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忽然从树后走出,将那师爷的尸身丢在脚边,冷冷的瞪着孔胡二人,即便他现在身处死境,目光中却依然没有半分胆怯惊慌,反而满是不屑与鄙夷。
他是个懒人,向来胸无大志,只想着赚点钱过着安稳日子,即便是容惜再三希望他为国出力,他也从没同意,在他看来北宋被金国逼成了南宋这是历史轨迹所必经之路,他只是个凡人而已,没那么大能量逆天而行。
从他刚来苏州的那一天起,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件掳劫民女案中,最后更是成了个通缉犯,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在他徐子桢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后悔两个字,眼下更是炸死了这件案子的主犯沈宗维,还借刀杀人把那师爷宰了,为老花报了仇,他已经觉得值了。
明晃晃的刀枪已经逼近了他,徐子桢暗叹了一口气,做好准备作最后一博,他知道自己如果落到了孔胡二人手中,那将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拼一把,哪怕死在这里也好过当个阶下囚。
就在这时,徐子桢身后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滚滚浓烟。
“炸药?”徐子桢一惊,回头看去见那些留守府的兵丁忽然间四散而逃,很快露出了一片已被炸得焦黑的地面和几个满身是血的兵丁。
不远处一座楼顶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大大哥,快跑!”
徐子桢抬头看去,只见楼顶正昂然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却赫然是何两两,他左手拿着几个葫芦,右手举着一个火媒,点燃一个引信又是往下一抛。
轰的一声,这回炸的是徐子桢身前那些兵丁,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在场的谁都看见了沈宗维的死状,哪还不知道这小小葫芦的厉害?顿时没人再管徐子桢,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人立时作鸟兽散。
徐子桢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何两两在豁出性命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他紧咬牙关,狠狠心转身快步跑去,那里早已被炸出了一片空白,所有兵丁都已逃散,露出了街角边那条淙淙河流。
孔启林毕竟是武官出身,反应极快,眼看徐子桢要跑,顿时心中大急,挥手吼道:“快放箭!放箭!”
那些步弓手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全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张弓搭箭时徐子桢早已跑出了很远。
徐子桢伏低了身子,打着曲线往前跑,象一只灵巧的狸猫,眼看那条河就在前方,他咬一咬牙猛的加速,纵身一跃跳入河中,但就在他双脚甫离地面之际,后背忽然猛的一震,接着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妈的,中箭了!
他不敢再耽搁,咬着牙忍着痛破开水面钻入水中,等孔启林率人追赶过来时只看见水面上荡漾着一圈一圈波纹,徐子桢已经消失了踪影,而屋顶上的何两两也早已趁着混乱不知去向。
孔启林面色阴沉之极,将手中刀狠狠地砸向水中,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搜!”
第65章:善缘 '本章字数:218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1…28 16:41:11。0'
徐子桢受过刀伤,受过拳伤,就是没有受过箭伤,现在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支利箭深深扎在后背,自己在水中每划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背部肌腱,那种钻心的疼痛倒是能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只是体力似乎也流失得更快。
他咬着牙强忍剧痛与河水中入骨的凉意奋力游着,只在每逢过桥时方才在桥下探出头来换气,苏州城内水路纵横不知何几,留守军和东路军哪怕人数再多,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不知游出了多远,也不知自己游到了哪里,渐渐的体力开始透支,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起来,恍惚中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停着,船上空无一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到船边,挣扎着爬上了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似乎过了很久,徐子桢终于悠悠醒转,他只觉浑身上下如火烧火燎般的难受,背后的箭伤涨痛难忍。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不在那艘小船中,而是躺在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这是哪儿?老子还没死么?
身边忽然有个欣喜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
徐子桢顿时一惊,他下意识地就要坐起,却牵得伤口一阵抽痛,忍不住哼的一声。
“恩公莫慌,是我!”一张和蔼的脸庞凑了过来,将徐子桢小心地扶住。
“恩公?”徐子桢转头看去,却愕然发现是个熟人,正是曾经救过李珞雁的那位成伯,在他旁边还有个中年人,也是满脸关切地看着他,却是成伯的东家,那位王四酒庄的老板王满福,他顿时心头一松,笑道,“成伯,王掌柜,怎么是你们二位?”
徐子桢暗暗感慨,今天换作其他人的话怕是自己已经完了,上次偶然间替王满福解了他幼子冤死一案,今天却是轮到他们救了自己,这世间果然有因才有果,自己结的善缘到头来救了自己。
成伯将他扶着再躺了回去,问道:“恩公,你这是……发生何事了?怎的身受如此重伤?”
徐子桢苦笑一声:“我被通缉了,这是逃命呢。”
王满福沉声道:“此事已是满城皆知,六城门到处贴着恩公的画像,只是恩公不是官府中人么?怎么温知府才一调任你便……”
徐子桢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反正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接着将自己救人然后揪出掳人案幕后黑手一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说得简单,但是其中惊险之处显而易见,成伯一拍巴掌,对王满福说道:“东家你看,我就说恩公必定是被冤的。”
王满福沉吟着道:“我自然也相信恩公,只是如今这苏州城内到处在搜寻恩公下落,我府中又人多眼杂,保不准有谁为贪那些赏银而多嘴,该尽早想法子让恩公出城才好。”
成伯急道:“可恩公身受重伤,若不先医治怕是极不妥。”
王满福是生意人,精明之外更是稳重,他摇了摇头说道:“寻常大夫我哪敢找来,万一他前脚给恩公治伤,后脚便跑去通风报信赚取赏银,那岂不是害了恩公?”
徐子桢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忍不住插嘴笑道:“王掌柜,成伯,你们也别恩公长恩公短的叫我了,我现在是个逃犯,留在这里早晚害了你们,反正这伤死不了人,我想法子溜出城就是了。”
王满福神色一肃,断然道:“不行,恩公于我王家有大恩,我王满福虽说没有读过太多圣贤书,但有恩必报四个字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恩公此事乃是替天行道,我若就此任恩公而去,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么?”
成伯也是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让徐子桢出去,徐子桢感动之余也不禁失笑,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就叨扰王掌柜了,至于我这伤……成伯,劳您驾替我找个人来。”
徐子桢让成伯找来的是苏州府衙的那个老仵作贵叔,他对贵叔还是很放心的,老头跟他是一同研究久阳真经的交情,虽说有些猥琐,但不至于会出卖她。
没多久后贵叔匆匆赶到,一进门内见到徐子桢就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好样的!”
徐子桢咧嘴一笑:“贵叔你都知道了?没说的,我这伤拜托你了。”
贵叔翻了个白眼:“今天不嫌我是摆弄死人的了?”但说归说,还是将徐子桢扶起身来,给他检视起了伤口。
徐子桢一直觉得贵叔就是个仵作,充其量会看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可没想到贵叔的医术竟然还真不错,不光替他将伤口的溃肉脓血弄了个干净,还抹上了不知道什么药膏,徐子桢只觉伤口处一阵清凉之意,痛意大减。
贵叔替他处理完了伤口,又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这才说道:“你好好养伤,最近就别乱动了,不然箭疮迸裂是会死人的。”
徐子桢连连点头称是,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贵叔,温大人已经去了兰州么?”
说起这个,贵叔不禁叹了口气:“温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可惜……兰州府与西夏接壤,时常会有刀兵摩擦,他这兰州知府怕是不好当啊。”
徐子桢沉默不语,他何尝不觉得温知府是好官,可在这北宋末年,朝廷有六贼当道,越是好官就越难混,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贵叔,我想麻烦你个事。”徐子桢顿了顿说道,“帮我去阊门谢馥春看看,我想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莫梨儿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了,温知府忽然被调离接着就是他被通缉,实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胡由祖和孔启林都不是好货,恐怕抓不到他会迁怒于莫家母女。
贵叔还没说话,成伯倒是开口了:“谢馥春已然关门了。”
徐子桢一惊:“关门了?难道她们已经被胡由祖抓了?”
贵叔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新任胡知府并未抓到她们,我早就知道你和她们母女的关系,一早就给你留着心呢。”
听到莫梨儿没事,徐子桢的心也放了下来,但是她们究竟去了哪里,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贵叔没有多逗留,留下了一些药膏后就此告辞。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王满福让成伯熬了些粥来,沉吟道:“恩公,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出城,只是你暂时还行不得路,我这店在邻近的虞山县有个酒窖,恩公若不嫌弃,暂时在我酒窖中将养一阵吧。”
徐子桢眼睛一亮:“酒窖?好啊!”
第66章:望君珍重 '本章字数:205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1…29 04:43:41。0'
徐子桢原本就烟酒双响,来了北宋后烟是彻底没了来源,但酒这东西还是有的,只是他一直都穷得叮当响,哪还有闲钱买酒?唯一过了瘾的那次还是在太湖水寨蹭的酒。
酒窖这两个字深深吸引了他,这可比什么山洞农庄的给他养伤要好太多了。
在王四酒庄休息了一夜,整个庄内除了王满福夫妇和成伯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徐子桢的存在,第二天一早,成伯带着徐子桢来到后门处,那里摆着一大堆的酒缸,有大半人高,两人合抱那么粗,一个个全用竹篾盖着再用箬叶黄泥封着口。
徐子桢正看得新鲜,成伯却选了个一个缸,掀开泥封,露出空空如也的缸体,笑道:“恩公,委屈一下,请君入瓮吧。”
这里是一片宽敞的码头,四周用栅栏围着,只在河边留了个口子,显然是王四酒庄专用,徐子桢一看就明白了,笑道:“入就入吧,您老别在下边架柴火就行。”
整个码头只有成伯和王满福夫妇三人,并没有其他人在,王满福扶着他爬进了缸里,临合上泥封时说道:“恩公,你且先在酒窖修养,待此事消停些我便接恩公回城来。”
徐子桢摇头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胡由祖孔启林还在苏州一天,我就没法回来,多谢王掌柜,这事我自有打算。”
王满福也不好勉强,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笑道:“恩公志在四方,怕是在我那酒窖也不会久住,小小心意,还望恩公切勿推辞。”
徐子桢一怔,还是接了下来,神情认真地道:“王掌柜,多谢了!”
他没多说什么,但是王满福夫妇这次不顾官府的追捕救了他,还助他逃出城,现在又给他这些银子,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尤其显得人情深重,徐子桢不喜欢嘴上热闹,只是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泥封盖上后缸里一片漆黑,在这口缸的下方有一个小洞,用来流通空气所用,一船酒缸混在一起,除非一个个破开查看,否则轻易发现不了他。
等所有酒缸都摆好,成伯才叫来两个船夫,他亲自坐在船上陪着,小船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码头,朝着城外而去,徐子桢盘坐在缸内,屏气静神等着混出城。
行了小半个时辰,徐子桢忽然感觉到船慢了下来,有人叫道:“那船靠过来,不经查视不得出城!”
徐子桢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这里应该是通往城外的水陆城门,有官兵把守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只要过了这一关,那自己就算彻底得脱大难了。
紧接着船身一阵震动,有人跳上了船来,大声喝问道:“你这缸内是何物?速速打开!”
成伯慌忙迎上,作揖赔笑道:“军爷,这些都是新酒,已封存住的,若是贸然打开那可就白白废了,这……这损失小号可承受不起啊!”
那当兵的不耐烦道:“老子管你这么多,叫你开就开,哪儿那么多废话?谁知道那徐子桢是不是躲你船上呢!”
徐子桢心中一紧,贴着缸一动不敢动,静静听着缸外的动静,那当兵的象是一根筋,不论成伯怎么赔笑说好话,他就是死活非得检查,徐子桢暗自咬牙,已做好了准备,万一他真的破缸检查,那说不得自己只能硬闯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过来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水绿色劲装,却正是胡卿,她看了一眼这船,叱道:“何事争执?”
那当兵的原本一直口气极硬,这时却忽然软了下来,赔笑道:“原来是大小姐,这船要想出城,小人只是按例查视而已。”
胡卿的眼神落在船头王四酒庄四个字上,略一沉吟,挥了挥手道:“我来吧,你速去那几艘船上查看,莫要堵了河道。”
这可是现任知府大人的千金,那当兵的哪敢不从,当即唯唯诺诺退了下去,转而到后边几艘船上吆五喝六去了。
徐子桢自然已经听出了胡卿的声音,他自知得罪这丫头不轻,不光调戏过她两回,甚至还劫持过她当人质,若是自己落在她手里只怕下场好不到哪去。
胡卿并没有要求开缸,而是手持一根马鞭来到缸边,这个敲敲那个打打,随意地问成伯道:“你们这酒是送去哪里?”
成伯赔笑道:“回大小姐的话,这是送去凇江县的。”
胡卿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却绕着船舷走了小半圈,面朝船外蹲下身来,用鞭梢敲着船板,一副认真的模样,可她的右手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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