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向晚最先看到了我们,她原本无神的脸上立显惊怒:“阿续,快离开这!”可她的话等于是废话,在看到如此情景后,陆续怎可能会再离开?
在扫过顶上每一处后,他已经在环看四周,眼神凌厉,最后落在我们正前方位置。
我其实一到此处就已经看见了,尽管头顶一干人被捆缚倒挂的视觉冲击极大,但前方那处仍难被忽视。首先得描述下整个地方的大致场景,正中央有一团巨大的火簇,大致猜测是以那种黑岩为燃料的,然后在空间的四个角落各有一盏灯,那灯自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电灯,而是特具古味的油灯,灯托是金属的,火光在灯罩之内闪翼着。
曾听说过千年古灯永不灭,所以对那灯盏里的火光为何会一直燃着,没有多去深思。
另外尤显瞩目的是,我们正前方位置,也就是路的尽头,有两扇巨大的金属门。之所以称之为门,是因为在正中的位置有两个圆环,酷似古时大户人家的门环。再然后才讲到陆续目之所及的地方,就在那两扇金属大门的正前方,有一个水池,池的正中央有个平台,在那平台之上摆放一个大约两米来长一米多宽的石椁,这已经够诡异的了,在石椁上还放了一尊白玉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西王母神像。溯本归源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它开始的,经历了十几年的漫长岁月,一些恩怨被重新翻开,于是我们这一群人全都聚集于此。
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它又何珍贵之处,就是一尊看起来有些像白玉的神像而已,西王母?昆仑之神吗?那又如何,不过是存在于古神话里的虚构人物。
只是它出现在这里,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向晚,无疑这尊像最后是被她拿走了,从而得到神像里面的结构图,可她为什么要把它竖在那石椁之上呢?这定然是有什么涵义的,与底下的石椁有关,那里面放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相比他们为何会被那种黑须给捆缚在顶上,我更想探知那具石椁的秘密,因为隐有预感关键就在那。显然陆续与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他没有焦急地想要去顶上救人,而是沿着水池边缓慢地走,锐利的目光一直紧凝在石椁之上。
我注意到向晚的神色中惊骇多过于担忧,她嘶哑着嗓子吼:“阿续,你给我立刻离开!”
陆续终于抬眼看了下她,眸色复杂难辨。下一刻,他跨脚踩进了水中,我微微一惊,尽管在旁已经看出这水池不深,至多没到大腿。他这是真的要到那正中间的平台上去?
没有犹豫地也下了水,忍住到嘴边的吸气声,这水。。。。。。比之前的冰泉还要冷啊。而且为何不起白雾的?陆续孑然转身,眸光锐利地扫向我,带着怒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向我伸手过来。我抿了下唇握上他的手,快步跨过去,仔细看他脸色,暗想他不冷吗?一点反应都没的。
手被用力捏了捏后,听到他咬着牙说:“别看我,快冻成狗了。”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弯起,真佩服他还能在这种场合里说调侃的话。不过从他完全冰凉的手以及捏得极紧的力度可感觉得到,他不但冷,而且紧张。
幸亏水池不大,几步就到了中间平台,两人翻身上去时感觉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木的完全没知觉,甚至出水后裤管上立即就结了薄冰。用手拍碎时越发觉得奇怪了,明明那边有一大团火簇,四周也都燃着灯盏,水这般冷,两相反应之后必起水雾,可此水就好像将冰度都压在了水下,表层却与空间相融。察觉手背被碰了碰,抬起眼时见陆续正疑惑地看着我。
“这时别走神,一切小心。”听他轻声叮嘱,我点了点头,撇去心底关于那水池的疑惑。
平台并不大,只走前几步就已到了石椁前了,头顶向晚似已放弃不再嘶喊,抬头看了眼她,只见她神色哀漠地看着这处。目光并未与我碰撞,她的视线凝结在。。。。。。那尊白玉像上。
回转目光,见陆续的视线也定在白玉像上,当他的手伸出时,我直觉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从外套内拿出所有竹管,一根接一根的套上,差不多套到有一米长时,我拉了陆续向后退开两步,随后才用竹管去点那白玉像。没动!看来是有些沉,我又加重了力,还是没动!
陆续伸手过来握住我竹管,与我一同使力,但白玉像依旧纹丝不动,就好像生根了一样。
两人松了力气不再徒劳,已经确定一件事:这白玉像看似就那么摆放其上,其实却不是。这回陆续走上前探手过去,我没再阻止,事实上自己也好奇,难道它被粘在上面了?
没有意外,陆续无论是推还是拔,都没能把白玉像给拿起来。突然他顿了顿,扶着白玉像顺时针旋转,这一回真的动了,轰隆声响起,是石与石的摩擦产生的。大致已经明白,这是个精妙的设计,白玉像不但内藏了古洞结构图,还与这石椁有关,它可能是开启机关的钥匙。它的整个底座是被镶嵌在了石椁表层上的。
陆续在转动到不能再转时收回了手,目光警惕地扫掠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只听一声机刮弹跳,在静默中特为明显,而声音正是来自于眼前这具石椁。极明显的,石椁盖子在慢慢移升,差不多移出一寸就停下,如此算是启开了这具石椁吗?
虽然从未经历过这些,但有些常识还是懂的。古时通常把石椁用来做棺材的外棺,将遗体放进木质棺材里,再将棺材放到石质棺椁中,主要是避免木材日久腐烂,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远看这具石椁一片灰黑,此时离得近发现这表层极像我们在四层水道遇上的那种灰岩层,并且是不规则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竟然果真被捏下来一块,也是脆的。随着我这一捏,奇怪的事发生了,只听噼啪直响,石椁各处都龟裂开来,除去上层的,侧旁的灰岩都开始脱落。
陆续下意识地将我拉后一步,低头看自己的手,不至于威力神通到这地步吧,就那么一捏居然把灰岩层全震碎了?
☆、208。疯狂的想法
显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情形,陆续已经在耳旁低声作出分析:“本身这岩层就因为机关启动而松脱了,你那一捏破坏了其结构平衡,从而导致全部裂开。”
令人惊异的还在后面,当石椁侧旁的灰岩脱落而下后,莹白光润的侧面就袒露在眼前。若说之前这石椁不起眼,那么此时莹白润透如白玉,光这质地就让人难以移转目光。这还不止,在白玉侧面上还雕有纹路,细看之后就发觉那是一条盘游四册的龙,我们正面对的是龙身,龙头在另一侧面,可谓是刻得栩栩如生。
难免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雕刻在墙上的壁画,也不知是否出自同一人手?如果是,那么这也是那位君王刻的了。目光回到石椁表层上,凝视那尊西王母神像,已经能看出两者材质是相同的。
头顶传来激动的声音:“宝物啊,我终于见到真正的成品了。”是阎九,他已经从原先的震怒里平复下来,此时正瞪大了眼盯着这处,眼神尽显贪婪。
没去理会他,扫了眼向晚神色,她与之前一般哀漠的表情。
哗啦一声抽回我思绪,回转目光就见陆续双手捋开了石椁表面已碎裂的灰岩,这回那尊白玉像倒是能被移动了,移开后细看,只见原本底座的位置向下凹陷八角菱形,中间是圆,分为黑白两半,看起来有些像八卦,上面有一些纹路凹槽,隐隐透着红。掀开白玉像,果然见它底部有个契合口。
陆续没再多花时间去研究,直接就去推那石椁,轰隆而响,石椁盖一点点向一侧移动。既然无所顾忌动手了,我也没道理干看着,走到另一侧,帮他一起推,很快就看到里面的黑沉木了,推开到一半已是能确定里面放了一具棺材。但奇怪的是,在黑沉木棺材的中间有个小圆,圆心扎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我迟疑地去看被推着横在那的椁盖,这位置好像正是西王母神像座立的八角菱形处。
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还是说机关与这黑沉木棺是连在一起的?
刚这么想时,陆续竟是沉不住气地去掀棺盖,沉闷的声响在静默里显得诡异森然,就像古老的门扇被徐徐打开,那背后隐藏的秘密也将公诸于世。
绝然没想到的是,陆续会以一声惊呼作为开场白,我本能地抬眼看他,只见他神色震惊,身体震颤着向后退了一大步,并在下一瞬就瘫软坐在地上。这反应也太剧烈了!我俯身要去扶他的同时,下意识地向沉木棺内看了眼,似乎看到有具身体躺在其中。
心头剧颤了下,视线被遮挡住,扶住他胳膊询问:“怎么回事?”他没有回答我,脸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始终没退去,过了将近数十秒,才见他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抬头,目光凝向向晚,呐呐而问:“这就是你。。。。。。的原因?”
向晚没有理会他,怔怔看着石椁内。终于陆续轻声开口:“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我没有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向晚冷漠地答。
陆续忽然就爆发了,仰着头怒吼:“你把他搬来干什么?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已经死了十二年!你还活在那封闭的世界里吗?你真的病得不轻!”听了他这话,我想我的脸色也在一寸寸泛白,隐隐明白是什么让陆续这般震惊到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同样的也不敢置信。
想过这具石椁内安置了棺木,想过棺木内或有某具尸体,可能是古洞的缔造者,可能是那位刻画的君王,也可能棺木内什么都没有,安放的是奇珍异宝或者能够被充作为龙脉的宝物,这些可能我都有想在内了。可是现在陆续在表述一个信息,向晚也没否定,他们的意思是在那棺木里躺着的是。。。。。。陆续的父亲,陆风?
我得去看看,脑中反应出这念头。陆续现在情绪极端不稳,他周身脱力,我得帮他去看仔细了,怎么可能会是陆父躺在这里头呢?难道说陆父其实是诈死的?当年在狱中他根本就没自杀,而是躲到这个地方来了?松开陆续的胳膊撑地而起,正要探头过去时,被身后死死拽住,回头间只见陆续仰着脸,眼中有巨大的悲恸与哀戚,“小九,别看,会吓着你的。”
我冲他笑了笑,说:“没事,我不怕。”不就是个死人嘛,还是他父亲,没什么好怕的。可当我看清掀开的一截棺盖里的那张脸时,无法控制地惊骇而喊,与陆续一样,整个人也向后倒退了两步,双脚打着颤。我看到了一张血红的脸,而且,双眼是睁开的。
“觉得可怕?”头顶上向晚幽幽询问,像蛰伏在旁的幽灵一般。她似轻嗤了一声后再道:“阿续,他是你父亲,你都会怕吗?”陆续凄然而问:“老头子在天之灵,会希望这样吗?”
“什么在天之灵?你没看到老师眼睛睁开了吗?只要再过段时间他就会醒来了,只要他活过来了,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到那时你不会再觉得我是疯了。”
向晚是疯了,我的脑中无比肯定地反应出这个讯息。
陆续不再仰头看向晚,直直凝着石椁,像是在自言自语:“微生物遍布他身体,像那些岩石一样成为一个生命系统,可那是叫活过来吗?”
“。。。。。。”我无言唏嘘。却听到向晚仍然执迷不悟地在说:“为什么不能?连石头都能变得有生命,人自然也能,他的身体机能细胞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我就为他创造,你看,老师在吸入你的血液之后,已经几乎快有生命迹象了,只要他身体里生出一颗晶体球珠来,他就能活过来。”
我明白了向晚的意思,她是想利用洞螈细菌滋生的微生物缔造一个类似于人体细胞的生命循环系统,然后身体里长出一颗球珠来当成是心脏,从而让陆父能够起死回生,这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诚如陆续说的,这样叫活过来吗?还能有人的思维?
只听陆续决断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那不叫活过来,那叫行尸走肉,叫怪物!”在他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有泪溢出了他眼眶。这时候,我是没法感同身受的,因为石椁里躺着的人是他父亲,只要不疯狂,又怎会愿意看到已经逝去多年的父亲变成怪物?
忽然想到什么,我忽略了刚才向晚话中一个讯息,她说陆父吸了陆续的血,那么刚才所见那血红的一张脸是因为陆续的血的关系?惊然看向陆续,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虚弱了,而向晚对他又动了什么手脚。
无需我提问,头顶向晚已经自曝内情:“阿续,你不要这样说老师。他此刻身体里拥有你一半的血液,你们父子血脉相连,你的血气不但可以加快他苏醒,更能唤醒他意识。等老师醒来,他可凭借你那一半的血液,拥有人的思维和意识的。”
我实在忍不住脱口而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怪论?实在是。。。。。。”荒谬之极,难怪陆续虚弱成这样,竟然被她拿走了一半血液。
但向晚却全然不那么想,她说:“不是怪论,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留下的秘密。西王母像里有结构图,晶石底下藏起死回生术,我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上面来的。他说生命在于循环,人之固本为血气,循环生成需要十年以上,所以我将老师封印在石椁内,直到你来之后,才用你的血开启封印,并使血融入身体内。现在只剩最后一步了!”
心中一沉,急声追问:“最后一步是什么?”
向晚在这时却似从懵懂中醒来,眼神犀利无比甚至带了怨毒地看着我,“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是不是想破坏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破坏了这个地方的平衡,阿续和我只需要等着老师醒来的那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都生死一线。”
我怔愣了下,“不是因为阎九他们肆意轰炸才导致这一切的吗?”怎么说是我破坏的?
通常强词夺理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听向晚道:“如果不是你将四层系统内的球珠拔下,破坏了核心命脉,其余的人不可能在被绞入岩泥后还能活着出来。哼,阎九这死老头子,早就死了。”
“该死的巫婆!”本身就暴躁易怒的阎九听到这处再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