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泪水已曚昽了眼眸,她哽咽道:“其实哀家这一生已享尽了至高的权力以及数不尽的富贵荣华,还有何不满足的呢?”
夏澜玥看罢遗诏,泪水潸然滚落,双手狠狠地握着遗诏,却一语不发。
“哀家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太后直了直腰杆,面上闪过绝决:“灭燕国,杀李元的元凶是哀家,那哀家便用这条命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音方落,太后便朝身后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只闻得牢内一声闷响,唯有墙壁上那摊清晰地血迹触目惊心。
夏澜玥猛然弹坐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倒地的太后,双手颤抖着。
倒地的太后恍惚间瞧见了先帝,他正微笑着朝她招手,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与先帝在一起的时光,尽管她是细作,尽管她机关算尽,可她对先帝的情却是真的。
这些年,她一直处于对先帝的愧疚中,若非放不下宸儿,她早早便追随先帝而去,也不必这些年被那愧疚折磨的夜夜难眠。
如今,她终于解脱了,只是期望这魏国的江山依旧,不要毁在她与宸儿手中。
这样,她才能安心去见先帝了——
风雪依旧,丧钟却起,为这原本就冷寂的皇宫又添寂寞凄哀。
百官朝跪,众妃齐哀,白幡飘扬。
此时的夏澜玥已出了刑部大牢,听闻狱卒说,太后进大牢前有手谕,夏澜玥无罪释放出狱。
大半年了,她终于走出了这刑部大牢,有那么瞬间不大能适应这闯入眼中的光,只是静静地望着漫天的雪花。
夏澜玥以为,再次踏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便是魏国已易主,大仇终得报,可最终却是太后于她面前自尽,她想用一条命来换夙宸的江山稳固吗?
感受着紧紧握在手心中的密诏,脑海中浮现的依稀是密诏中的字字句句,有着怔忡地夏澜玥忽然想到了何事,不顾冷冽的风雪,疾步朝昭阳殿奔去。
冰冷的风霜拍打在脸颊上,只觉阵阵冰寒如刀割,她却丝毫不觉,也不顾来往宫人眼中的诧异,匆匆进入昭阳殿,却被安遥拦在了殿外。
安遥远便瞧见了一路疾奔而来的夏澜玥,许久才认出了来人正是已被关在刑部大牢大半年的皇后,虽然心中满是诧异却也还是将她拦在了外边,低声道:“皇上病重正在宫内休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狗奴才,连本宫也敢拦吗?”此时的夏澜玥心中唯有夙宸的安危,只因满心的焦急却被安遥生生阻拦,厉声斥责。
“奴才只是奉皇令而行事,皇后莫为难奴才。”安遥语气虽是恭敬,却有着明显的强硬。
“本宫倒要进去问过皇上,是否有下令连本宫也不见。”
“皇后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皇后吗?”安遥的声音依旧恭敬,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
夏澜玥将手中的遗诏摊放在安遥的面前,缓缓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宫的儿子将是这未来的皇帝,而本宫则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安遥虽看不清诏书中的字,却认得那笔迹确实是皇上的,脸上不由生变,亦跪地不再敢看遗诏中的内容,深知这遗诏的内容若真的被他瞅了去,他离死期也不远了。
夏澜玥不再看安遥,收起遗诏便大步迈入寝宫,那一刻,只想快些见到夙宸。
☆、第197章 泪凝眸(4)
寝宫内静谧一片,四处弥漫着药汁的苦涩味,数名御医正围桌而坐,垂首交谈着何事,眼中是满满的焦虑。
夙宸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有那一瞬间的错觉,几乎要以为龙榻上的人已没了气息。
数名御医一见到夏澜玥的闯入皆是一愣,随即上前恭敬地拜倒:“皇后娘娘。”
“皇上如何?”夏澜玥一边朝龙榻边走去,一边焦急地问。
众御医相互对望一眼,却终究未答话。
夏澜玥的心愈发冰冷,悄然坐在沉睡中的夙宸身边,又问:“皇上可知,太后她……”
陈太医答道:“皇上已昏睡两日,自然不知太后崩了。只是皇上两日不朝,朝中人心开始****,我们几位御医虽未将皇上的病情传出,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老实对本宫说,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
“曼陀罗花的毒性剧烈,若是早些发现尚有救,但此毒在皇上体内潜藏太久……更何况,曼陀罗花生长于齐国,是世上罕见的植物,唯有少数齐国皇室之人见过,微臣们久居魏国,也只在书籍中见过其面目……”
夏澜玥听到这里已是满满地不耐,怒道:“如今本宫要听的不是你们的解释与推脱,皇上的安危关乎着整个魏国的兴衰,你们若是还救不了皇上,就等着与皇上陪葬吧。”
“微臣们这就去研制解药。”说到此处,众御医匆匆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唯剩下夏澜玥,她静静地坐在榻边,凝着夙宸沉睡的容颜,苍白的病态让她极为忧虑。
忽然间,她的心中五味参杂,泪水克制不住地滚落,脑海中涌现出的是一幕幕地往事。
年少时他们初次在菩提树下见面,他帮过她。
之后她在白府,又见到了他,并且救了他一命,犹记得他钻狗洞时满脸的憋屈与愤怒。
再到后来,她是李媚的身份暴露在他面前,他没有处置她,反而给了她更多的荣宠。
他带她归燕国,为她重修了一座完好的李府。
他在她难产时,立誓宁愿折寿二十年要保她母子平安。
他在群臣反对时,执意要立她为皇后,立天佑为太子。
而今,他发现了她的背叛,遗诏中仍旧将皇位传给天佑,而她则是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皇位?还是愧疚?抑或是爱?
“夙宸,求你醒过来,给我一个答案。”夏澜玥握着他的手,哭着呢喃:“你会好起来的,这魏国的江山需要你!”——
夏澜玥陪在夙宸的身边已经一日一夜了,这期间,常闻夙宸的轻咳,却未见其醒来,那时夏澜玥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宫人送入寝宫内的膳食她也一口未动,满心担忧的只是夙宸的安危。
夜凉如水,静谧无声,寝宫内红烛点点,将明黄地帷幕映照地愈发明媚。
一扇未掩紧的窗微敞,寒风涌入,吹得烛曳帷动。
倚靠在龙榻上睡着的夏澜玥被一阵寒意惊醒,她双手互环着冰凉的双臂走至窗台边,将窗关紧,回首朝龙榻走去时发觉夙宸竟已不知何时醒了,一双冰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第198章 泪凝眸(5)
夏澜玥愣了愣,这才朝他身边走去:“你醒了。”
夙宸缓缓从龙榻上坐起,半倚靠在枕上,面色惨淡,毫无血色。
“谁放你出来的?”他的声音虽虚弱,却也冷到极致。
“太后。”夏澜玥站在龙榻边,低声回答。
“为何要放你出来?”夙宸继续问。
听到他的问话,夏澜玥知晓这几日夙宸便重病昏迷,定是不知太后的死讯,于是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皇上还不知吧,太后于日前崩了。”
夙宸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震惊,正欲开口,便是一阵猛咳,夏澜玥见状即刻要上前,却见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血色殷红,溅了满床,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满是悲恸,凝着夏澜玥,一字一句地质问:“如何崩的?”
“自尽。”夏澜玥缓缓吐出二字,嘲讽地笑了笑:“就在刑部大牢,就在我的面前。”
话未落音,寝宫便回荡起夙宸那一阵阵笑声,回音四起,愈显苍凉。
夏澜玥便站在原地,看着夙宸笑着,他眼中闪烁着无尽地悲伤与绝望。
半晌,夙宸总算是停了笑,步下榻,与夏澜玥相对,相望。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冷道:“如今母后走了,慕飘羽反了,而夙锦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你的大仇也将要得报了。现在的结局,你满意吗?”
夏澜玥静静地凝着他,许久都无法出声回答他的话。
夙宸恍然摇头,嘲弄道:“朕忘记了,唯有要了朕的命,才能令你真正的满意。”
夏澜玥听到这里,眼眶忽然泛酸,已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竟然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朕欠你的,欠燕国的,也该还了。”夙宸抬袖,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抹去,神色傲然:“但朕并非输给了夙锦,而是输给了时间。”
“可你也是燕国人。”夏澜玥淡淡地出声,语气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夙宸闻声怔愣许久,不曾想到这个秘密她会知晓,可随即联想到母后的死,心中已是了然。
他望着偌大的寝宫,满殿灯火映入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明暗,愈显凄哀。
“朕恨自己竟是燕国人!”一字一句,无比冷酷,多少厌恶尽数吐出。
“即便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的身体内就是留着燕国人的血。而你却因一己之私让燕国血流成河,你可对得起燕国的万千子民!”夏澜玥话到激动处,亦是指责。
夙宸猛然收回飘远的目光,狠狠地看着夏澜玥,冷声道:“当父皇临终前要另立储君,只因知晓我与母亲是燕国人的身份,那一刻父皇看着我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如此嫌恶,只因我是燕国人。”
说到此处,他轻咳几声,唇边渐渐泛开笑意,继续往下说道:“那一年父皇主张招抚燕国,但母后却极力反对,她要我亲自带兵灭了燕国,并告知我这个秘密,逼迫我灭了燕国。我对燕国的恨远没有母后来的那么强烈。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母亲逼迫着亲手灭了自己的国家。”
☆、第199章 泪凝眸(5)
夏澜玥愣了愣,这才朝他身边走去:“你醒了。”
夙宸缓缓从龙榻上坐起,半倚靠在枕上,面色惨淡,毫无血色。
“谁放你出来的?”他的声音虽虚弱,却也冷到极致。
“太后。”夏澜玥站在龙榻边,低声回答。
“为何要放你出来?”夙宸继续问。
听到他的问话,夏澜玥知晓这几日夙宸便重病昏迷,定是不知太后的死讯,于是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皇上还不知吧,太后于日前崩了。”
夙宸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震惊,正欲开口,便是一阵猛咳,夏澜玥见状即刻要上前,却见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血色殷红,溅了满床,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满是悲恸,凝着夏澜玥,一字一句地质问:“如何崩的?”
“自尽。”夏澜玥缓缓吐出二字,嘲讽地笑了笑:“就在刑部大牢,就在我的面前。”
话未落音,寝宫便回荡起夙宸那一阵阵笑声,回音四起,愈显苍凉。
夏澜玥便站在原地,看着夙宸笑着,他眼中闪烁着无尽地悲伤与绝望。
半晌,夙宸总算是停了笑,步下榻,与夏澜玥相对,相望。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冷道:“如今母后走了,慕飘羽反了,而夙锦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你的大仇也将要得报了。现在的结局,你满意吗?”
夏澜玥静静地凝着他,许久都无法出声回答他的话。
夙宸恍然摇头,嘲弄道:“朕忘记了,唯有要了朕的命,才能令你真正的满意。”
夏澜玥听到这里,眼眶忽然泛酸,已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竟然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朕欠你的,欠燕国的,也该还了。”夙宸抬袖,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抹去,神色傲然:“但朕并非输给了夙锦,而是输给了时间。”
“可你也是燕国人。”夏澜玥淡淡地出声,语气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夙宸闻声怔愣许久,不曾想到这个秘密她会知晓,可随即联想到母后的死,心中已是了然。
他望着偌大的寝宫,满殿灯火映入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明暗,愈显凄哀。
“朕恨自己竟是燕国人!”一字一句,无比冷酷,多少厌恶尽数吐出。
“即便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的身体内就是留着燕国人的血。而你却因一己之私让燕国血流成河,你可对得起燕国的万千子民!”夏澜玥话到激动处,亦是指责。
夙宸猛然收回飘远的目光,狠狠地看着夏澜玥,冷声道:“当父皇临终前要另立储君,只因知晓我与母亲是燕国人的身份,那一刻父皇看着我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如此嫌恶,只因我是燕国人。”
说到此处,他轻咳几声,唇边渐渐泛开笑意,继续往下说道:“那一年父皇主张招抚燕国,但母后却极力反对,她要我亲自带兵灭了燕国,并告知我这个秘密,逼迫我灭了燕国。我对燕国的恨远没有母后来的那么强烈。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被母亲逼迫着亲手灭了自己的国家。”
☆、第200章 泪凝眸(6)
他眼中泛着极为明显的悲切,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嘴角依稀还残留着未擦尽的血迹,他凝着她,继续说:“我领兵攻打燕国时便去了白府招安白炎,并寻到白馨问得你的身份,竟是李元的女儿!世事弄人,你的父亲灭了我一家十口,可你却救了我一命。”
话音至此,他轻轻笑了出声,目光隐约含着几分泪光,他笑问:“可我奉了母后之命必须要亲手取下燕国皇帝与李元的首级祭奠我一家的在天之灵,我下不了手,所以命慕飘羽去做。燕国国破后,我在早已烧尽的李府中寻你三天三夜,我想寻你报恩,我不想带着遗憾与罪孽度过余生。”
“最终,我找到了你,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着,可以弥补这些年来的遗憾与罪孽。但对你,我却愧疚自责,害你国破家亡的人是我。”
听到这里,夏澜玥的喉间一阵哽咽,冷笑道:“皇上你对我的情,终究是愧疚多于爱情……”说到此,她忽而摇头:“也许,从来只有愧疚,没有爱情。”
她从怀中取出明黄色的遗诏,朝夙宸身上丢了去,厉声道:“你以为用这封遗诏就能弥补你的愧疚吗?我不稀罕,从来就不曾稀罕这些!”
夙宸并未接住她丢掷而来的遗诏,任其打在身上,摔落在脚边。
夏澜玥微微仰头,却仍不能控制泪水滚落在颊,晶莹透亮,滴滴成伤。
整个寝宫在明明暗暗的灯火中逐渐沉寂,夏澜玥思绪飘远,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缓缓开口道:“在我心中,仇恨从来不曾摆在第一位,父亲是战死沙场,死的其所,只恨你们竟不肯保全他一个全尸。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自问背负不起国仇家恨的责任,我只是想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可在刑部大牢内,当太后对我说起当年的往事,我突然释怀了许多,你们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也是情有可原,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并非那样不可原谅。可我唯独不能释怀的是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