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齐武的身体是以淡青色光芒构成的全像投影。
——这是仅有极少数「五片羽翼」能参与的五翔会最高干部会议。如今紫垣就是在这样的场合。
紫垣首先严肃开口表示:
「就在刚才,我跟莲太郎他们碰面了。那个小子明明摧毁我的计划,却还是一派悠哉的模样。」
『我们在警界里的「细胞」被拔除了,真是沉痛的败北啊。』
「也不尽然。那些废物,趁这个机会换掉也好。另外与其说这是失败,瞒着我造访东京地区,试图干掉圣天子的家伙才真的是丢脸至极,你说是吧?」
『你这家伙还是一样很会冷嘲热讽啊。』
齐武扫兴地望着上方,吐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暗杀圣天子的计划,我觉得才是最有成效的。那算是给她的最后通牒。假使她还继续高唱幼稚的理想主义,我们就要痛下杀手了。我最讨厌与那种人来往,你应该很清楚吧?不愿服从的人就要用武力排除,这才是我的作风。』
「齐武,你对东京地区的了解还不够啊。要维持东京地区的政体,像圣天子这种有如偶像的人物是不可或缺的。杀死她引发大乱,的确对我角逐权位有帮助,不过那样的效果还是比不上消灭天童一族。因此首先该杀的人是天童菊之丞。」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拐弯抹角地试图拉拢天童木更?紫垣啊,那个女人真的有让你大费周章劝说的价值吗?』
紫垣颇不以为然地摇头:
「你因为没看过天童和光被害现场的照片,所以才不清楚。那个小妮子可是出自天童家的妖怪。」
『喔。』
「况且我听说那家伙的最终目标是杀死天童菊之丞,这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哼,反正劝说的结果还不是失败了。』
「不,成功了。」
『唔?』
紫垣扬起嘴角。
「我说,已经成功了。」
齐武为了推敲紫垣的真正心意,陷入沉默。
「话说回来,十造寺那边怎么样了?」
『哼,算是渐入佳境吧。原本我还以为你会是继我之后第二个登上大位的。』
「什么嘛,你也很会讽刺别人啊。」
『这都是托某位伟大先进的福啊。』
紫垣跟齐武在幽暗之中摇晃肩膀轻笑。
『这么一来,大阪地区跟北海道地区的国家元首都是五翔会的人了。剩下的地区还有三个。别忘了我们的梦想,我们的大义啊。』
「荣耀归于五翔会。」
『荣耀归于五翔会。』
青色光芒顿时消失,眼前的一切再度黯淡遭到幽暗吞噬。
不知从哪里传来好像很悲伤的狗儿远吠。
夜色渐浓,在灯火辉煌的街灯下,里见莲太郎拖着懒洋洋的脚步回家。
身上的火药味让他头痛欲裂。
手臂因为射击后座力严重酸痛,没有因此脱臼已经算不可思议了,不禁担心这下子恐怕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试着用双手塞住耳朵,果然有严重的耳鸣。尽管谨慎地戴上耳罩,还是抵挡不了未织陆续拿来的新型弹药与新型枪枝的惊人轰隆声。
今天一整天都在担任司马重工新产品的测试者。
目前未织依然在开发促进者专用的强力弹药与手枪,她说等到完成之后可以免费供给蒂娜使用,这对莲太郎而言是求之不得的。
未织对于这回的事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声:「小里见,你欠我一次人情。」这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反而让他莫名舒畅。
很不可思议地抱着这种还不错的虚脱感爬上公寓的铁制楼梯,莲太郎转动自家门把。
「你回来啦,里见同学。」
冷不防打开的门里,出现一名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少女。
「哎、哎呀,是木更小姐?」
黑色制服外罩着蕾丝花边围裙的木更,满脸喜色绕到莲太郎的背后,推着他进门。
脱掉外套松开领带,莲太郎环顾自己的住处,理应在场的少女不见人影。
「延珠和蒂娜呢?」
「去观赏社区联谊会举办的烟火秀了。」
莲太郎拍了一下手:
「对喔,是那个付了五百元费用的活动。原来是今天举行啊。」
反正才收五百元,也搞不出什么惊人的花样吧。不过莲太郎今年连一次烟火都没看过,有股非常想追上延珠她们的冲动。
大概是从莲太郎的表情解读出来,木更温柔地摇摇头:
「你不能去,参加资格限定为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过一阵子的祭典会有更大规模的烟火表演,到时候再大家一起去吧。」
那么今晚可以享受与木更久违的独处啰。
莲太郎这时才察觉矮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盘子。厨房也有使用过的痕迹。
不知从哪里飘来令人不快的气味,莲太郎冷汗直流:
「木更小姐,难不成你下厨了?」
木更无言微笑,双手手指在自己面前晃动。十根手指都包上OK绷。
「呃,每次都被大家批评厨艺差劲,我也很不开心啊。所以试着逼自己进步。」
败给木更发出的「快吃啊快吃啊」杀气,莲太郎只好不甘愿地就座,有如呕吐物的恶心气味顿时钻入鼻腔,他不由得低语「神啊。」闭上眼睛。
盘子上的果冻状物体,就好像脑袋有问题的艺术家在油画布上尽全力敲打的绝望色彩,光是观看就会把人逼疯——莲太郎终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由于刺激性的臭味让他双眼飙泪,他对木更声称是喜极而泣拼命掩饰。
用汤匙轻轻挖了一匙果冻状的物体。异常有弹性的东西似乎很开心地剧烈震动。莲太郎下定决心,送入嘴里。
霎时进入涅盘境界。父亲里见贵春在河的对岸笑着挥手招呼自己。
「恶,有够难吃——」
「不好吃……吗?」
木更用充满强烈杀气的视线狠狠瞪过来。
「好吃得是令人发疯!」
「嗯,再多夸奖一点。」
「就好像那个割耳朵的艺术家做出来的饭菜!这就是所谓的鬼气逼人!」
「嘿嘿,真开心。」
木更也是笨蛋,没察觉莲太郎拐弯抹角地挖苦,还羞红了脸。
「喂,别瞧不起人好吗!」
——事情果然没那么顺利,一下子就穿帮了。
木更愤慨起身,用力抓抓头发:
「啊——真是的,那……呃,对了,里见同学教我做菜好了。」
「咦?」
木更突然很害羞地双腿内八磨蹭大腿。
「里见同学,事件发生之前,你不是说过下次要教我下厨吗?你回想一下,就是啃地瓜那次。」
这么说来,莲太郎好像也有印象。
他思考过后起身,卷起袖子。
「那么你想学什么?」
「……教我炒青菜的诀窍吧。」
除了用平底锅炒以外,还有什么要诀吗……
木更将围裙的带子重新绑好,从冰箱取出菠菜切了起来。
莲太郎站在木更的正后方,担任监督的工作——原本的打算是这样,不过很快就看不下去,于是从后方握住木更的手,指导她菜刀的使用方法。
咚、咚——菜刀不太俐落地在砧板上发出敲击声。客厅的电视也没打开,时间在静谧之中流逝。
「那个,木更小姐。」
「嗯?」
「是关于柜间的事……你喜欢过他吗?」
木更默默动手。莲太郎只能听见无机质的咚咚声。
这个沉默真叫人痛苦。
木更终于朝着前面回答:
「我不知道。」
「是吗……」
「不过,我想那应该不算恋爱吧。」
「可是……你不是和柜间接吻了吗?」
察觉到说话的口气很不甘心,莲太郎顿时有点讨厌自己。
然而木更却瞪大眼睛,喃喃说声「你看到了吗……?」惊慌失措的程度远在莲太郎之上。
「不、不是的。我是像这样用手掌隔着,然后等柜间贴过来,我就这样推开他——」
木更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像在说谎吧。当她认真思索怎样才能让莲太郎信服时——莲太郎笑了。
反过来说,看到她那副严肃的表情,莲太郎就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
「我完全没做过里见同学想的那些事。所以我,还、还是处女……嗯。」
「喔、喔。」
一边因为木更说出的话语怦然心动,莲太郎一边在平底锅里倒下沙拉油,放进菠菜。青菜发出滋滋声响,然后慢慢缩水。
「对、对了,你听说北海道地区换了新的首相吗?」
本来还以为这个话题会被木更无视,然而对方虽然没回头,还是低声说句:「我也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桐生首相就此过世了。」
莲太郎与木更小时候在天童家宅邸生活时,曾经与此人有数面之缘。
「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家伙应该能健康活到一百岁。」
「呐,你有听说过那个谣言吗?」
「谣言?」
「我也是听说的,桐生首相在吃完早餐后,就突然按住胸口倒地不起,再也没有醒来。他的遗体好像有许多可疑之处,尽管试图详细调查,却被某些压力硬是掩盖,调查一下子就以病死收场。」
莲太郎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木更有气无力地摇头:
「我不清楚。」
「这回新上台的首相——名叫十造寺月彦的家伙没问题吧?」
「传闻好像是个很干练的家伙。」
莲太郎的心情变得很复杂。桐生宗一首相,真要说起来是个独善其身,高傲的态度惹人厌恶,常被大家私下指指点点的家伙,不过他在战后的荒废期只用了一代的时间就重建北海道地区,发挥惊人的领导才能。
绝不是那种死了会让大家拍手叫好的人。
由于只炒菠菜似乎有点太单调,莲太郎探询过木更的意见后,在隔壁的瓦斯炉摆上装满水的水壶,转动开关。
热气瞬间抚过莲太郎的脸,瓦斯味飘散。蓝色火光熊熊燃烧。
莲太郎动着长筷子。菠菜继续发出滋滋声响。
教人料理时,站在后方讲解应该是很正常的行为,不过这怎么看都像是拥抱对方。
木更的秀发散发香气。莲太郎也觉得水手服配围裙这种打扮很好看。
「对了,木更小姐为什么老是穿这套制服呢?是为了配合我吗?」
「制服在工作时也能穿,放学回来后直接穿这样就能上工。当然了,就一般的女孩子来看我的衣服款式是有点少,不过我也有其他便服。只是与常人相比少很多就是了。」
木更特别强调「少很多」同时以期盼的目光仰望莲太郎,施加肉眼看不见的压力。
莲太郎搔搔后脑勺,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下、下次要不要一起去买衣服呢?」
「啊——是吗——那么可要让你送我几件特别贵的衣服啰。」
木更的心情愉快得几乎要哼歌,短裙也和她的屁股一起摇摆。
莲太郎不由得心猿意马继续说道:
「不、不过啊,你相亲那次穿的衣服就很漂亮,新娘礼服也很美……只是最适合木更小姐的,果然还是这套黑色制服。这样美极了,真的。」
木更瞪大双眼回头望向莲太郎。
恋爱为什么是这种不对等的事?自己思念他人的心情总量,与他人思念自己的心情总量经常不成比例,天秤总是会倾向其中一侧。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胸口那种难受的感觉传染给她?
莲太郎喉咙哑了,因为说不出话而狼狈不堪。
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己真是口拙到想死的程度。
为了代替无法随心所欲的言语,莲太郎朝她踏出一步。
「木、木更小姐!」
他一把环抱木更纤细的腰,将她拉向自己,木更在莲太郎的怀中发出轻微的叫声。
那张令人难以置信的秀丽脸孔近在眼前,甜美的气息刺激莲太郎的鼻腔。木更的脸颊逐渐染上红晕,扭动身体试图逃走。
「不要,等一下,里见同……你在摸哪里——」
「——在会客室时。」
「咦?」
莲太郎低着头,嘴巴靠近木更的耳朵。
「我对木更小姐说了那些过分的话——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太蠢。真不该说那些话。虽然过了那么久,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自己能够回来。谢谢你,木更小姐。」
因惊讶而瞪大的木更眼角,顿时涌出大量透明的液体,滑落脸颊。
木更用指腹擦拭眼角,抬起原本低垂的长睫毛,用温柔眯起的双眼仰望莲太郎。
她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
「笨蛋,我等你说这些话好久了。」
「木更小姐……」
她太美了,莲太郎感动万分地把脸凑近,木更这才猛然回神,别开红到耳垂的脸。
「等等,里见同学,果然,那种事……还是不行——太害羞了……我好想死。」
如果是平常的莲太郎,这时会尊重木更的心情,干脆地放开她的身体吧。
然而莲太郎已经为了这个没有解答的烦恼疲惫不堪,就算梦想的结局是破灭,但是在亲眼目睹结论之前,还是不肯收手。
莲太郎稍稍放松拥进怀中的木更。
「好吧,如果木更小姐不喜欢那样,我现在就住手。」
「真、真的吗?」
「骗你的。」
莲太郎在她的耳边低语。
接着强行贴上她的嘴唇。
(插图272~273)
水壶发出煮沸的笛声。
喀锵一声,她拿着的长筷子掉落地板。
堇曾经说过。
『假使你单纯希望木更幸福,之后你就得不停压抑自己的情感喔。这可由不得你半途而废。你能发誓吗?』
结果莲太郎打破与堇的承诺。
莲太郎的认知没有改变。当初与柜间的婚姻,若是能让木更忘却复仇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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