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越是如此,越不能放过眼前这篇,所以,他在说话时,以邱言的字“慎之”称呼,表现出亲切、亲近之意,无形中,要将自己与邱言的关系拉近,至少要让别人觉得他与邱言亲近。
面对高松的威胁,韩薇儿笑容不变。目光却越发冷冽,但并未回击,反而扭头朝另外一人看去。
如今,有三人伸手,各自抓住了棋盘一角,除了韩薇儿与高松外,还有一名儒生。
注意到韩薇儿的动作,高松同样心有所感,转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是一张平凡面孔。普普通通的一名儒生,身子不胖不瘦,个头不高不矮,面容不俊不丑。属于那种放到人群里,根本不会引人瞩目的角色。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个时候伸出了手。与相国孙女、书院年轻一辈的旗帜人物,争夺同一件事物,即便被二人目光注视、气场笼罩。依旧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被此人注意到了,可见眼光;
面对两名身份非同一般人物的无声威胁,毫不退让,足见勇气。
“东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我不可能没有印象。”高松盯着那面容普通的男子,念头转动,但没有收回目光,冷冷的注视,要在对方心里生成压力。
他明白韩薇儿的意思,是要先将此人逼退,然后二人再行争夺,省的节外生枝,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养出来的气场,自问一般人难以承受,但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居然如无所觉,死死的抓住棋盘一角,没有放手的意思。
正在这时,韩薇儿开口了——
“没有想到这次品评,会混进来你这么一个人物。”
她微微一笑,看着那男子:“你脸上表情僵硬,嘴角略有歪斜,鼻尖儿下耸,是带着一层人皮面具吧?”
“哦?”听了这句,高松心中一动,再去看时,留意了韩薇儿话中提及的几处,果然发现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这个人真带着人皮面具?可他既然来此,又何必隐藏身份?”
文轩品评,乃是文坛契机,来这里的人,一方面想品味士林气息,一方面更要借此扬名,若藏头露尾,无异于背道而驰。
“文轩品评,虽说来者不限,但起码要身具一定文思,不然连门的进不来,就要被文轩楼的人斥退,可有文思略有所成的人,都恨不得名传天下,岂会隐藏身份,小女子很是好奇,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历?身有文思,不愿透露身份,却又来到此处,果真是为了求学不成?”
人人都有文思,但想入文轩,这文思却要稍有气相才行。
韩薇儿的话,让高松生出一点想法,思路渐渐打开。
三个人这般动作,逃不出其他人的眼睛,引起了诸多注意,随后他们发现了棋盘上那篇文章的奇妙之处。
一时间,不少人都动起了心思,要知道,只是看了一眼,阅读几句,感受文章意境,就能让思路豁然开朗,解开心中疑惑,这般效用堪比名师,对于没有拜入书院的书生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过,那些书院门徒一样心动,书院传承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底蕴虽然浩如烟海,但拜入者众多,岂能时刻都有名师指点?
即便心动,可他们却没有上前,而是准备观望——即便不怕韩薇儿与高松,也要考虑到得了棋盘文章后,成为众矢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妙,引起了诸人注意,不过我有书院作后盾,不怕其他人事后纠缠,但事情必须尽快了结,不然等诸位先生出面,就不好办了。”
高松正在盘算着,便在这时……
“不愧是法家传人,这般细微的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个面貌普通的男子突然开口,“我这次来,确实是想要求教一二,听大儒品文,但既然见了此物,就算暴露,也在所不惜了,士林固然令人向往,但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相比之下,这张棋盘却价值连城,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与我争夺?便大度些,让给我吧。”
他说话的时候,有种皮动肉不动的感觉,脸上好像抹了一层蜡,说出来的话,令韩薇儿心头一跳,她正要回应,却见那男子袖子一动,空着的另一只手里,多了块玉牌,牌上写着两个篆字——
形势!
这块令牌一处,立刻就有玄妙气息散发出来,近在咫尺的韩薇儿和高松眼皮子一跳,从这股陌生气息里捕捉到一点熟悉味道。
“圣贤精神……”
就在二人惊讶的时候,他们亦意识到情况不妙,用力一扯,就要将那棋盘给抢夺过来,可手腕刚动,对面男子手中的玉牌里就飞出一句话来——
“飞蓬之问,不在所宾;燕雀之集,道行不顾。”
对于没有根据的言论,不必听从;对于燕雀聚集这样的小事,路上行人不屑一顾。
霎时间,景象扭曲,韩薇儿与高松心中泛起异样,感到自身就如同那无根浮萍、又好似叽叽喳喳的鸟儿一样,无关紧要,而那面容普通的男子,却好似一个行人一样,只是路过,并不停留。
紧跟着,男子身影越发模糊、透明,被他拉扯着的这张棋盘,亦随之而动,有了消失的迹象。
韩薇儿与高松心中一急,各自调动了一点残缺精神,所谓残缺精神,便是不完整的圣贤精神。
只是,这两道残缺精神一重“术”,一重“祭”,虽然玄妙,但算不上对症下药,和对方的完整圣贤精神一比,立刻落入下风。
未过多久,四周秩序之力涌动,将男子的身影包裹,就听“啪”的一声,其人连同那张棋盘,都不见了踪影。
而后秩序一散,周围的扭曲恢复正常,只留下脸含怒意的韩薇儿与面无表情的高松。
“此人是谁!居然虎口拔牙!”
周围人同样心惊不已,对那男子的身份猜测起来。
但很快,这些人的目光被一张桌子吸引了注意力,那张桌子,正是先前摆着棋盘的那张。
“这是什么!”
桌面上一横一竖的布满了墨迹,成棋盘形,棋盘上格格分明,有骨血饱满的文字充斥格中。
一见此景,韩薇儿与高松立刻回过神来。
“笔下劲头,入木三寸!对啊,邱言劲力通透,笔有神韵,他的字透过布帛落在桌子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不等两人上前,那张桌子的周围就已围满了人,几名儒生竟是直接上前,你争我夺!
………………
“嗯?有圣贤精神的波动从下面传递上来!”
文轩二楼,品评之间,诸先生感到楼下的一点波澜,却没人理会,每一个都凝聚心神,全神贯注的感受上古景象。
随着邱言收拢文思,景象支离破碎,若非被他们以秩序之力维持,已然不存,可即便如此,眼下已经到了极限!
“这景象太过真实,邱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以他的年纪,绝对不可能有这等见识,就算是从书中逆推,也没理由连生存环境、物种变迁都重新构建出来!”
几位大儒越是感悟,越有收获,心里也越是疑惑,就在这时,一阵充满了“行走”之意的精神波动波及过来,牵引着一道秩序之力震动起来,这一震可不要紧,生生打破了平衡!
被秩序之力维持的上古景象登时破碎!
“大胆!”
一个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立刻怒气勃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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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老师,且听弟子道来。。。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一向和善的周东义,此时怒发冲冠,苍老的面容上,毫不遮掩的爆发出怒意,配合着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与其文思相合的秩序之力,怒火立刻在旁人难见的层面上,掀起了一阵狂风骇浪!
楼下、楼上的诸多儒生,登时心头一寒,却不知缘由。
但这只是个开始,除周东义之外,房间里的其他几名大儒、先生,同样面色不豫,崇礼书院的许世铁青着脸,千书斋的庞楚则眉头紧皱。
连韩逸、小陈先生也面生不快,整个房间里,也就只有春秋书院的郑丘老人还算平静,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能从老人那紧紧握住笔杆、微微颤抖的枯瘦老手上看出一点端倪。
怨不得他们生气,这上古之景,本就是读书之人难以割舍的向往,做学问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功名利禄已很难再动几人之心,转而追求更为纯粹的道理。
其实这也正常,但凡还有红尘之心的人,多在官场之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韩逸他们这些人,就算关注时局,也不再是单纯的从朝廷、王朝的角度思索,而是转而关注周围的一切。
道理,本就隐藏在周围,天灾**中有道理,平淡生活中也可见玄奇,从天下事、身边事里总结出一套规律,与自身学派相合,发展书院学说,流传后世,才是正道。
在这种局面下,上古时的景象有着特殊价值,那时的人道虽不成熟,却也没有如今的繁琐,能更容易看出本质。
说白了,人道就像一棵树,上古时的景象。就是去掉了枝叶,留下来的树干,是一切的本源,了解了其中真谛,自能更好的把握方向,不让这棵树歪斜、死亡。
不过,想弄明白上古之景并不容易,因为很少有人能曾亲眼目睹过那个时代,大部分的人只能靠着书籍所载去推测,结合身边的生活加以比对。猜测圣贤著书立说时的情景和想法,以此注解经史典籍。
但学派学说不同,出发点就会有偏差,推测出的上古景象自然不同,以此发展出来的人道主张,甚至会南辕北辙,生出诸多争端。
不过,能走到参悟上古这一地步的大儒,经过一生波折。心境蜕变,到底和那性命之道的修行者不同。
性命之道的修士,注重的是自身,要长生久视。时间一长,随着亲人朋友的死亡,修士的感情逐渐淡漠,对外物、乃至自身的族群、国家。都不再具有感情。
而大儒不同,他们不修自身,而是关注人道。偏偏这样一来,生命就很短暂,却也催动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求知的机会,哪怕行将就木,碰到了新的学问,一样会争分夺秒的汲取,然后留下记载,供后人参考、学习。
因此才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说法,朝夕之间的时间,便是留下记载的时间,为的是传承人道。
而今,邱言观想出的上古景象,对韩逸他们来说,就是次难得的机会,这景象之真、之细,令人难以置信,就算不是真实,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是以他们不惜放弃其他,专心参悟。
这些上古景象,当然不是邱言杜撰,而是有根有据的。
他的前世,虽然道法神通式微,但科学技术发达,通过考古发掘和诸多仪器,对上古、远古、太古的事情进行重塑,再由社会学、心理学的学者推测当时的社会结构。
这些知识,放在古代,那是千金难买,往往会成为一个学派的核心传承,而在邱言前世,信息大爆炸,几岁的孩子都能轻易获知。这便让邱言对上古之治有了大体概念,了解其内在的社会构成和分工。
除此之外,更巧的是,邱言曾游遗蜕之地,那片地方也有人类,处于文明起步的阶段,所言所行,与上古情景几无二致。
如此一来,遗蜕之地的上古表象,前世所学的上古内核,再加上刚刚领悟的万民之心,构建起一个上古之景,也就顺理成章了。
几位大儒的学说,源自圣贤之语,经过千多年的发展、完善,早就今非昔比了,却都有一处根源,而今得到机会,参悟上古之景,立刻有了诸多收获!
可随着邱言收拢文思,上古之景渐渐崩溃,好不容易被几位大儒、先生,以秩序之力稳固下来,用各自的文思各自定住一片景象,勉强维持。结果,因为一到秩序之力的突然变化,平衡崩溃,那上古之景,已然消弭!
这种事情,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忍得下来!
“运转秩序之力的小子,必须要受到惩戒!”庞楚从位子上站起来,吐出了这么一句,准备运转文思去将那人拦住。
但小陈先生却摇了摇头:“此事虽因他而起,但本是无心之失,岂能迁怒?”
其他人虽然心有怒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小陈先生说的在理。
“话虽如此,但亦要有所惩戒,不然岂非姑息纵容?此事你们不要管了,交给我就行,”周东义说着话锋一转,“眼下当务之急,是印证感悟,这上古之景不是邱言观想出的么?不妨找他一问。”
“不错。”许世立刻就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几声急促的呼吸声从旁传来,随后席慕远、甄知佐、安锦、郑益等各个书院的顶尖人物各自吐气,睁开了眼睛,一个一个都露出了欢喜表情,不少人的精气神有了变化,一双双眸子流露出晶莹光泽,这是学识大进、心境蜕变后的表现。
站在周东义身边的席慕远看见老师,露出笑容,平息了一下心中意境,吐出一句话来:“民生休戚、人品邪正,老师,弟子从刚才的意境里得了点心得,我知道这是源自邱言之念,但里面还有缺陷,且听弟子道来……”
说话的时候,席慕远的脸上,呈现出豁达、顿悟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在房间中回荡,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的这个举动并不显得突兀,从来弟子心有所悟,都会告之于师,让老师指点,从而传道授业解惑。
他席慕远从前行事也是这般,说出一番见解,受到周东义的赞许,再得些许点播。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了变化。
周东义正压着怒火,又急着去找邱言,哪还有心情听席慕远说话,不等对方说完,就摆了摆手道:“慕远,你有收获,这是好事,等回去书院,再详细与我说一说,邱生才学深厚,你从他的文思里面有所得,当谨记在心,日后多多向他讨教才是。”
话落,这老头看到其他几人都走出了房间,不愿落后,赶紧加快步子赶了过去。
“这……”
周东义这一走,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席慕远,其他人同样感到一头雾水,他们之前感悟到时候,物我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