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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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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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围剿,可是每次都被这些地头蛇杀得狼狈不堪。
拔列疾陆眷所属的马贼便是代郡匪寇中极其强悍的一部,其首领豆卢稽出于鲜卑别部,天生怪力,曾经赤手一击格毙奔马,在北疆群盗之中素以雄武勇猛著称。是以他自己纠合起数百人的马贼队伍,即便是北疆马贼魁首名为“常山贼”的一部,也轻易奈何不得他。其凶名所到之处,莫说是代郡,就连广宁、上谷等地的州郡兵,也多有被他赶得闻风而逃的。
正因如此,豆卢稽的部下们也都骄横万分。虽说那支身份不明的骑兵队伍汹涌杀来,可是如疾陆眷这样的惯匪,心里委实没有将这场面当什么大事,反倒是被捋了虎须的怒气更多一些。
疾陆眷把方才抢夺到的几样细软往皮袍子里一塞,重新上马,和同伙们在头目的身后组成战斗队形。这些人都是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塞外胡族,长期四处剽掠,骑术精良、作战勇敢,着实非同小可。
敢于打扰我们掳掠的,都是敌人。不管来者是谁,杀败他们就行。鲜卑人的想法从来都那么干脆,更不要说那批来骑距离渐近,仔细看看。不过二百人左右,还不够塞牙缝的。
而在纵马狂奔的丁渺眼里,这群马贼也不过是土鸡瓦犬,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在晋阳会战中,丁渺原本的任务是相机骚扰敌军、呼应介休。然而因为至交卢昶被困,他悍然潜越匈奴连营入介休助战。此后他与卢昶死守孤城,经历了无数次苦战。期间守军将士战死者高达七成以上,城墙坍塌九处,惨烈可见一斑。而丁渺每战必冲锋在前,先后与敌白刃相搏数百场,亲手格杀十余名匈奴大将,其余胡族勇士不计其数。杀到后来,连匈奴人的锐气都被挫动,怕了这个骁勇如狂的虎将。
可战后叙功之时,丁渺却倒了大霉,他的肆意妄为被越石公当庭痛斥。最终靠着众将哀求,才没有受到更多处罚。刘琨素知丁渺是有些拧脾气的,于是令他担任副使随同陆遥前往邺城,一来是借重他与冀州丁绍的叔侄关系,二来也免得这莽撞小儿总在眼前晃悠,看了叫人心烦。
身为战士就应当马革裹尸,怎能效法苏秦张仪之徒呢?对这个任命,其实丁渺难说满意。到了邺城之后,倒霉的事情更是一桩桩接踵而来。莫说越石公期望从邺城得到的物资支援半点也无,连新蔡王都死了,整座邺城都化作废墟……这样的情况,使得丁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马贼们不幸成为了他的发泄对象。
丁渺以双腿纵马疾驰,从马鞍左右挂着的皮囊里取双铁戟在手,扭头向紧随着他的丁瑜等人大喊:“弟兄们都给我狠狠地杀!让那帮胡儿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时马贼们正缓缓策马向两翼延展队伍,直至横跨连水浅滩,形成极宽大的正面。纵然仓促之间上马对敌,但马贼们都是精通沙场攻伐的老手,对骑兵战术的运用仿佛本能般熟极而流:六百余骑仿佛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皆至。无论敌人从何处杀来,只消用部分兵力缠住对手,左右两翼迅速迂回,通过不断的包抄调动对手、疲累对手,最后一举击破之。
马贼们的行军布阵毫无破绽,丁渺却根本不考虑什么兵力多寡、阵型生克。他一马当先,直往敌人兵力最雄厚的中军杀去。
翠屏山谷距离连水河滩不过三里许,正是骑兵冲刺的合适距离。晋军骑兵毫不顾惜马力地全速疾行,眨眼就逼到了近处。随着马速的逐步上升,密集的铁蹄踏地之声渐渐整齐,最后汇成了统一的节奏,仿佛一只庞大无比的猛兽狂奔而来,震得河滩上的卵石都微微抖动。
贼寇队伍中几人策马奔到近处,像是打算喝问来路。丁渺哪有心思与这等货色啰唣?他一挥手,便有射手开弓发箭,将他们射成了刺猬也似,随即铁蹄践踏而过。
这个举动引起贼寇的一阵怒吼,只听弓弦拨动的嗡嗡之声连响,上百支箭矢从马贼队列中射出,飞蝗般地扑向晋军骑兵。这些贼寇用的都是软弓,射程短而箭矢乏力,只射倒数人,丝毫没能减缓丁渺所部骑兵的奔走之势。
在下一刻,马匹嘶鸣之声、金铁交鸣之声、战士喊杀之声交错,纠合成了一声轰然大响。巨响声中,两百铁骑直撞入马贼阵里。
马贼们的谋划一点不错,晋军果然陷入到了纠缠之中。要说骑兵对战,最艰难的就是两军纠缠绞杀之时。此时双方犬牙交错,而马匹奔跑的速度下降,骑兵失去了机动力的优势,往往四面受敌,压力极大。
然而此刻晋军以锋矢之形突阵,丁渺便是锋矢最尖端那无坚不摧的利刃!只听他纵声狂吼,掌中两柄奇形大戟挥动如风,顿时将横截在他面前的一名马贼拦腰劈做两截。随之铁戟大开大阖,横扫直刺,一口气连杀十余名凶悍盗匪。所到之处,马贼无不人仰马翻,眨眼的功夫就深深地楔入敌军阵中数十丈。
直到体力为之一空,丁渺才收戟回环、稍作喘息,也借此纾缓马力。原在他两侧翼护的晋军骑兵都是勇猛的战士,他们并不停顿,而是继续向前冲击,给马贼们造成持续的损失。
双方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战局瞬息间变幻。当骑兵们奋勇前突的时候,丁渺反倒落到了后面。
正在提缰前行,斜刺里十余匹无人操纵的战马奔跑过来。战场上骑士身亡,战马受惊乱跑乃是常事,丁渺也不在意,双足一磕马腹就要超越过去。
忽然胯下坐骑一声悲鸣,四蹄歪斜着蹬踏了几步,随即倒地。丁渺猝不及防,被甩落下马,灰头土脸地打了几个滚。原来是敌人潜藏在惊马的腹下掩近丁渺身侧,用长刀贴地横掠,割伤了马足。
较之于匈奴汉国的骑兵,代郡群盗在战阵厮杀上或许稍有不如,但论及战术的狡诈毒辣,实在是远胜。那十余匹惊马之下竟然都藏了人。他们眼看丁渺坠地,呼喝着翻身跃上马背,围拢过来厮杀。马贼们人数既多,又是居高临下,长刀大槊如雨而落,眨眼就要将丁渺砍成肉泥。
然而丁渺不愧是晋阳军中下首屈一指的骁将!越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越是激发出凶猛之极的潜力来。他大喝一声,左手铁戟掷出,立杀一名冲在最前的鲜卑骑士。同时侧身避过一柄刺来的长槊,随即沉肱夹住槊身,发劲拧腰。持槊的骑士顿时被扎手扎脚地甩飞出数丈开外,与另一名赶来的骑士撞成一团,眼看都活不了了。
电光石火之间,又一名体型雄壮威武的鲜卑骑士挥舞狼牙棒杀到。丁渺纵身跃起,挥动右手铁戟当胸砸落。他这一击何止千钧之力,铁戟将狼牙棒咔嚓打成两段。人未落地,他左手戟横扫过去,斩下了此人首级。那无头的壮实躯体还在马上摇摇晃晃,颈血喷出丈许高来。丁渺已飞起一脚将尸身踢下马,自己翻身上马,再来鏖战。
这些偷袭丁渺的贼人都是数百马贼中的精锐,他们处心积虑以惊马为掩护,全为了一举击杀敌人之中的勇士。谁料丁渺临危不乱,眨眼功夫立毙数人!马贼们的气焰为之大挫,战不数合又死了好几个。余者无不惊骇,纷纷逃窜。
丁渺却杀的痛快,他深深吸气,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铁蹄翻起的砂土味,灌入鼻腔。这味道绝不好闻,但他反而觉得精神为之大振,叱喝声中,纵马再度冲上厮杀一线。
丁渺固然勇猛,其余晋军将士们也非寻常。陆遥越太行而东,随行只有三十人,故而今日参战的骑兵半数是自乞活军中调来的健儿,半数是降服不久的汲桑余部。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无论是个人的勇武还是彼此配合作战的能力,都绝不在贼寇之下。他们紧随在丁渺的身后,坚决地冲散了马贼们的队形。
马贼们虽然兵力占优,但是由于阵型横展,纵深就显得单薄。当晋人以雷霆万钧之势穿透了他们的中军,两翼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二百名晋军骑兵这时只损失了十余骑,战力几乎未损。他们在丁渺的带领下很快转向,二度突阵。
他们大呼酣战,斜向冲击敌阵,再一次给马贼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但这次,马贼的两翼终于及时收缩回来,将晋人死死地纠缠住。随即双方在滚滚的烟尘之中绞杀成了一团。
丁渺见的大场面多了,对此丝毫不惧。他舞动沉重的铁戟,啪啪地打飞几支流矢,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着眉道:“这帮贼寇倒也有几分本领,却不知那刘遐正在何处厮杀?战况如何?”
话音未落,一员将跃马而来,如风驰电掣,沿途众贼波分浪裂,哗然惊呼而退。
那将疾驰到丁渺眼前方才勒马,众人看得清楚,正是刘遐。也不知他已经在敌阵中杀了多少个来回,但见周身血污遍染,一股狰狞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他的长槊已经通体成了鲜红色,浓稠的血浆沿着槊首上尺许的锋刃滴落到地面。
他举起手中的一枚首级,向丁渺道:“文浩兄,马贼头目豆卢稽的首级,在此。”
区区一个骑督,张口就和武卫将军兄弟相称。换了他人敢如此无礼,丁渺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但此刻丁渺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刘遐几眼,咽了口唾沫,哈哈笑道:“正长……正长贤弟真是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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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速每小时五百字的螃蟹来说,四千字真的是很大一章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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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怒涛(七)
马贼们的首领豆卢稽被刘遐于阵前斩杀,群贼立时士气大沮。晋军骑兵趁势攻杀,仅仅立刻便大占上风。贼寇们原是乌合之众,顺利时固然凶恶,一旦情形不妙,个个都怀着死同伙不死自己的念头,哪有什么作战意志可言。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只听尖锐的唿哨声急响,突然间,上百名贼寇便策骑四散逃亡,仿佛是炸了窝的鸟兽。
这情形,反倒将鏖战中的晋军吓了一跳,丁渺、刘遐二人急忙率军追赶。
打既然打不过,逃又能逃得了么?在战场的外围,薛彤、沈劲、刘飞、陈沛等将校早已悄无声息地带领部下占住了要地。数百骑兵往来抄截,将战场围得水泄不通。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将逃亡的贼寇们尽数圈了回来。
计点战果,总数超过四百的贼寇死伤一百五十多。晋军毫不留情地将死者一一斩首,而重伤者也是同样处置。
当陆遥策马来到战场的时候,剩余的俘虏被缴去了武器甲胄和马匹等物,驱赶在一处河滩。在这个过程中,有十几名俘虏试图抢夺马匹、或者是跳入水中逃走,都被晋军及时发现,抓捕了回来。但其中有两名贼徒竟然贴身收藏了短刀,他们在逃走的过程中突然发难,刺伤了四名追捕他们的晋军士卒。
负责那一片区域巡逻的刘飞赶到时,已经迟了半步。其中一名士卒腹部中刀,花花绿绿的肠子从巨大的伤口里流了出来,鲜血流淌到连水里,将数丈宽的河面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两名同伴手忙脚乱地救助,一个人捧起肠子想塞回他的肚腹中去,另一个解下衣物来包扎,可哪里还有用?这士卒呻吟了半晌,很快就死去了。
死者名叫霍楠,乃是颇受刘飞重视的部下,这使得刘飞勃然大怒。刘飞在汲桑部下时有匪号曰“飞鸷”,最是凶残暴虐,不然也得不到汲桑信任。如今虽然重归朝廷,但辣手依旧,丝毫不见收敛。数日前便是他带人清洗了降军中白勖的亲信若干人。
此刻他用粗长的绳子一头捆住两名贼徒的手腕,另一头拴在自己的马鞍上,纵马奔驰回来。二贼起初还踉跄跟随,数十步之后便倒下来,周身被粗糙的河滩碎石磨得筋骨俱烂。两人大声哀嚎的惨状,闻者无不惊骇,刘飞却面不改色。
邵续提起袍角,从河滩远处深一脚浅一脚赶来。他毕竟是读圣贤书的,眼看这样的场景便有些不忍,于是紧走几步牵住陆遥的马缰:“将军,唉,这等无知贼徒,一刀杀了便是,何至于此?岂不有伤天和?”
陆遥向那个方向打量片刻,摇了摇头:“邵公,你是文人,不要去管那些军旅中事。”他挥动马鞭指了指一处位于坡地后的林子,招呼了几名士卒:“你们几个,陪着邵公去那边歇息。”
待到邵续离去,陆遥唤来刘遐:“你去告诉刘飞,让他继续去巡逻左近动向,不要分心于此。另外,那些贼寇竟敢伪作投降,杀伤我军英勇士卒,罪不容诛。你替我好好地收拾他们,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了!”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这是夫子描述理想世界时的呓语。对于北疆胡族,能够压服他们的只有强大的实力和凶残的态度。有实力,才能胁迫他人为己方效力,从而获得更强的实力;够凶残,才能让这些胡人发自内心的服膺。这个指令同时也是对刘遐的考验,身处群胡环伺的北疆,陆遥不希望自己的部下们带有任何一点妇人之仁。
而刘遐狞笑道:“遵命!”
他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这个考验,做得甚至比陆遥想象得更多。在刘遐的指挥下,那两名贼寇被生生切去双腿双脚做成了人彘,高高地挂在了木杆上。人彘所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甚至压过了滔滔连水奔涌的声响。
这样的凶残之举,几乎令陆遥都有些晕眩。他本以为这数月以来的战斗,已经将自己锻炼到了心如铁石的程度。可是战斗再激烈,只会令人热血沸腾;眼前这样的场景,却实在叫人浑身发冷……这个刘遐,真是个狠角色!
陆遥深深吸了口气。他注视着那两个人彘,仿佛并不在意地策马前行,直至站到两根木杆的下方。浓烈的腥气混杂着恶臭扑鼻而来,淅淅沥沥的鲜血从肢体断裂处洒落,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这个简单的动作使得许多俘虏顿时露出畏缩的神情:刚才那两人,一个比一个狠。现在又来了一个,显然是个首领……他会怎么样?会更凶残么?在残暴手段的镇压之下,这些俘虏们失去了原有的凶猛意态。强者为尊,这个源自于他们骨子里的的想法逐渐浮现。
显然,这时候正是强者出场的机会。
陆遥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卑贱的胡贼狗胆包天,竟敢抢夺并州刘大将军送给鲜卑大单于的礼品,按照大晋的律法,你们都要被处死!如果把你们献给大单于,大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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