊无险。不可能为难我们。只是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小公子呢?如果我没有记错,水同会的舵首,年龄算来都近五十了,记得十年前,一直都没有听过哪来个小公子之说。
“小公子什么人?”
“游龙舵首的公子!夫人应该没有见过……”
“夫人,水同会有请!”巴仁在舱外打断小秋的回话。
“前舱上茶!我马上就到!”
难道事情不那样容易解决吗?新娘不见了,整个会出来追,想必这新娘也是不愿意的吧,也够搞乐。不对,以前在巴家时,有关水路运输都是交于管家处理,对于游龙舵首倒是罕少有接触,记得他有三位夫人,却无一子一女,什么时候跑来了一个儿子,难道收的义子?
“夫人!”小秋有些担心看我。
“没事,有事让我分心,我晕船会好些!”看了眼顿在一边分神迟迟不扶我的小秋“扶我去前舱吧!小秋!”
“啊!哦!是!小姐!”她眼里一丝慌乱转眼既逝。我只当没见。我不在的这十年,巴家定是有事,离枳地越近,巴仁他们越是不时有紧张神色,现在连小秋也是如此。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瞟了眼船头,那里横着条船,帆上画着一个奇怪的文字,也没细看。人还是晕,但比窝在舱里好多了,小秋低头扶我入前舱,几十双眼睛齐齐扫来,多久没有面对这种场面了。不禁苦笑,还没到巴家,又得开始做牛做马了。
“哟!这不是秋大管家吗?怎么会在这里!”人群中传来一声吊尔郎当的声音。让人很反感。小秋扶我的手一紧,马上又松开,小心扶我上坐。站在我身后,低头不语。
看了那个短衣男人一眼,抬头盯住站在右首的巴仁。
“夫人,这位是水同会的张副舵!”
轻轻点了点头。直看那个所谓的张副舵。
“巴夫人,什么时候您也去咸阳呢?水同会可是一点不知,刚刚要不是巴管事与秋管家,我还以为这船是打着巴家的名号行骗的了。”他话说完,身后的那群汉子放声大笑。
“什么时候巴家的人去咸阳也要向你们水同会打招呼呢?”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锦帕子,止住短暂的眩晕,沉声问巴仁“要到哪儿呢?什么地方有渡口!”
“回夫人,再前行三里,就到枳地水域,小的一早有吩咐人在岸边等候!”
“嗯!那叫大家都准备准备吧!”不理那一大群人,与巴仁商量着行程。
“巴夫人!你到底让不让我们搜?”那人见我不一直不理,不禁有些不耐烦道。
“巴仁,我们船上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和人吗?”我小声问道,没有表情!
“回夫人,这船上连只耗子都是巴家养的,现在倒是有……”他故意停住。
“有什么呢?”
“现在船上多了十多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哦!既然见不得人,那我们留船上做什么?”我轻描淡写道。
舱内很静,只听到外面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所有人都没有吱声。
“怎么呢?船撞坏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那十个戴笠侍卫手扶刀柄,似乎等待我一声令下,全全杀光这群张狂的家伙。
“哇──”正在僵持之时,奶娘抱着哭闹的小罗敷进舱,一边原站在巴仁身旁的连环忙护了过去,接过罗敷。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抱孩子进来,不满看了眼奶娘。
“夫人!小姐哭得厉害,不知道原因,所以──”奶娘跪地。
不理跪地的奶娘,就算孩子现在哭也不能抱到这里来,抬头问在一边哄孩子的连环“小姐怎么呢?”
“不知道,刚刚还好着了”她抱着孩子摇晃,也无视那群人。“奶娘,你怎么抱小姐的,连鸟毛都弄到颈里了,自然会不舒服的哭了!哦!哦!小罗敷乖!”连环从孩子衣领处找出一根红羽毛,扔到了地上,抱着她走来走去。
只见那群原本高傲的家伙,瞪大了眼。紧盯着连环把红羽扔到了地上。
“连环,你和奶娘下去看好孩子!”看了眼连环,她马上明白,拉着奶娘抱着孩子回后舱。
“巴仁,送客!”动了下胳膊,小秋马上上前扶我。对这群没礼貌的家伙,我实在没心情理睬。
“喂!巴夫人,你怎么可以对我们副舵无礼?”有人责问。
“哦!无礼?谁先对谁无礼,游龙舵首怎么越活越不长进了,养了群如此不知礼仪的手下。就说我说的,他应该管管家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你──”
无视他们气得发红的嘴脸,扶着小秋胳膊慢慢向舱门移。
“巴夫人,你至少要把我们少夫人交于我们,这样我们才好回去交差!”人群中一人行了个礼,朗声说道。
“这里没有你们什么少夫人,你们请回吧!”巴仁拦到我身前。
“刚刚那位婴儿就是我们少夫人!”人群中有人小声叫道。
“是嘛?你们小公子是不是见个女的就要娶,巴仁,送客!”荒唐。什么时候我女儿成了他们少夫人。
“巴夫人!你等着──”那个副舵气红了脸,冲了上来,被侍卫拦住。
回头定眼看他,冷冷说道“在枳地,没有人会叫我巴夫人,我不介意你们叫我声清夫人!”
坐在舱内,抱着罗敷轻轻摇晃,不理站在舱门口的巴仁等人,这种情况已出现快一个时辰。岸上不时传来马的响喷声。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水同会的人也许给我冷声赶走,但他们并不是那样好惹。这个现下还不用担心,但是舱门口的这群人……
“夫人,请下船回府!”这次换到连环了。
盯着罗敷肉嫩的小脸,没有说话。
“夫人!”
整了整她的小衣服,又摸了摸她的小屁屁。说到底,我仍不是个合格的娘,不会带孩子。但有空与她多亲近也是好事。既然他们兄妹二人只能顾其一,至少就要全力对她。
“巴仁,让船上所有巴家人全下去,我回咸阳!”不经心说了句。抱着宝宝继续摇晃。“罗敷,真乖,长大后一定不要象娘亲,哦哦,哦哦……”小丫头可能被我的动作搞乐了,对我展露甜甜的笑,一双蓝眼分外清亮。
“夫人……”
“我不是你们夫人,你们走!”把孩子递给奶娘,打掉欲上来扶我的手,“你们不下去是吧?我要侍卫请你们下船!”
“夫人!”三人齐齐跪地。
“巴府已有位巴夫人,我算哪门子夫人,这几年,你们谁听过我的话?”看了眼跪地低头的众人,不再搭理他们。
良久,小秋终于不能忍受我的冷淡,上前想再扶我起身。我只是盯着她的手,用力盯着。
“小姐,我们都不是故意的,是……”
“说吧,巴家到底给你们二爷败成什么样了?”我看着舱外的流水,沉声问。连一个小小的水同会副舵都能欺上门,使众人不敢回语,这巴家,自然没什么好。
“夫人,您都知道了……”连环小声低问道。
“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巴仁看了众人一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夫人,其实巴家早不比以前了,巴家的丹场现只有一处,丹炉不足百口,现在整个巴家都是靠以前的积蓄还有田地的收租来维持……”
坐在几前,气得发抖。辛苦挣来的产业,全给这群人败了,现在巴家的实力比我十几年前嫁入巴家时一半都不值。我这十年来所谓的管理,都是他们合伙起来骗我。做的假象。
“货物处处给人抢,二爷就不会雇侍卫吗?就让他们这样抢吗?”世风日下,就算练出丹砂,运往各地交易也处处被抢,这家不给败了才奇怪了“你们二爷到底会不会管事?脓包一个吗?你们是不是准备把我骗进巴府,再给你们做苦力?这个巴府我不回,我算什么东西,巴府不是有个巴夫人吗?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管,是你们自己下船,还是我要侍卫赶你们下船?”
“你算什么人,只不过是个一无所出的寡妇,凭什么指斥二爷?”岸上一人大声叫道。
看了眼站在岸边不作声的巴胜,又望了眼小秋。
“小秋,你们可真长进了,这就是你们管人的方法,主子还没张口,一个小小的仆人就来给我叫嚣,就算我与你们巴家没有一丝关系,难道这就是你们对一个客人的态度吗?”小秋跪地不语,巴胜忙令那人禁声。
“霍郎!掌嘴!”看了眼站在船头的众侍卫,沉声叫道。
“是,夫人!”二侍卫跳上岸,一阵杀猪般的狂叫后,归于沉静。
“回去告诉巴家,就算所有宗亲来跪地请我,我也不会回去。你们以为我没了巴家就不能活吗?这十侍卫是大王亲自派来保护我的死士,别说你们一个小小的巴家,就算是整个枳地,我一样可以横行!狗东西,把我说的所有话,全给我带到!”
有人离岸骑马飞奔,一时岸上的人再也不敢动,巴仁等人依然跪地不起,寒冬腊月天很冷,跪在甲板上人也受不起,但我在等。这一次,所有人做得太过份。
天色阴沉,渐渐起风,不多时竟然开始下起小雪,一片一片,在空中飞舞。扶着窗看着飞雪,没入流水中,没入草丛,落到甲板马上无影。这些雪是不是也如我一样,最后都会无影踪了。混在地下,会不会很冷……
“清!”
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低声的叹息传来。
“清!”那人走近一步又呼叫。
“巴仁,你们的主子来接你们了,还不给我滚下船去?”
“清……”声音里太多无奈,可是真的不能动摇到我一丝一毫了。
扶着舱门,看着飞雪片片落入水面。他的所作所为也许是故意想让我安心生活,但是这十年对我的欺骗,让我的辛苦化为白费,所做出的成果原来都是假的,怎么能不心寒。
“对不起!”
“二爷,原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假,我一个早已外嫁的寡妇,入你们巴家做什么呢?原来都是我自己看大自己了,你回吧,巴家的事,已没有我管的必要。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对呀,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如果不是故意这样放纵藤氏败家,对产业不过关心,就算他再如何不济,只要按我的管理,不求进,至少保持原样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他要故意如此,我去淌这浑水做什么?
“清……”
“你除了叫清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