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狰狞的面具下,一双夜榫般的眼突然光芒大盛。
“好!再来!”
掌中光芒闪耀,穿云锁月笛直指枫雪色胸间要穴,劲风到处,笛子发出奇异的啸声。
枫雪色长剑平推,与笛子一相接,内力化为巧劲,将笛子推了出去。
风间夜顺势而上,身形已然欺近,左手一掌,斜斜地插向枫雪色右肋。枫雪色后退一步,将这一掌让了开去,长剑回削,剑尖轻颤,疾刺风间夜鸠尾、巨阙、气海、元关终极五穴。风间夜侧身避过,笛子再跟进,发出金玉相击的声音,两人的手掌对在一起,“砰”的一声,然后同时飘身后撤。
风间夜身子微微一晃,便已停住。而枫雪色则一连退后七步,方才站稳。
朱灰灰心道不好,大侠看上去有点吃亏了,咱也不能白看着,得帮忙啊!顺手在地上一摸,指尖碰到一块拳头的石头,于是不动声色地握在掌心里,准备随时照着那黑衣人的脑袋砸去。
她却不懂,刚才两人对掌,枫雪色看似落在下风,其实却是连退数步,以巧劲将对方的内力化去,而风间夜则是硬生生地扛下来,认真说起来,还是风间夜吃的亏大一些。
此时,两人遥相对立,各自暗中调运内息,一时谁都没有出声。
枫雪色恢复地比较快,一个“来”字落到,长剑一引,“风兵草甲”式密密织就一张天网,将风间夜笼罩在漫天剑影当中。
风间夜冷笑一声,剑暮当中破开缕缕寒线,如流星雨落,涛声阵阵,交织着剑是破风声,笛是悦耳吟啸声。宛如黄钟大吕与牙板轻歌,一刚一柔的乐音混杂在一起,却和谐得奇妙。
朱灰灰被满天飞舞的星光剑芒晃得眼花缭乱,她闭闭眼睛,然后用力睁开,觑准了风间夜是位置,一石头砸了过去——她那双贼眼,在与枫雪色同共生死、抗敌中杀进杀出的时候,早练得锐利无比,知道在什么时候下手偷袭是最合适的时机。
风间夜与枫雪色打斗正酣,忽闻不善恶风,眼见一个暗器向自己头上打来,急忙身形一侧,挥掌将之劈落。
高手过招,岂容疏忽,枫雪色长剑已然趁隙递上,风间夜再要补救已然不及,“雪色”薄薄的剑尖距离他的咽喉不到三寸,却凝而不发。
风间夜冷冷地看着他:“不刺?”
枫雪色淡淡地道:“中华子弟,光明正大,没有学过这种趁人之危的伎俩!”长剑抱回,形成守势。
朱灰灰瞪着枫雪色叹了口气,大侠老又犯老毛病了,他这爱当滥好人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啊?
风间夜瞥了朱灰灰一眼,目光如刀锋般冰冷。然后转向枫雪色:“现在不刺,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枫雪色只是笑了笑,神态依然从容不迫:“灰灰,以前我告诉你什么来着?”
朱灰灰心里嘀咕,大爷您告诉我的还有什么好话?“逃跑就砍腿”、“说谎就砍脑袋”,还是“偷人家的东西就砍手”?反正都是这些血腥话题呗!
啊,想起来了:“你说过,以后我如果再在背后偷袭人家,就砍掉我的手!”
枫雪色“哼”了一声:“很好,你还记得!”
“可是我这不算背后偷袭啊!”朱灰灰不服,争辩道,“我这叫、叫暗中下手!再说,他武功这么高,我根本也打不到他!”
若是平时,她这样强词夺理,枫雪色根本不用多说一个字,只要提起剑来,往她颈子上一放,保证她老老实实。可是此刻大敌在前,他只好紧紧闭嘴,免得多说了什么会勾出她什么更无耻的话气晕,予敌以可乘之机。
风间夜的目光在朱灰灰的身上停了片刻,眼神冷冽而深沉。
朱灰灰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顺手又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心里想:这家伙一定恨死自己了,咱得躲他远点!
风间夜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你若不刺,我便去了!”
枫雪色缓缓地道:“你我交手七百二十三招,至今谁也未曾输得一招半式。若是寻常比武,枫某自不会纠缠。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即使枫某不追,我那身负重伤的两个兄弟,秦宋二位兄长,还有很多无辜被害的百姓,却令我一定要留下你!”
风间夜望向无尽的虚空,目光颇为萧瑟:“人生无常,死者已矣。他们比我们,也不过早去片刻,便是我真的留下来,又于事何补?”
枫雪色沉默片刻:“留下你,虽然不可能再挽回逝去是生命,但至少可以让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泉下安心,也可以让更多的人,不被你所害!”
风间夜轻轻吐气,道:“你的武功虽然高,想要留下我,却也不容易!”
枫雪色微笑:“我们可以再试!”
风间夜冷冷一笑:“我倒无所谓,只怕,有些人等不及。”
朱灰灰跳了起来,大声道:“大侠这家伙色是坏蛋,但这句话却说得很有道理,有帐慢慢算,咱下次再跟他打!”
枫雪色一阵踌躇,他知道朱灰灰此言必有缘故,可是风间夜明显是犯案的主谋,若此次任他走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碰到……
风间夜深深地看了朱灰灰一眼,回头出招,穿云锁月笛幻出流星闪烁,攻向枫雪色,枫雪色抽身后退,回剑抵挡。
那风间夜一招逼退枫雪色,却并不追击,而是欺身逼近朱灰灰,伸手在她粉团般的脸蛋上重重一拧。
朱灰灰疼得眼泪都流下来,忍着疼反手去插对方的眼睛——插眼睛,咬耳朵,踹x x,乃街头流氓地痞打架的三大绝招。
风间夜如何能被她插中,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长笑一声,身形拔起,一掠便到了五六丈外,再一掠已远离堤岸,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 @ # % & *~_ ) ……”朱灰灰对这他的背影破口大骂。奶奶的!那家伙说不定真是乌龟变的,否则,人怎么可能走在湖面上,踩着后面逃走?
“灰灰,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耳边响起枫雪色急切的声音。他不论碰到什么敌人,都是从容镇定的,此时,心却莫名地慌乱——刚才枫雪色那一下突袭如电光火石,他又未料到此人会突然攻击朱灰灰,待到要施援时,风间夜却已经得手了去了!
朱灰灰觉得手暖暖的,微微垂下头,凝视着自己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有些失神,一怔之后,才委屈地道:“那个x x x捏我的脸!没伤,可是很疼!”
用一只手按按脸蛋,心里痛骂不已,奶奶的!那个x x x,居然这样大力掐她的脸,而且临走时,还敢威胁她,说什么“背后阴人,有帐慢算!”我呸!算个x帐啊!老子以后躲着你还不行嘛?
切!再说了,她和他们这帮黑衣人坏蛋的帐,还算得清么?反正他们见到她就要砍的,砍她的人多他一个,有什么区别?
听说她没受伤,枫雪色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抬起一只手上轻轻地揉了她圆鼓鼓的脸蛋。这动作那样亲昵自然,朱灰灰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夜色里,他的脸有些朦胧,脸的轮廓也平添了几分柔和,眼神温暖得像春水横波。
朱灰灰突然脸上有些发热,心跳也加快了,知道他看不见,却怕他听见自己不安分的心跳,于是急忙咳了一声:“大、大侠,你……你也没受伤吧?”
“我没事。”枫雪色温和地说。
朱灰灰回头看看远方,长堤的尽头,玄月水屿的所在地此时正火光冲天,将黑暗的天际都烧成了金红色。
其实,这火已经起了很久了。从她碰到晨暮晚之后,还没走出十几步,便已看到山庄方向窜起的火光。可是她刚刚离开玄月水屿的时候,根本还没起火。
她的心里个感觉非常不妙——难道玄月水屿还有敌人未清?秦总管他们应付得来吗?
心里虽然忧虑,但是,她也知道那个捏自己脸蛋的黑衣乌龟是大侠的劲敌,怕令大侠分心,所以一直都忍着没说——这也是适才她赞同大侠和黑衣乌龟有帐以后算的原因。
而且,她知道枫雪色眼睛不便,所以的行动都是靠听力判断,所以不论怎么样——即使是被那乌龟捏疼了脸,她也不会大惊小怪,发出不应该有的声音,从而干扰他的判断。
她的这番苦心,枫雪色当然知道,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心,比什么都明亮。
握着那双柔软纤细的小手,他的心踏实而愉快。这一个多月来的操劳、担忧,和因为视力不便带来的焦虑感,仿佛都变得极淡极淡。其实,刚才与风间夜交手之时,在听到她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奇异般地变得宁静了,那是因为他“离家出走的眼睛”在外面溜达够了,终于回家了么?
“……提起那个厚脸皮的小姑娘,又一往情深……”蓦地想起风间夜说过话,枫雪色不由有些怔然。一向冷峻睿智的心,忽然乱了。他理不清这种纷乱的情绪由何而来,只是觉得,这孩子回到他身边了,他比谁都欢喜。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何时产生的,只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才日渐察觉到她在自己心里的重要……
那绵绵不绝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浓厚的云也被吹散,露出深蓝色的天幕和满天繁密的星子。
“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是事情要对你说!”朱灰灰道,“你是想先听我讲的事情,还是先回‘去了水兴’救火?”其实她已经知道那个山庄叫“玄月水屿”,只是改不过嘴来。
枫雪色一惊:“什么?玄月水屿失火?”
“是啊!都烧了半天了!”朱灰灰向起火的发现望了望,“今天虽然下雨,可是风很大,估计山庄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办早说!”
朱灰灰理直气壮地道:“你又没问!”
“你——”
朱灰灰抢着道:“大侠,你要再啰嗦下去,‘去了水兴’就更没救了!”
枫雪色气得将她的手甩开。一个多月没见,这丫头气人的本领越来越强了!走了几步,感觉一下发现,然后顺手抓住她的腰带,拎着她向前方掠去。
朱灰灰已经很习惯被他拎在手里,嬉皮笑脸地在他的腰上抓了抓。
枫雪色只觉得腰上一痒,差点泄了真气,不禁呵斥的道:“朱灰灰!”
“小的在!”
“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你丢到胡乱去喂鱼!”
“是!大侠!”朱灰灰假装很规矩地把两只手合到胸前;“大侠,一边跑路,一边说故事给你听吧?”
枫雪色“嗯”了一声。他也知道,朱灰灰虽然平时老没正经,但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却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特别重要,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有说什么故事听。
“简单一句话,就是俞、戚两位大将军的家人被混杂在一支商队里,正准备送往东瀛做人质。见血楼十二生肖使救援不得,为了将这个消息送出来,已经个个战死,我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然后流玥兄护送我来找你。”
枫雪色一惊霍地停住脚步:“什么?”
朱灰灰道:“此事说来话长——大侠,暮姑娘在前面。”
前方堤岸垂柳如绦,一条纤细的人影正痴痴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黑暗的发现,翘首而盼。
灯内的烛已经燃势微,曾经笼罩她的温暖也已经熄灭,夜色中望去,那纤薄的香肩,仿佛担着的都是落寞。
江湖天很晴Ⅱ72009…08…10 14:18 撑开的竹伞放在她的脚边,一阵风吹过,将伞掀翻,在堤上滚了几滚,便落入洞庭湖中。
晨暮晚望向迎面而来的一双人影,突如其来的失落令她眸子中倏然黯淡下去。她不得不深深呼吸,才勉强压下膨胀在心底的不安:“枫公子,朱姑娘,你们回来了!”邵佳一带着些微的颤抖。
枫雪色“嗯”了一声,关切地问:“暮姑娘,你还好吧?”
晨暮晚眸子里水雾忽现,她垂下头:“我……还好,那个……那个人呢?”
“被大侠打跑了!”朱灰灰说。这暮姑娘怎么这么缺心眼呢!瞧那张脸,青得跟鬼似的,都这模样了,还傻等着不走,万一大侠要走另一条路,她还不等死啊?
枫雪色将朱灰灰放在地上:“灰灰,你陪暮姑娘慢慢走回山庄,我先回去看看!”如果只是朱灰灰一人,他可以拎她回去,但是还有暮姑娘,他可不能将她一个人落下。
朱灰灰撅撅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枫雪色摸摸她的头发:“要小心!”身形一展,向前方掠去。
茫茫夜里,他的背影逸如杳杳白鹤,如果不说,谁能知道,这个男子竟然是个眼睛失明的人?
朱灰灰和晨暮晚都有点发呆,良久,朱灰灰咳嗽了一声:“暮姑娘,我们走吧!”
晨暮晚答应一声:“好的!”
向前行了几步,却觉得头晕眩目。她的身体实在虚弱,硬撑到现在,只是因为心心念念都是枫雪色留下的“等我”,而现在,枫雪色翩然离去的身影仿佛也带走了她的生命力一样,精神和体力都已不支,不禁摇摇欲坠。
在晨暮晚将要倒地的一瞬,朱灰灰伸出手去,很粗鲁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算了!我来扶着你好了!”
大侠可真是的,把这么一个病秧子丢个她照顾!哼!要不是看在晨先生和晚夫人是面子上,她才不要管这个一碰就碎的瓷器小人呢!
晨暮晚嘴唇都是青白色:“谢谢你,朱姑娘!”
朱灰灰道:“不用谢啦!”
朱灰灰扶着晨暮晚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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