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玥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对了,你再和我说一下,色煞是怎么死的?”
“他就这样啊,抓着我的手来咬我,口水滴到我的脸上,我一生气就用头撞破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流血,然后就翘了!”朱灰灰说完,补充一句,“然后晨先生和晚夫人,就冤枉是我下毒毒死了他!”
流玥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又道:“这样,你从头开始,把给色煞他们下药,然后到他死掉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一次。”
朱灰灰看着他,满面愁容。这个故事这么好听吗?色煞爱怎么死怎么死,她被人当凶手都不在乎,他干吗这么感兴趣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把药下在壶里,假装收拾木柴,听他们谈话,他们边吹牛边喝酒,后来药性发作,那色煞最先察觉不对,从窗户中穿出来,用一根长长的针扎在我这里!”朱灰灰摸摸眉心,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伤口已经愈合,但她似乎犹能感到那一丝疼痛。
流玥凝视着她,她的眉心确实有一点微微的浅红,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然后呢?”
“然后我就摔在那里,眉心也流血啦!那死色煞,已经眯成一条缝,色迷迷将那口针咬在嘴里,说 好甜,那陈一郎让他别杀我,他们就吵了几句,老子趁机逃跑,可是没逃得过,被那色煞捉住……”
“ 好甜?”
“咳,那是粗话啦,你听不懂就不要问!”朱灰灰大言不惭地说,“其实在色煞功夫虽然厉害,可是是说粗话的本事连 一半都不如,他骂 的话, 不生气, 骂他,气得他半死……”
流玥被那满口“ ”弄得头很疼:“好了好了好了!咱们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就来咬我的脸啦……”
她把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流玥不厌其烦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追问,终于把朱灰灰问烦了,脸拉得老长,背过身子,任他怎么问,都假装没听见。
流玥似乎仍然=搞不明白,他侧过头,想了想,微微笑着叹息了一声。
朱灰灰用眼角余光瞄着他:“你笑什么?”又笑又叹气,这是什么意思?
流玥望着窗外,静阔的湖面上,细雨迷蒙,远远的,有一盏等会吧,桔黄色的光将周围的雨雾都染得温暖起来。
“我没有笑。”流玥淡然说着,和忽然一掌将朱灰灰推倒在地。
朱灰灰大怒,跳将起来:“你 的——”声音陡然止住。
但见流玥站在她刚才的地方,杏色的宽袖上插着三支断箭,黑乌乌的箭杆,蓝汪汪的箭头。
龙舟上已是一片哗然,数名锦衣卫出现在船头,个个拔刀出鞘。秦总管也奔了进来:“小王爷,您没事吧;我这就派人捉拿刺客。”
流玥将断箭从衣上摘下来,看了看,丢给秦总管:“调查这箭的来历!备快船,角,亢,氏三队随我来!”
身形一展,已经到了舱外,下一刻,声音已从远远的湖面上传来:“灰灰你进舱中,别出来!秦总管,保护朱姑娘先去玄月水屿!”
“是,小王爷!”秦总管应着,回头道:“朱姑娘——咦?人呢?”
停了片刻,朱灰灰从檀木桌下探出头来:“在这里!”
“……”
秦总管无语。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动作可够快的啊!
朱灰灰从桌下钻出来,讪讪地笑:“秦、秦总管,出什么事里?”
秦总管一张脸比天还阴:“有刺客,小王爷追敌去了!”
“那些刺……刺客是什么人?”是那些见鬼的黑衣人吗?
秦总管漠然摇摇头。
“流玥兄是自己一个人追敌去了吗?”角亢氏是什么东西?
“……”
“流玥兄武功这样高,不会打不过那些人吧?”
秦总管仍然理都不理。
朱灰灰嘴边撅起来:“好大一只闷葫芦!”
秦总管总算开口了,冷冷地道:“小王爷只让老奴送你到玄月水屿,没让陪你聊天。”
“那你又没送!”
秦总管看看外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位置,离玄月水屿,还有二九水路。”
孤冷的长堤,细雨如烟,灯色昏黄。
晨暮晚站在灯下,撑着一把竹伞,痴痴地等待。
从长堤那一侧匆匆传来的脚步声,令她的心拍拍疾跳,几乎跃出胸膛。
黑暗中那颗硕大的头,会是什么人?恶人,鱼精,还是水怪?
大头迅速地接近,在晨暮晚的尖叫即将破喉而出的时候,那个大头终于进入堤灯照耀的范围内。
“暮姑娘,大侠呢?”
来人掀起头上戴的大斗笠,灯下,是一张清丽而微带稚气的脸蛋,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圆润的小嘴……
晨暮晚提着的心“扑通”一声落了回去,忽然觉得全身发软,几乎撑不住伞。她不得不后退几步,一手撑住垂柳:“朱……朱姑娘!”
来者,当然是朱灰灰!
彼时,流玥快舰追敌而去,秦总管依小王爷临去时的吩咐,命卫士操纵龙舟,直赴玄月水屿,纵使龙舟较慢,二九水路,行不过一个多时辰也便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玄月水屿雄踞洞庭湖之畔,夜幕中宛如灰黑色的剪影,朦胧而神秘。
龙舟慢慢向山庄的水寨接近,操舟的侍卫立在船头,提着明灯照向水屿方向,灯光明灭,长短不停地变化,一望便知是在打什么信号。
朱灰灰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变幻的灯光,然后向木头一样伫立在旁边 的秦总管搭讪:“秦……总管大人,这灯光,是在说什么?”虽然知道在阴阳怪气的白胖子瞧不上自己,可是实在没有人可以说话,也只好将就和他聊天了。
秦总管板着脸不理睬她。
朱灰灰郁闷地斜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喀嚓”啃了一口,狠狠地嚼了两下:“秦总管,你干吗老看我不顺眼?”她偷过他家的鸡么?偷过他的包子钱包么?或者是她调戏过他的老婆和闺女?对了——太监似乎没有老婆和闺女的……
秦总管“哼”了一声。
他瞧她不顺眼还是轻的,也不知道小王爷打哪儿捡来这么一个野丫头,又粗鲁又脏不说,还没学问,没本领,打字不识几个,功夫连三脚猫都不如,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扔大街上逃犯都得饿死的主儿,小王爷还拿她当上宾宽带!
朱灰灰自说自话了半天, 秦总管总算哼就是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她看了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见龙舟离岸边还不到半里,她跳起来便向舱外奔去。呸!你个娘娘腔 , 才懒得看你的脸色呢!
这次秦总管却说话了,他劈手拉住她,沉声道:“且慢!”
朱灰灰眼睛瞪起来:“干吗?想非礼啊!”两只爪子弯成钩,猛力抓向秦总管的 。哼哼!她看他不顺眼也很久了,这叫先下手为强, , 反“非”之!
秦总管脸上的肌肉一跳,目中历芒闪动,侧身避开,忍气道:“玄月水屿情况不对!”
朱灰灰抓了一个空,用力过大,差点摔出去。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体:“怎么了?”偷袭不成,仍然装成若无其事,这厚脸皮的功夫着实不易。
秦总管的脸沉得跟此时的天似的,拧一拧就要滴水。
朱灰灰看看岸上,摸摸头,忽然有所悟:“天这么黑了,他们居然没有点灯!”
没错!难怪秦总管说玄月水屿情况不对,天这么黑,还下着雨,玄月水屿竟然连一盏灯都没点!连高高挑在旗杆上的引航风灯都熄灭了!
心里闪电般想起枫雪色。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玄月水屿的人,眼睛全和大侠一样瞎了?还是有什么变故?
秦总管冷声道:“船上向玄月水屿打了半天的信号,他们都没有回一个——这玄月水屿,还有会喘气的人么?”
他双掌一拍:“靠岸!青龙之房,心,屋三队上岸去玄月水屿,箕队留守护舟!”
朱灰灰听得正莫名其妙,正要发问,便听舱外轰然答应一声:“是!”
她被吓了一跳,听这声音,舟山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可是她在舟山待了这么久,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她却不知道,流玥的侍卫,是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位编队的。先前被流玥带走的角、亢、氏三队,和房、心、屋、箕四队,属青龙之东方七宿。
秦总管当然不会和她解释这个,见舟离岸只有不足十丈,手轻轻一挥,便有二三十条大汉跃上岸去,个个身穿金色飞鱼服,锈春刀出鞘,落地无声,迅即没入玄月水屿宏大建筑的阴影中。
见此情景,朱灰灰越发觉得,玄月水屿的麻烦可能不小——在她的印象里,那次方渐舞在湖中水榭宴客,一个神秘黑衣人出现之后,从湖中、礁下、岸边、草丛……涌出无数的护卫,将现场包围地水泄不通。
而现在,他们这么多人到了玄月水屿的地盘,却根本没有人迎出来……
眼睛一转,发现秦总管在一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踱出舱房,站在船头,衡量着与岸边的距离,觉得凭自己这两下子,如果学人家跃过去的话,八成会掉到湖里。
她转过头对秦总管道:“总管大人,您不上去么?”
秦总管站在她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王爷命老奴保护朱姑娘的安全,所以,朱姑娘在哪里,老奴就在哪里。”
朱灰灰眨着大眼睛,假装不介意地问道:“流玥兄让你保护我,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是!”秦总管对看不顺眼的人,绝不多说一个字。
朱灰灰轻轻拍拍胸口:“那太好了!”忽然纵身向湖中跳去。哼!( )跳湖,看你倒是跳也不跳!
谁知那秦总管只是冷笑一声,一只白嫩的手闪电般伸了出去,“分光捉影”,半空中揪住了朱灰灰的衣领。
朱灰灰被他拎在半空中,简直要吐血,想不到这阴阳怪气的白胖子出手居然这样快!
秦总管伶着她,在空中停了片刻,一刹那,朱灰灰以为他要将自己扔下湖去,不禁有些害怕——尽管她刚才的动作也是跳湖,结局虽然相同,但被扔下去和自己跳下去一样吗?
秦总管初时还真想把她扔下去,考虑了半天,他终究还是看在自家小王爷的面上,提着她掠上岸去。
朱灰灰双脚一落地,撒腿便想山庄水寨跑去。
玄月水屿黑乎乎的,她不是不怕,不过流玥兄让秦总管给自己当保镖,他看上去倒是很厉害,应该不会随便让自己被人杀了吧?
玄月水屿的围墙很高,朱灰灰沿着墙根找了半天,总算在一角找到个侧门。
门关着,朱灰灰趴在门板上听了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用力推门,谁知这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
看看高高的围墙,再回头看看秦总管,意思是让他把自己提进去。秦总管头一扬,假装看天。
朱灰灰心头有气,扭过头来不睬他,瞄着立在墙两侧雕刻成兽形的石质拴马桩。这东西比她还高,也许站在上面,就可以跳上墙头……
她抓着兽足,用力爬了上去,按着兽耳,踩在兽头之上,颤微微地站了起来,踮足向山庄内望去,却仍是什么也看不清。她双足一蹬,向围墙跃去,两只手臂挂住墙头,努力向上一翻,折腾半天,终于上了墙。
向脚下看看,依稀辨得似是草地,刚要往下跳,忽然想起在街上听话本的时候,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先试试会不会有陷阱埋伏绊马索之类的。于是揭起墙上的一块瓦片,用力向下砸去。
瓦片落到,不知打到什么,发出“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朱灰灰侧耳倾听,感觉下面应该是实地,于是纵身向下跳去。
别看她上墙不容易,下墙可利落得很,足尖沾地,就势一滚,卸了下坠之力,身形也隐在了一棵树后面,然后露半个脑袋,向外探头探脑。
身边微风一拂,秦总管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
朱灰灰瞥见他脸上的轻视,知道又被这娘娘腔瞧不起了——寻思下也对,自己怎么总也改不了做贼的习气呢!这个玄月水屿是大侠他们的地盘,而且自己是跟官府一起来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光明正大的嘛!
于是她立刻从树后站出来,咳嗽了一声,将手背在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在戏台上看到是大人,端着架子,迈着方步,向前面走去。
玄月水屿寂静如死,偶尔有夜鸟的“啾啾”之声,再无一点其他声息。
她穿过几进院子,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连先前的那些侍卫,也都没有踪影。
这情况实……在不寻常……
江湖天很晴Ⅱ62009…08…06 18:43 正行间,足下一滑,似是踩到什么。朱灰灰急忙扶住一块山石,才稳住身形,便看到石上趴着一个人。夜里也看不出那人衣服的颜色,只是感觉手上血腥扑鼻,大约曾经有血顺着石头蜿蜒向下,虽然被雨水冲去,却仍留有余迹,想必她刚才踩到的就是血水吧?
朱灰灰心里发毛,忙不迭地跳到一边,却又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当啷”一声,在寂静无声的山庄显得分为刺耳,吓了她一大跳。
凝目望去,她发现自己踢到的,是一柄断刀。
再往里走,便不时出现尸体和兵刃,尸体的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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