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是一个必须要学习的技术。
但却并不是一个可以吸引到林南的灵魂的东西。
可费南迪就在那一刻,已经为林南展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是种境界。
──目光如枪。
林南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个世上有人类的眼神能凝练到这种骇人的地步。
有如实质一般,仿佛瞄准眉心、直击灵魂。
如果说林南之前是一味地在追求热血、近战时的刺激,那麽在这一刻,他终於近乎战栗地感受到了另一种战斗模式的魅力。
如果说是近战是火。
那麽远攻射击──那是水一般的沈凝冷静、运筹帷幄。
“林南。”费南迪双手轻轻按住林南的肩膀,他那海蓝色的双瞳就如同阳光下的大海般波光粼粼,无比的深邃:“我和萧默少校,我们都对你有著极大的信心。”
“萧默少校曾经也算是我的学生,他跟你一样──非常聪明、非常有天赋,也同样非常精於近战。”
费南迪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声笑了笑,海蓝色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那种对亲近的小辈特有的温和眼神:“他在我手下练著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今天还要再跟你说一遍:你们是年轻人,也是勇敢的年轻人。”
“但是我即将教会你们的东西──它不仅仅要勇敢,更需要从容。”
林南在第一节特殊补课的时候,就已经向费南迪问过了苏洛特的事情。
费南迪那双海蓝色的双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南,思考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林南的问题。
“你知道苏洛特的父亲是谁麽?”
“知道。”林南平静地点头,虽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回答道:“Airfort高级中学的校长。”
“不,不仅如此。”费南迪脸色忽然有些肃然,眼里依稀浮起了一丝沈重的神色:“苏洛特的父亲苏哲文,他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几位先生之一。
苏洛特的事情很复杂,当年发生在他、和他早逝的母亲身上的事情,是让苏哲文先生一生都为之痛心疾首的。所以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前,我绝不会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即使身为苏洛特好朋友的你,也不行。”
林南当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
但是他也尊重费南迪的抉择,看来在苏哲文同意之前,他的确是没办法插手了。
而也的确,此刻的林南有著太多更重要的事情在行程上。
苏洛特的事情,既然不能立刻著手处理,那麽就只能暂时放到一边。
在这之後,林南的集训生活是被萧默少校和费南迪老师所联手设计安排的。
军中三十岁以下近战排名前三的萧默少校主攻近战,当年军部十大神枪手之一的费南迪主攻远程。
这样豪华的训练阵容,居然被林南这样一个毫无靠山的家夥给享受了,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
机甲训练室里,被虚拟出来的丛林对战场景。
琥珀色的终结者ZZ4在跟一台最普通的军用制式机甲K201激烈地战斗著,引擎声轰隆隆地响著,光听那声音就仿佛是洪荒巨兽在嘶声怒吼一般,无比震撼。
K201的性能跟王牌机甲ZZ4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而这差距有多大呢?
可以说,即使是一个新手驾驶著ZZ4面对一个军中机甲高手,都是完全有可能完败对方的。
而在这片丛林战场上,你会发现,性能、机甲的差距,即使再逆天都不会影响到那台K201稳定的发挥。
它并不咄咄逼人、它并不强势威猛,可是无论那台琥珀色的ZZ4用再惊心动魄的攻击、再凶狠的糅身扑上,都会被它轻而易举地化解。
“再来!”
驾驶室里的林南已经汗流浃背,可是他戴著耳机,却还是咬紧牙对虚拟通讯机吐出了两个字。
丛林战场上,被掀翻在地的ZZ4又是一个强行启动,引擎轰鸣著重新站立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在这些天内,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无数次。
林南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个男人的强大。
他无数次地努力、无数次地进攻,可他无法撼动那台最普通最简单的K201。它平淡地操作、移动,可它的防守和它的进攻一样,滴水不漏、运筹帷幄。
这种感觉,比面对慕容非的时候,要可怕上太多太多。
慕容非可以让他输得很惨。可是萧默不同,萧默可以让他在倒下的时候,最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漏洞。於是,当头棒喝、醍醐灌顶。那种微妙尺度的把握,简直是神乎其技。
这是一种……近乎高山仰止,无法窥其真正高度的强大。
新地球历103年,五月1日。
距离第一届FSCT还有两个月,61天。
瓦瑞尔军校选择在这一天公布了校方第一轮挑选出来的七名参赛人选。
──慕容非、白泽、林南、苏洛特、里纳多、萨特拉尔还有苏慕白。
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瓦瑞尔军校里就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新的词组如同柳絮一般流行在了校园中,那就是──全新人阵容。
是的,全新人阵容。
即使连南州的主流媒体都不得不把这个词组搬上了报道。
七大初选人选之中,竟然有六个都是一年级的新生,只有最後一名苏慕白是四年级生。
这个比例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以前到往後,都很难想象还会再有任何学校在这样重大的赛事中这样点将。
媒体如此形容瓦瑞尔高层的这次决定──背水一战、非胜即亡!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当事人之一林南的生活却还是非常平静。
“看著靶心,把枪端平。”
费南迪平静的声音从林南的身後响起,他伸出手按平林南的双肩,语声中却仿佛无形之中带著种魔力:“手腕要稳、肩膀要沈、脖颈要直、眼睛要利,那麽现在告诉我……对面的靶心,在你眼里是什麽?”
“靶心。”林南面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你很诚实。”费南迪微微一笑。
其实在这个时候,林南已经连续上了一周费南迪的补课了。
这一周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射出过任何一颗子弹,没有扣动过任何一次扳机。
日复一日的举枪看靶,几乎会让人怀疑这样的消耗时间是否能算得上是射击课程。
可是林南从来没有怀疑过费南迪的教学能力。
事实上,就是在这持续端枪的一周内,他甚至是能感觉到自己进步的。
当一个新手握枪,他必然是不确定的、不自信的。
即使是林南在第一次握住那冰凉的枪身时,他也被那沈甸甸的重量而震撼了一下,那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林南至今都能回想起来。
可是当他这样日日端枪平举之後,那种不熟悉的陌生感已经完全不见了。
握住枪、平举枪身,抬起眼、靶心就在正前方。
这一切动作,都水到渠成、浑然天成!
“林南,你知道此时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我看到的会是什麽吗?”费南迪淡淡地看著二十米开外的红色靶心,忽然抬起了右臂做出了一个瞄准的手势。
那一刻,他海蓝色的双眼中仿佛漫起了万丈的豪情,他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那是我即将击中的地方。”
费南迪的唇角带起一丝笑意,他的手充满力感地一抬,仿佛真的是射出了那麽精准的一枪!
“枪感。林南,你要感受到枪感。
抬臂瞄准、枪口所指──无论敌人是谁,他在你眼中都处处是破绽!”
“是。”
林南如同接受军令一般沈声说。
华丽空荡的射击训练室中,少年高大的身子笔直地站立著,高抬右臂,五指紧握枪身,整个人的姿势标准到挑不出任何一丝毛病。
少年那双凌厉的黑色双眸则紧紧地逼视著红色的靶心。
而当你真的近距离看向这双眼睛,竟然也恍然间会有种被黑黝黝的枪筒顶著的森然错觉!
抬臂瞄准、枪口所指──无论敌人是谁,他在你眼中都处处是破绽!
林南无声无息地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胸中忽然之间仿佛真的领略到了费南迪曾经说过的那两个字:从容。
当我手握著枪,只要射程之内的距离──我就是无可匹敌的王者!
冷静、洞察、精准。
作为一个枪手,竟然是如此的从容不迫!
如果说费南迪的课程对林南来说是探索崭新的领域。
那麽萧默的课程,林南则是一个轻车熟路的理论派,在一次次和萧默少校的机甲碰撞中逐渐转变为真正的实战派。
一个又一个的虚拟场景,一次又一次91%拟真的机甲战斗。
短短的半个月,林南总共跟萧默进行了431场虚拟机甲战,平均每天进行接近30场战斗训练!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据。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量,即使是一个军队的机甲战士都很难达到。
不是因为时间不够,不是因为没有陪练,而是因为──身体无法负荷这样恐怖的训练量。
萧默当然不会知道林南练的是八段锦,完全可以承受身体超负荷超极限带来的所有负面影响。
其实是八亿分之一机率出现的天绝体体质为林南的变态打了掩护。
即使连费南迪和萧默这样的精英都没有发现林南异常的训练,只当是天绝体实在是太可怕。
半个月,林南整个人的机甲水准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可是对费南迪和萧默来说……或许还不够,远远不够。
夜晚Warrior校区中心的咖啡厅内,费南迪和萧默面对面坐在一角的沙发座里,气氛有些沈重。
过了良久,萧默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在暗处里闪动著淡淡的光泽:“费南迪先生,你看林南成为最终参赛人选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费南迪十指交握,低头望著面前的咖啡杯,思考了一下才低声说:“七个候选人,有三个是根本不可能被撼动的──慕容非、白泽、学生会会长苏慕白。而目前为止林南依旧是最弱的,想要成为参赛人选之一,他必须要击败剩下三个中的两个──里纳多、萨特拉尔或者苏洛特。”
“苏洛特发挥不稳。”萧默一针见血地说:“里纳多攻击性太弱,萨特拉尔又太莽撞。这三个人我都不看好。但是目前为止,林南想要完败他们还是有很大距离。”
费南迪端起咖啡杯,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笑意,他摇头道:“萧默少校,或许也是我们自己给天才小朋友太大压力了?短短三个月,让他成长为跟白金太子党媲美的强大人物,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不。”萧默抬起头,斑驳的阴影中,他的神情却是出奇的强硬坚决:“他做得到。”
费南迪挑了一下眉毛,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默一眼:“噢?”
“他做得到。”
萧默低声重复了一遍,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视野中却早已失去了那熟悉的琥珀色机甲项链的踪影。
费南迪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若有所思地用小勺在咖啡杯里转动,却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萧默,你觉得……这次的队长会是谁?苏慕白?慕容非,还是白泽?”
“苏慕白。”萧默修长的手指在咖啡桌上点了点,平静地吐出了这个名字,而他想了想却又补充了一句:“也说不准,慕白的个性……有些妙。”
费南迪笑了,他往後靠喝了一口咖啡,海蓝色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你知道吗?慕白就在昨天交了一封卸任书给学校管理部,你说……他懒到连学生会会长都不想当了,争霸赛校队队长……他还会有兴趣吗?”
重生之男子军校三 5
也就是在萧默和费南迪在咖啡厅聊天的同一时刻,刚从训练场里走出来的林南被一位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拦住了。
“你好,是林南同学麽?”
中年男子有著很儒雅的面容,很动听的温润嗓音。一身雅灰色的高档西装裁剪合体,手腕上Valdez的手表朴素却高贵。整个人这麽一眼看过去,虽然不过度张扬却自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度。
“是。”林南单手提著运动包,停住了步伐。
“我叫苏泽文。”中年男子笑了。
这一笑之下,他才有些违和地露出了两颗挺俏皮的小虎牙。
林南顿时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个体面温雅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苏洛特的父亲──Airfort高级中学校长苏泽文先生。
“苏校长你好。”林南有些生硬地吐出了一句话,然後还是礼貌地伸出手和苏泽文握了一下手。
苏泽文虽然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可是笑起来却还是带著种长辈一般的宽厚,他顿了顿才有些探寻地问:“我今天来瓦瑞尔,除了见一见老朋友还想跟你聊聊,方便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吗?”
林南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苏泽文的来意早已经有了个数,之前费南迪虽然说苏洛特的事情不方便吐露了,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能跟苏校长聊一些林南的意愿的事情。
所以林南认为,苏泽文这次来,很有可能是想要跟他聊苏洛特的一些事情!
中央校区消费最高、环境也最舒适的一家茶饮店里。
林南和苏泽文相对而坐,面前各放了一杯天然绿茶。
而这位一直以来都看起来很从容、体面、富有内涵的苏校长,在准备开始谈话之前,第一次流露出有些困扰、无奈的神情。
林南并没有催促,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喝绿茶。
“唔……”苏泽文显然也发现等面前的年轻人先开口发表看法是一件不实际的事情,於是他有些不安地双手交叠,开始了这次对话:“我听费南迪先生说,你有跟他提过……这段时间,你发现苏洛特有些、有些异常?”
“嗯。”林南点头。
“然後你说……你想要了解一下他的事情,这样……也好能帮助他是吗?”苏泽文每个字都说得很迟疑,仿佛是在斟酌著把棋子往棋盘上放一般,步步小心。
林南又是点头,简洁短促地一声“嗯”。
苏泽文低头,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绿茶。可当他再次抬眼看向林南的时候,一双浅褐色的双眼里却浮现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疲倦。
“你……你觉得,苏洛特是个不快乐的孩子吗?”
男人吐出这句话,轻轻地、又有点痛苦地语调,握住杯子的手指也攥紧得有些发白。
林南放下了绿茶杯子,看著眼角已经有些细细皱纹的儒雅男子,那瞬间他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开口的尴尬感觉。
苏泽文跟林邵天不同。
前者是个跟懦弱、无能完全沾不上干系的社会上游人士,他博识睿智、地位尊崇。这样的男人即使毫不张扬,也只能让人联想到山般厚重,海般深沈的强大。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这一刻、他面对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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