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坪左右的屋子，摆放着精致的桌椅，准备着足量的蜡烛，还有一张可供休息的软榻，虽然没有窗户，透气性却很好，一点憋闷的感觉也没有。
赵明渊视椅子为无物，直接拉着阿长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暗室里的椅子虽然精致，却没有准备软垫，铬到阿长可不好！
昏暗的只点了一根蜡烛照明的暗室，紧靠着坐在软榻上的两人，封闭，静谧，安全，更有一股暧昧的气氛无声地流淌了出来，赵明渊心旌摇动，自从那隐秘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感被阿长主动的求亲给诱发出来后，和阿长如此刻这般亲近，他难免生出些异样的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他们这是要谈正事，努力将那些杂乱的念头排除脑海，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阿长，你可以叫我阿昭。”
连那牧森都能被唤作阿森，他赵明渊还只是赵明渊，这怎么可以？必须改口！
“阿昭？昭，不是你的封号吗？”
“昭，是我的小名，我小时候，娘给我起的。”他出生的时候，父皇还在四处征战，娘亲一边给父亲去了信告知他的出生，一边就顺口给他起了阿昭这个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使用期限极短，待父皇写信起了他的大名后，这个名字就再没有人叫了，父皇不知道，大哥不记得，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娘亲去世前，听到她下意识地用这个称呼来叫他，才记起了这个小名。
会被封为昭王，是个意外，也是惊喜，他能感到父皇对他的器重，但他更开心的其实是自己的小名以另一种形式重见天日了。
这个小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是第一次告诉别人。
“没有人知道，我只跟你说过。”赵明渊解释道。
阿长温柔地笑道：“阿昭。”
“嗯，阿长。”赵明渊的喉咙有点发紧，耳朵也有点发烫了。
“阿昭，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好吗？”
赵明渊点点头。
“阿昭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会投胎转世吗？”
赵明渊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重生，莫非阿长也是……不，不太像，如果真是这样，事情早就发生变化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只是受他的影响才改变一点。
“阿昭一直觉得我很厉害，知道我到底有多厉害吗？”
“这天下，无人能及阿长！”
“不错，是这样，那阿昭知道我为何这么厉害吗？”
“为何？”
“我啊，奈何桥上忘了喝那晚孟婆汤，我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在这里的。”其实是破碎虚空之后莫名其妙过来的，但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坚决不要说！
赵明渊的心怦怦跳：“阿长记得自己的前世？”
“是呢！我的上辈子是个很强的人，生活在一个叫做天武大陆的地方，我一生习武，是天武大陆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阿长缓缓地，像说故事一样将她的前生说给了赵明渊听。
她一直以为，前世的记忆早已模糊，现在的说明，只是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谁想到，一边说着，她的记忆也像是被唤醒了一样，越来越清晰，那些过去，生动得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
阿长一边说，一边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那回忆之中。
☆、第五十一章 信任
他们在暗室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守在外面的牧森把早已烂熟于心的医经背了一遍又一遍，当背到第三遍的时候，暗室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小师弟，阿长让你进去。”赵明渊一脸灿烂的笑容，让牧森觉得十分刺眼。
“那你呢？”
“我在外面等着就好。”这一个时辰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得好好地顺一顺，至于牧森的事情么，再怎么稀奇也不会有阿长的重要，日后只要他想知道，阿长定会告知，怎么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充满信任的姿态让牧森稍微好受了一些，但想揍他的念头却并没有减少。等着吧，他总会找到机会的，毕竟师姐又不可能随时随地跟着他！
有了主意的牧森哼了一声，高昂着头从赵明渊的身边走过。
赵明渊摇摇头，替他们关好了门，便走到了书桌前，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番，随即又将这些字画全都烧毁了。
阿长所说的事情，几乎颠覆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认知。凭借人力竟然可以移山倒海、改天换地？野兽也能够拥有不输于人的灵智开口说话？各种灵药不只能延年益寿更能起死回生助人成仙？天武大陆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荒诞不经，若是换个人，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但，告诉他这些的人是阿长。
前世，他被阿长所救时便被她的强大所震撼，今生的震撼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停过。这样强大的力量，不要说是大商，就是走遍异域，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不，那个牧森也要排除在外。
他曾经以为阿长是天赋异禀，现在看来，原来是受了前世的影响。
知道这些光怪陆离的诡异之事，赵明渊并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阿长竟然对他坦诚至此！他当时就十分感动，不由自主地便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告诉了阿长。
他其实是重生的。
这个秘密会被他如此轻易地吐露出去，赵明渊从不曾想过。
前世遭受到的背叛太过深刻，他以为，他已经对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这样的秘密，他连最信任的父皇都不敢告诉，他早做好了带着这个秘密进入棺材的准备，却不料最终多了一个人知道。
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就像是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于是，他说得越发痛快。
“不管人们对我所做的事情多么惊叹，不管父皇对我多么夸赞，我却远远没有那么自信，因为这都是前世的失败给我带来的成功。现在，我可以利用这些占据优势，但之后呢？因为我的举动，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前世已经不能给我太多的参考，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守住自己的优势，还能继续快速前进，更上一层楼吗？”
“我的心，很不安。所以，我只能不断地努力，拼命地努力。”说到这里，赵明渊的脸上又浮出了淡淡的笑容，“所幸，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虽然只是一点点，但那毕竟是我依靠真正的实力做到的。”
三年的游历，让他的眼界变得无比开阔，让他的思维也不再局限，他能够站在更高更广的角度思考问题，所做的事情，所下达的指令也越来越正确，看着大商朝在他的努力下越变越好，他便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不管前世今生，他最大的梦想莫过于此啊！
他的轻松和喜悦感染了阿长，她说：“阿昭原来和我一样特别，真好！”
是的，真好！
这种奇妙的相似之处，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兴奋的赵明渊，忍不住地就开始长篇大论起他的一向想法和计划来。如果说前面的半个时辰，是阿长给他讲神话故事，那么后面半个时辰，就是他在给阿长普及各种朝政关窍……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坐在外面，越坐越冷静的赵明渊猛然清醒过来！
他和阿长才刚刚私定终身，不是应该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一番的吗？这个就算跳过了，他们也该谈谈如何过过明路，何时成亲，再畅想一下未来生活吧？
赵明渊汗颜，重又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拟写从订亲到娶亲的全部计划的草稿。
暗室中，折腾得赵明渊和整个昭王府死去活来的牧森，此刻却乖巧地像个小娃娃，一脸恭敬地看着阿长，不用她多吩咐，便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那是在阿长破碎虚空之后的五年，阿长的传说已经响遍了天武大陆各地，但人们的日子还是该怎么就怎么过。
作为小师弟的牧森，平日里除了研习医术，就是遵照大师姐离开前的吩咐，给大白虎的墓碑打扫打扫，照看下墓碑旁的翠绿植物，给鲛人的水中墓收拾水草，再喂喂水潭里的小鱼，日子别提有多清闲自在了！
只是，有那么一天，他照例去给小鲛人的水中墓清理水草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水中墓陡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还没等牧森反应过来，他就被白光吸了进去，再醒来，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一直隐居在深山之中，不理世事，偶尔心情好了，就去外面逛一圈，救几个人，当年的赌坊老板王枫就是这么个幸运的家伙，赶上了牧森好心情的日子。
就算是换了个世界，牧森懒散的性子也不会改变，但他对医道也有着异样的执着，学武是为了能采摘那些生长在地势险要之地的药草，学阵法是为了布置迷阵保护珍贵的药草不被发现，他的所学虽然驳杂，却全都是以医道为核心的。
“这个世界简直是太差劲了，要什么没什么，上百年份的药草居然就是珍稀物种了，简直是让我没了用武之地！”牧森不由地跟阿长抱怨道。
阿长深以为然：“是啊，武道也被限制了很多，不要说是破碎虚空了，连移山倒海，哪怕是移一座土坑都难啊！”
“是吗？”这个牧森倒不太在意，反正他的武功一向都是师兄弟中最烂的一个，“赵明渊拿出来的那十株百年份的药草，要是以前，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要拿来当宝贝，还辛辛苦苦地带着我的宝贝药草们千里迢迢来到庆安，它们都被折腾坏了！”
阿长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阿昭请你来，是为我治眼睛的。”
牧森的长吁短叹抱怨不休立刻转了口气：“那是，一想到我不愿千里费劲地折腾过来，竟然能和大师姐重逢，那么这折腾也是大大的值了！”
“不过，大师姐，你不是应该破碎虚空成仙了吗，怎么会……”
牧森一看阿长的脸色变了，话说到一半就没再继续下去，阿长却是做了下被笑话的心理准备，把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经历说了出来。
牧森一脸严肃：“竟然是这样！破碎虚空之后不能成仙，反而转世到一个和我们天武大陆完全不同的地方，难道是天庭除了什么变故？”内心的小人已笑翻，哈哈哈哈，威风凛凛的大师姐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谁知道呢？不管怎样，那些事，现在都和我们无关了。”
“说的是。”牧森想起这个，就是一阵心痛，他可爱的宝贝们，竟然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托付出去就永别了！他不在的日子里，它们可还有人照料，那个人照料得好不好？唉，想也是白想，除非他能回去！
但，他来得莫名其妙，那道白光将他丢到这里就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他想要回去，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将只能想想的念头从脑海中丢出去，牧森又严肃地问了起来：“大师姐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刚出生没多久就坠马了，然后就一直失明到今天，你可有办法？”
原本，阿长对赵明渊所谓的神医还是半信半疑，但一知道这人竟然是小师弟牧森，就什么怀疑都没有了。
以牧森的本事，她不要说是瞎了，她就是两只眼珠都没了，他也能给她治好，但，前提是，在天武大陆那个物资极其丰富的世界。
大商朝这样平凡的落后的小世界，根本就没有天武大陆的灵药，就算小师弟医术通天，没有药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牧森从桌上把蜡烛拿起来，一边举着蜡烛，一边撑开阿长眼皮，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师姐的眼睛没有明显的伤处，是不是当时摔着了脑袋，影响到了眼睛？”
“我相信小师弟。”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研究吧！
头一回听大师姐说了这样的话，牧森很有些激动，当即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师姐放心，不管花多少功夫，我也一定会把你的眼睛给治好！”
“那就拜托师弟了。”阿长微笑。
牧森用力点头，见阿长站起身来，忙道：“师姐，我们就这么出去？”
“嗯？”
“刚刚，那个赵明渊没有起疑吗？师姐是如何对他说的，我们的称呼是不是该换换？”
☆、第五十二章 坦白
阿长停住了脚步：“阿昭已经知道了。至于称呼，在外人面前是该变变，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阿长，我就叫你阿森，师姐弟的称呼还是不要用的好。”
“什么，你都跟他说了？！”牧森忍不住高声叫了出来。
“不只是阿昭，还有我的家人，我都会说的。”阿长认真道。和遭遇了不幸重生而来、顾虑重重的赵明渊不同，阿长从小到大感受到的都是家人的真诚和温暖，她对他们充满了信心。
原本不说，只是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她确实是他们的家人，只不过拥有前世的记忆罢了，现在既然牧森出现了，她总不能连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要遮掩她和小师弟的关系吧？这不仅是对小师弟的不公平，也是对家人的不信任！
所以，她决定对赵明渊坦诚的时候，就想好了要跟相府中人一样的公开。
牧森惊呆了：“大师姐，你要不要这么草率？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在天武大陆就算了，带着记忆重生那是天降福缘的孩子，是被祝福的，但是在这里，那可是跟妖怪没两样啊！你不不怕被烧死啊？”
阿长回过头来，一步一步走向牧森，她的双目无神，身形娇小，但在那一身凌厉的气势的衬托下，牧森只觉得师姐的身形无比伟岸，一如天武大陆时的模样，永远立于高处，让人仰望，稍稍靠近，都会感觉无尽的压力，让他不由地弱了声音：“师姐，我只是担心……”
阿长在他的身前停下，凌厉的气势忽而一变，变得如和煦如春风，就连她严肃的表情也转变成了柔和的笑脸，她向他伸出了右手，温声软语道：“阿森，不用怕，相信大师姐。”
牧森不由地一阵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刚被师父领上山时的情景。奉行放牛吃草的师父，直接把他交给了大师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调皮的他因为贪玩，摔下了悬崖，好幸运竟然没受什么伤，但人小力弱，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缩在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