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的大脑袋。
她一呆,这颗人头,是老子揪下来的?呸!咱哪有那本事!
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个画面:一柄雪亮的长刀当空斩下,一颗须眉皆奓的头颅迎刃飞起,远远地坠入江心。一个黑衣人抬腿踢倒无头尸身,长刀上,血珠沿刀刃滴落……
砍掉的人头,再加上先前一瞥所见的黑衣人……朱灰灰简直要吓死了!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心里反反复复地只有一个念头:是他们!是他们!这次真的是他们!
那些在江滩上杀人的黑衣人,让大侠找了很久的黑衣人,雁合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的黑衣人……
真的太巧了,先前千找万找都找不见,自己一落单,他们就出现了!
朱灰灰再也顾不得装死,在地上爬了十几步,才想到可以站起来逃跑,可是因为吓得厉害,腿极软,试了半天竟然挪不动步子,只得伸手扶着树,向前移动。
惊吓之余眼花头晕,才走没多远,又一头撞到不知什么东西,刚觉软软的不像是撞到树上了,那物体便荡了出去,又很快荡回来,将脑筋迟钝的朱灰灰撞了个四脚朝天。
若是往常,她的反应是立刻爬起来,骂词滚滚而去。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她唯一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让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侦察情况。
被撞的东西荡了几荡,慢慢地停了下来。而朱灰灰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吊着的人,依稀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是从头裹到脚的。
都用不着看那衣服的颜色,单看衣服式样,朱灰灰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心脏“怦怦怦”地狂跳,黑,黑,黑衣人。
那黑衣人吊得并不高,脚尖离地不足二尺,头软软地垂着,似乎颈骨已折断。一缕星光透过树隙,照在此人颈部的绳索上。
那是一条细长的软索,灰色的,在星光下有着暗淡的光泽。
朱灰灰按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暗自庆幸,这个黑衣人是死的!奶奶的!死就死吧,还挂在树上吓唬自己,太缺德了……啊哟!幸亏刚才吊着自己的那条绳子不够结实,不然的话,自己现在就和这黑衣人一样,挂在树上荡秋千!
可是,那绳子真的是自己断的吗?这黑衣人是不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他还有没有同伙?谁把他吊死了?
朱灰灰越看越觉得吊在死人颈上的那条软索有点面熟,坐在地上,瞪着黑衣人的尸体想了半天,虽然什么都没想明白,却越来越觉得,这个鬼地方绝对不能久留。于是她再次爬起来,摸索着向前走去。
俗话说,人要倒霉,喝口冷水都塞牙。朱灰灰目前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因为林中光线黑暗,视物不清,她一边摸索一边走,走出十几步,指尖忽然碰到什么东西,冷冰的,软软的,她下意识的捏了捏,有弹性——
这东西是……啊哟!不好!
她刚抽身后退,手腕忽然被一只冷冰如钢钳的手抓住,然后她被抡起老高,狠狠地砸在地上。
虽然身下铺着一层落叶,朱灰灰仍然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摔断了。她连哼都哼不出来,躺在地上老半天,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摔她的那人却也没有赶尽杀绝,双足在树干上一蹬,人已没入前方的林中。
头上风声掠过,一条黑影从树冠中窜出,如飞猿般追了上去。
朱灰灰本来就摔得头晕眼花,黑影一闪不见了,她几乎都没有看见。在地上躺了好半天,再没见什么动静,便捂着腰颤微微地坐起来。奶奶的!再这么折腾,老子不被杀也被摔翘了!
“咴——咴——咴——”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寂静的森林,黑暗之中愈发显得撕心裂肺。
朱灰灰听到这杀猪一样的声音,立刻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声音来处奔去。
是花花在叫!声音这样惨,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明知道在这样诡异如墨,寂静如死的林子里,一定隐藏着不少敌人,这样惨切的声音,必已将他们惊动,可是此时此刻,无论前方是什么,她也只得去了。
林中幽暗,她本来早已迷路,但这杀猪般的叫声反而帮她指引了方向,奔出二三里,便已到了林子的边缘。远远地,看到前方的空地上,花花正“咴咴”惨叫,不住地挣扎,一个东西趴在它肥大的身躯上,两只手臂死死地勾着它,似乎正在用力地咬。
朱灰灰大吃一惊。林外的光线好一些,她仔细一看,抱着花花的那个东西,须毛乱奓,衣衫破烂,正是它先前从地里刨出来的那具尸体。
朱灰灰睁大眼睛,这东西是……是僵尸?花花刨出来一个僵尸?
看到在情景,朱灰灰反而不急了,就凭她家花花那身厚皮和肥膘,这僵尸能啃得动才怪呢!
那僵尸听见有人走近,手臂一松,花花立刻挣扎出来,逃到朱灰灰身边,身子拼命地往她的腿上蹭,似是吓得够呛。
朱灰灰轻轻拍着它的脑袋安抚,蹲下一检查,果然,花花身上的皮肉一点损伤都没有。虽然在惊惧之中她也不禁心中一乐,这僵尸一看就是新死的,法力不高,牙都还没长好。
那僵尸躺在地上,勉强爬了两下:“帮……帮……我……”
朱灰灰蹲在地上,看了看它,僵尸还会说话,真是新鲜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死的啊!满头满身都是血,跟个血葫芦似的,真可怜。
在她的心里,鬼啊僵尸啊这类东西虽然厉害,却远远没有黑衣人可怕,简直是小巫跟大巫之别。不过,黑衣人常见,僵尸不常见,这一刻,对僵尸的好奇心,终于暂时压过了她对黑衣人的恐惧,左右瞄瞄,发现周围没有异样,于是捺下性子,纳闷地问那废物僵尸:“怎么帮?”
“原来……是个……小妹……妹……你过来……”它重重地喘息,喉咙里嘶拉嘶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呸”你当我傻啊?骗我过去,想咬我吗?我的皮看没花花那么厚!
虽然如是想,可朱灰灰也没有生气,她还想见见僵尸这东西,要是能活捉一只就好了,前有活僵尸,后有朱花花,估计比岳爷爷的马前张保还威风……
眼睛一转,看到先前丢下的鸡还在前边草丛里,于是跑去捡回来,抛过去仍在僵尸身上:“喂!你饿了吗?我有鸡哦,先给你吃,你可不许咬我哦!”
僵尸躺在地上,乱发被血濡湿,黏在颊上,全身一动都不能动:“小……妹妹……你不要……害怕……我还没死……”声音虚弱至极。
“哦!”骗鬼——鬼都不信!哼!
“有……有一件事……事关重大……你……你一定要……送去……”
“什么事?”
“有……有人想……害俞,戚……两位将军……送他们家人……去……东瀛……”
听到俞,戚两位将军,朱灰灰心里一懔,登时想起,枫雪色一直怀疑,她在江滩上看到的惨案,被害者就是两位大将军的家人。
她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两位大将军的家人?”
“一支……商队……往域外去……的贩子……两位将军的父母妻儿……被藏在……商队中……”那僵尸受伤极重,一口气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但要传递是情报至关重要,因此拼死也要讲下去,“一……一定不能让他们被……带去东瀛……要救他们回来……”
朱灰灰虽然平时浑浑噩噩,不学无术,但也知道,你两位大将军领兵抗倭,撑起中华半壁江山——那还用问么?东瀛倭寇要捉他们家人,那自是冲着我华夏大好河山来的!
她的心中震撼无比。联想到林子中的黑衣人,虽然心知此人说的话九成属实,只是还有许多事不明白,仍不敢轻信,问道:“你是什么人?”
“见……血……楼……十二……生肖……”
“咕咚!”朱灰灰又坐在地上了。
不是吧?!老熟人!
虽然知道见血楼十二生肖使并不比黑衣人好惹,但在她心目中,他们并没那么可怕——当然,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她并没有在他们手里吃过大亏。
坐在地上的时候,臂部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伸手一摸,又是一粒小儿拳头大的扁圆珠子,沉甸甸的,中间还带孔,是鬼算盘——啊哟!不对!这东西不是鬼拿着玩的!是……是十二生肖使的!
记得当初,十二生肖使在山上的听风客栈暗杀自己和大侠的时候,冒充客栈掌柜的那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使来着,手里拿的就是一只大号算盘!
想起那个掌柜的,立刻又记起,怪不得自己会看着林中吊着黑衣人的灰色软索面熟,那,那,那,那不是侏儒龙上使的兵器吗?当时那龙上使曾经用它救过大侠和蛇上使,自己印象很深的!两人的武器都在,那他们的人呢?老娘过去讲的江湖故事里,有些傻子老是嚷嚷什么“兵器在人在,兵器亡人亡”……
想到“人亡”,忽然有想起,刚才那个砸在身上的肉山,自己一划拉就把他头拔拉掉了的那人,竟然……竟然与猪上使相似……
朱灰灰越想心越寒,壮着胆子,凑了过去,拨开僵尸脸上的散发,那张脸蛋左边近一半的皮肤连左耳都被削去了,伤口肌肉外翻,血肉模糊,但剩下的右半脸,眉眼间仍然可以依稀辨认出,这正是那个妖精蛇上使!
虽然对此人的印象欠佳,但好歹也是熟人,朱灰灰对蛇上使是话已经信了十分。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的……你的兄弟呢?”除了猪上使,其他人呢?
蛇上使没有认出她来,惨然道:“也许都……都……死了!我……我们无意中……在……那支商队……发现……大将军的家人……便跟上去……想要救他们……却……却……不是对手……我们死不足惜……只是……若耽误了消息……连累了将军家人……便九泉之下……也无颜……见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也要死了……去见我的兄弟们……”
那一场充满诡计和壮烈的生死决战,敌人实力实在强大,十一个兄弟纷纷遇险,蛇上使也身受重伤,却因为平时擅于弄毒,身体耐力较强,一时未死绝,幸亏敌人急于遮掩罪恶,未仔细检查,便匆匆掩埋。
猪的嗅觉灵敏,又喜欢拱土,竟然将蛇上使从地下刨了出来,被冷风一吹,她便悠悠醒转,还以为是野狗噬尸,天可见怜,却是来了一个人!她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已无从选择,只盼着能把消息送出去,便死也瞑目了!
“我……有一个……女儿……若……若你有时间……去见血楼……告诉她……她的娘……虽是见钱杀人的杀手,却从没……”
蛇上使的头一歪,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虽是敌非友,朱灰灰仍是心里一酸,流下了眼泪:“好!你们放心,我去送信!”
在林中看到的黑衣人的尸体,原来是被十二生肖使杀的!从林中情形来看,他们曾与那些黑衣人展开了浴血苦战,虽死不惧。就凭这一点,她再也不会拿这十二个人当坏人!
蛇上使,我会把你交待的情报送出去,也会去看你的孩子,把你的事情转告她。如果做不到,你们十二个人可以晚上回来掐死我!
朱灰灰举起袖子,抹抹脸上的泪,在蛇上使仅存的右耳上,取下她的耳环做信物,然后重新将她的尸体放入土坑中,轻手轻脚地推土盖了上去。
蛇上使没有说,消息要送给谁,可是在朱灰灰的心里,只有那一张微带冷热的面容,和一双温暖的眼睛——他是在这个江湖里,她唯一信任的人!
大侠!我要去找大侠!要快!
花花哼了两声,脑袋在她的腿上蹭了蹭,跟来上去。
那坟场边的破屋里,灯倏然灭了。
坟场边上的破屋,灯已然熄了。
而林间的光却多了起来,荧荧的火,在幽黑的夜里,飘移着,流动着,倏东忽西,像无数萤火虫,将一座暗沉沉的林子点缀得煞是冶艳。
天地间,不知何时,已经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静止的世界,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动的只有那些飘忽不定的火光。
还有一颗急速运动着心——朱灰灰的心,正在以飞的速度,一直一直地往下坠!
她的心没法不沉!她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这绝不会是普通的萤火虫——如果是虫子反倒好了!她这辈子,任何虫都不怕!
同样,她这辈子,任何武功比她高的人都害怕!
这林中,显然隐伏着后者。
只是不知道是一个,两个,还是很多个——那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对于朱灰灰来说,一个就能要她的老命,人多了,差别只是自己的脑袋被谁砍而已。
一边是乱坟岗,可能会有鬼,有僵尸,有以尸骨为食的野狗野狼;一边是野树林,一定会有坏人,恶人,会拿刀砍脑袋的人。
坏人,恶人,只会砍她一个人的脑袋;而无论是鬼,僵尸,还是野狗,野狼,却是无差别地咬人,并不只稀罕她……
所以,朱灰灰想一下,立刻便决定,从乱坟岗子闯出去!
天很黑,星光黯淡,偶尔天幕上会有流星划过,拽一条银线,一闪,转瞬便不见了。
坟山上,坟茔一个挨着一个,很多老坟露着大洞,棺材曝在外面,棺材板朽坏了,惨白的骨头散落着,在星光下发出青荧荧的光。有的新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