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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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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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连连冷笑:“你们这些人,都觉得我不如刘琨,对不对?你们都害怕他,不敢得罪他,对不对?”
这话说得诛心,周良、司马瑜、石鲜吓得一起跪倒,连连用力磕头,砸得地面咚咚作响。
“刘琨那厮不过是个浮华巧佞之徒,到并州仅仅数月,侥幸打了一场胜仗而已!孤在并州坚持了七年!这七年里若没有孤,匈奴人早就扫平北疆了!”司马腾挥臂敲打着榻沿,勉力叫喊着,状似癫狂:“孤是车骑将军!是新蔡王!孤告诉你们,孤比那刘琨强十倍!百倍!”
“是是!殿下英明!殿下天纵神武,自然远迈刘琨那跳梁小丑!”周良奉承道。
石鲜则道:“那刘琨小胜匈奴,其实全赖拓跋鲜卑之力。昔日与拓跋鲜卑会盟的,还不是新蔡王您么?刘琨只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没有您的深远绸缪,哪来如今的并州安定局势!”
司马瑜连连点头:“殿下您是宗室贵胄,军略足以压制匈奴,治政又深得无为而无不为的真谛……您是大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那刘琨不过一走狗而已,何足道哉!”
当下三人谀词潮涌,将司马腾的雄才伟略夸到天上少有,地下全无。
司马腾非是傻子,若在平时,只怕也觉得这般低劣的吹捧恶心的很。但被丁渺痛打之后,着实感觉精力不济,脑力也显得有些迟钝起来。又或许是适才服下的安神药剂起了作用,他满意地听着这些话,头颅慢慢地低下,居然打起了瞌睡。
周良等人配合倒也默契,口中吹嘘不停,声音越来越轻。
“殿下……殿下……”周良轻声叫唤了几声。司马腾没有回答,显然已经睡熟了。三人俱都松了口气,石鲜挥手令侍女入来,给司马腾覆上一条轻软的丝绒盖被。随即三人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昨天下午有事,从魔都某处经过。突然想到十二年前我就是在这附近参加工作的。当时的欢欣鼓舞、当时的志向似乎还很清晰,可惜所得终究失去,那些他人少有的经历也不过都化作吹牛打屁时的谈资。雕栏玉砌今犹在,落花流水春去也。一晃十二年过去了啊,腹生愁肠,胸怀惆怅。
今天得特别感谢小robert朋友……似乎两周没有人捧场了,螃蟹虽然不以写作为生,也未免有些惊悚……好在吾兄慷慨解囊……感谢感谢:)




第二十五章 惊变(下)
陆遥等人被关押进了牢城,新蔡王悲愤了许久终于睡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道里急速前进。
这些人排成一列纵队,每隔五人持一松明火把照亮,迅速行进。摇摆的火光下,映照出他们剽悍的面容、矫健的动作,还有偶尔闪耀的甲胄兵器反光。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地道内空气急剧流动的啸叫声响起,偶尔有地道穹顶的土块被震得落下来,溅起大团的烟尘。但他们的前进速度丝毫不因此而减慢,甚至没有任何人表示恐惧或惊讶。
走在全军最前的,竟是匈奴汉国黄门侍郎陈*元达。他一手持火把、一手挽起宽袍下摆,脚步极其敏捷,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地道很窄,也很长,高低起伏,不是很好走。但陈*元达一路行来熟悉无比,仿佛老马识途。每当要经过通风井,他都会提前片刻小心地护住火把,除非对这条地道实地踏勘过多次,万难如此。
他边走边道:“这条地道乃魏武帝开掘,从城西我们来处的讲武城军营废墟,长有十五里,一直延伸到城内。工程极其庞大。讲武城的父老传说,昔日魏武帝于三台阅兵时,便用这条地道秘密转军,以数万人营造出百万雄兵的气势来。若有战事,城中守军则可以通过密道悄无声息地转移出城,奇袭敌军侧后。可惜数十年后,邺城的城防官员屡经变动,这条地道的秘密就此湮没无闻。”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二人,言语之中颇有些智珠在握的自傲:“汲大将军、石君侯,我自随汉王以来,负责广布密谍于大河南北,搜罗各地情报机要。三年前,偶然得到了这条密道的消息。这三年以来,我每年都耗费巨资于邺城,一方面是要派遣干员维护修缮密道,另一方面逐步收买邺城的守军……为的就是今日!”
紧随在陈*元达身后的,是身披重甲的汲桑。汲桑身材高大,必须弯腰拱背才能走在这地道里。他俯视着陈*元达,两眼之中精光烁烁,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过了半晌,才重重点头:“陈侍郎谋划深远,汲某十分佩服!”
他最终还是被陈*元达所说动,离开了蛰伏数月的黄泽。花了几天时间召集数千凶悍马贼,准备与大晋决一死战。将要发动之时,却听陈*元达说起竟有如此一条密道可用,真是又惊又喜,此刻已然等不及厮杀了。
石勒心中却暗自惊惧,匈奴汉国确实有诸多先天不足,如其胡汉分治、匈奴与杂胡亦分治的政体,便深遭石勒诟病。但这个匈奴人建立的国家毕竟继承了呼韩邪单于以来对胡人的号召力,又高举兴复汉室旗帜的政权……虽然仅仅控制并州南部与司州北部的区区数郡,但其势力所及,却远远超过这个范围。
如邺城这样的天下要害,他们竟然能在无数晋人的眼皮底下掌握如此关键的密道……石勒越想越是心惊:眼前这两鬓微霜的老者,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
陈*元达的眼光从石勒面上扫过,以将他微微抽搐的表情收入眼中:“怎么,石君侯莫非还有疑虑?”
石勒勉强笑了笑,谦虚地道:“我不过是马贼出身,见识有限。想到要与大晋再次开战,虽无疑虑,毕竟有几分紧张。”
陈*元达呵呵一笑,走了几步,又道:“其实无须疑虑,更无须紧张。大晋必亡,眼下不过是昏君残朝的垂死挣扎罢了。”
“哦?陈公,何以见得?”石勒问道。
陈*元达脚下疾走,面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突然问道:“石君侯可知道孔夫子?”
石勒虽然出身卑贱、不识之无,却极其好学,戎马倥惚的间隙里,也颇曾招些文人为自己诵读经典,故而立即点头道:“那是春秋时的大学者孔丘,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正是。”陈*元达道:“《论语》中记载: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后世宣讲儒家经典,纵使千言万语,也绕不过一个忠字。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尊的其实也无非一个忠字。君王以仁礼牧养群臣,臣子则对君主誓以忠诚,这就是儒者所向往的君君臣臣之理。正因为服膺儒术、尚忠敬之道,两汉才得以传承四百年。直到桓、灵末世,还有党人舍生取义、匡扶天下。此乃儒者浩然正气所至也。”
“大晋则与前代不同,以孝立国,尚玄轻儒,此是为何?只因大晋宣皇帝司马懿受曹魏文帝、明帝两代托孤重任,位极人臣,然而自宣帝以下父子三人皆欺辱孤儿寡母、窃夺神器,其奸佞虽操莽不及也。大晋如此立国,安敢宣扬君臣之理?故而只能退求其次,大肆宣扬孝道,又以矜高浮诞的玄道来压制儒术。”
“原来如此。”石勒若有所思:“但这和大晋必亡……有何联系?”
陈*元达叹道:“儒学不彰,则世风败坏、人心沦丧。吾观大晋,宗室诸王野心勃勃,觊觎大位;朝堂衮衮诸公蝇营苟且,只擅于压榨百姓;将士唯求苟全性命,全无为国效死之心;门阀世家与时推迁,只谋一家一姓的利益……这样的王朝亘古以来未有,其国祚若绵延长久,是无天理也。故而,自汉王起兵以来,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
石勒摇头:“未必尽是如此……如晋阳刘刺史,就不愧是大晋柱石。其部下也多有忠臣良将。”
晋阳大战的失败,对匈奴汉国来说是巨大的耻辱。石勒毫无顾忌地如此一说,陈*元达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他仔仔细细地看看石勒,才确定他只是信口而言,并非有意讥讽。顿了顿,陈*元达微微颔首道:“石君侯所言不错,大晋虽得国不正,但毕竟据有天下数十载,士民亿兆;其文臣武将之中,终有英杰出。然而如刘琨之辈,究竟能有多少呢?石君侯也曾纵横大河南北,足迹遍及冀、兖、豫、司等大州,以石君侯所见所闻,可曾见过第二个刘琨?”
说着,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一个颟顸的新蔡王所作所为,便是十个刘琨也难以弥补。而大晋君臣中的奸佞小人、无能之辈……岂止以百千万计?这百千万人仿佛百千万只虫蚁,在他们啮咬之下,大晋虽然看似庞然大物,其实早就已经腐朽,就如眼前这扇木门……”
说到这里,众人才发现这条地道原来已到了尽头,一座黑沉沉的木门紧密闭合,将前路截断。
汲桑轻喝一声:“止步!”身后千百名战士同时停下脚步,脚掌跺地之声汇成一声闷响,回荡在蜿蜒的地道之中。
石勒从立即沉思中惊醒过来。他与汲桑历经数年来苦心经营,才从四方纠合的马贼部众,如今几乎尽数站在这地道里,若有万一,后果不堪设想。石勒警惕地看了看那木门,又看了看陈*元达,右手已然隐蔽地扶上刀柄。
陈*元达对此恍若不见,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就如眼前这扇木门,看似牢固,其实只需轻轻一踢,便能洞开!”
他抬足踢在木门上,枯朽的门闩应声而断,随着门轴嘎吱吱作响,木门霍然打开。
木门之外,是许多用来遮掩的枯草、芦杆等轻质之物,早有几名士卒冲上前去将它们拨开,亮光立刻透进了地道之中。
汲桑一马当先大步而出,抬眼向四周张望,只见如血残阳之下,三座巍峨无比的高台近在眼前。中央高台的顶端是一座华美绝伦的铜雀,万丈霞光披洒其上,映得铜雀舒翼若飞,恍若正翱翔在云霄之间。
汲桑瞳孔微微缩小:“这是……”
“这便是铜雀台!”陈*元达与他并肩站立,为他一一指示:“左边是金虎台,右边则是冰井台。”
“由近处看,果然更显壮丽!”汲桑赞叹道。
“邺城为天下所重,一地得失,足以撬动天下大势。而其所以雄踞河北,依托的乃是三台之固。”陈*元达手抚须髯微笑道:“如今,我军经密道直抵三台之下,晋人近在咫尺,全无防备;除了三台以外,邺城各处武备松懈,唾手可得。邺城之内,另有我数年来分批派遣的密谍十五人、招揽的晋军队主以上军官二十一人。这些人都已提前行动,分布在司马门以内的各处紧要所在,随时响应。大将军进兵之时,若遇臂缠白绢者,尽可信之用之。”
汲桑哈哈大笑,声如夜枭:“好,多谢陈侍郎谋划这般周全,接着就看我们的罢!”
“正当如此!”陈*元达向汲桑拱手为礼:“陈某手无缚鸡之力,不敢言战阵之事。六门以内,便有劳两位尽展兵威了。”
******
螃蟹在书中提到的遗迹,比如丹水流域的赵长城遗址、箕城遗址、晋阳大城遗址、本章出现的讲武城地道等,都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如果读者朋友们有兴趣,或可实地凭吊一番。
在情节平淡的过渡阶段,仍然保有良好的红票成绩。为此要感谢读者朋友们始终如一的支持,螃蟹顿首。另外也要谢谢jonah_cheung朋友的捧场。




第二十六章 牢城(一)
陆遥等人在监牢之内已经不知待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在与外界完全隔离的情况下,时间概念被强行遮蔽了。
这里的环境恶劣、空气污浊,但众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汉,并不觉得特别难耐。关键是毫无时间流逝的感觉,格外让人不适。这样的情况下,眼看着走廊里两盏油灯如豆,仿佛鬼火,起初尚不介意,越到后来,越令人焦躁不安起来。
“道明,你说这次新蔡王会怎么惩治我们?”薛彤尽力向走廊尽处张望了一番,伸手攀住栅栏摇了摇,那栅栏纹丝不动。他“哗哗”地趟过积水,走到监牢的另一头较高处坐下,叹了口气:“看这架势,怕是有些麻烦。”
“岂止有些麻烦,这是要杀头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随即被别人啪地一声打了后脑勺:“真晦气!休要胡扯!”
“屁!给司马腾八个胆子,也不敢动我们!你们慌什么?”沈劲仰天躺在一堆草垛上,懒洋洋地道:“司马腾那货色,我再了解不过。那厮平时惯会胡吹大气,其实最是胆小怯弱……我老沈料定此番必然有惊无险,你们看着好啦!”
沈劲虽说惫懒,言语倒也有几分道理。并州虽然疲敝,但越石公虎师数万新败匈奴、雄踞晋阳,哪里是司马腾惹得起的?何况司马腾只消稍许调查一下诸人来历,就会知道那位施暴者丁渺与冀州刺史丁绍有亲。这样一来,倒轻易处置不得。
但事情并不像沈劲这个粗放武人所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新蔡王的幕僚里有明白人,就必然会发现:新蔡王的皮肉之苦,其实却是凭空送到手上的大好机会。拿着并州使者一行人在手,若以此事为由发难,足以令冀、并两个强藩的刺史焦头烂额。一个是纵容部下行凶,一个是教导子侄辈无方……此事放到洛阳朝堂上去商讨,两人的刺史之位只怕都要晃荡。
而眼下,纵然不做任何处置,只消以尺牍一封将情况转述给刘琨、丁绍。前者要力保麾下重将,后者要照顾嫡亲侄儿……还怕他们面对新蔡王的时候不俯首三分么?如此一来,东海王以宗室强藩坐镇邺城、牵制河北各州的布置,便轻易成功了,实在是妙哉。
陆遥完全可以想象:这种局面对于心高气傲的越石公而言,会是何等的屈辱?自己身负重任东出太行,尚未取得一丁点的成果,却惹出了这样的大麻烦……陆遥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越石公的雷霆之怒、怎样去面对晋阳的同僚。
他待要驳斥沈劲,却又发现不知如何去说。如今大家都被关押在囚牢之中,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沈劲所言虽然粗鄙无谋,却能安定人心。难不成陆遥将沈劲喝骂一番:你们惹了大麻烦,就算不死也要褪层皮;就算新蔡王饶了你们,越石公也饶不了你们?这样的话道理虽然不错,可未免不合当下的立场。
于是陆遥冷着脸,一言不发。
却听得胡六娘笑道:“说起来……真得谢谢丁渺将军,你可干了我一直想干的事。打得真好!真痛快!”她是绿林出身,对朝廷高官大吏全都没有半点好感。听说丁渺的行为之后,唯有她毫无压力。
楚鲲嘿嘿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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