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佃农们的这一极为突然的行动着实让张宏愣了一下,随即他连忙跨步上前试图将大家扶起,毕竟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虽说因为耳闻目染的缘故对下跪早就不怎么排斥,但心中也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
“老爷,您对我们恩重如山,甚至不惜背负败家子的名声,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啊!”张宏的举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有的佃农们依旧如同钉子一样跪着不肯起来,与此同时,反倒有几句议论从角落里传来,霎时间,到处都是一片附和之声,甚至里面还隐隐夹杂着些许因为过于激动而造成的颤音。
“我们不如给恩人磕几个头吧。”很快,也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于是甚至还没等张宏做出反应,大家就已经恭恭敬敬地照做了,甚至其中还有几人把脑袋磕的“砰砰”直响,连额头上出了血也丝毫不顾,他们中几乎所有的人还一边磕头,一边发誓赌咒:
“老爷,我们虽然穷,但好歹也有着一条贱命,您要是有什么吩咐,一句话,大家就是拼死也替你办到!”
“就是,就是,有什么您尽管吩咐,到时候大家如果畏缩不前,那就天打雷劈!”
众人一连串的举动让张宏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他几次把话卡在喉咙口却吐不出来,自己虽说也办了几件事,但如果以后世标准评判也不过是微不足道而已,何德何能让大家如此相待?
此刻的张宏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群众路线,什么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不错,这个时代的农民的确没有觉醒,他们对自身的命运没有任何认识,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但就是这个长久以来被统治者轻视的群体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某一天被激发起来,甚至可以改天换地!
“大家快快请起,我只不过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怎么受得了如此大礼,你们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大家受半分委屈,你们以后一定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的!”此刻的张宏心情激荡,他不由得咽了几口吐沫,大声保证道。
和张宏想象中所有人热泪盈眶,满怀憧憬的样子不同,他的话音一落就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冷场,几乎在一瞬间,前一刻还充满了希望与活力的佃农们一下子就沉默了,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愤怒。
“老爷,不说衣食无忧,我们只要能饿不死,再就是有钱娶个媳妇传宗接代那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啊,老爷您大慈大悲,免了我们的债,但县里的官老爷们刮地皮可一点也不手软,这几年年成不好,我们活不下去了才当佃农的,但没想到田卖到了张家以后朝廷的税是免了,但那些官老爷们每次下乡还是要敲诈勒索,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老爷您免了我们的税,那些官差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攒下点钱还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帮混蛋。”
“不错啊,这几年天公不作美,也不知怎么的连年灾荒,收成差的紧,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虽然杂乱,但还能勉强听清,不过由于之前经历了许多事,对于这个时代百姓生活困苦有了一定了解的张宏虽然心中依旧不是滋味,却也不至于失态了,他只是狠狠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造反的念头更是坚定了几分。
“哎,这些问题我也没办法去解决,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祖先过的可不是这样的生活。”心中的波动在持续了几秒后很快被张宏强行压制了下来,虽然自己没有实际执行过宣传一类的任务,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争取民心,激起大家对满清统治愤怒的最好时机。
“老爷,这从何说起啊,我们命不好,世世代代都过这种生活,不过您是读书人,知道的多,要不,给我们讲讲?”和张宏的打算一模一样,自己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兴趣,自己话音才刚刚落下,就有人接上了口。
“行,这个嘛,要从很久以前的汉朝,唐朝说起,那个时候,还不是满人当家,做皇帝的都是我们汉人。”面对大家一片的附和声,张宏在心中暗喜的同时也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语气抑扬顿挫地讲了起来。
十八 著书 '本章字数:1929 最新更新时间:2014…02…14 23:54:57。0'
张宏前一世本来就是做销售的,口才自然是没话说,再加上考虑到听众们的知识水平,他讲的很通俗易懂,甚至还是不是地插上几句当地的民间俗语,因此佃农们虽然大多都目不识丁,却也很快就听的津津有味了。
演讲是伴随着大家惊叹和向往的表情进行的,当汉朝的“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和唐朝的“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的太平盛世之景在农民对于安定生活的强烈向往中展现出来时,几乎每个人的世界观都在刹那间被颠覆了。
张宏的故事讲了很久很久,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乏味,相反整个民团都被其中的内容牢牢吸引住了,大家的脸上满是向往,甚至到了最后还表现出了对自己出生在这个年代自怨自艾的样子,而这样的状况在之后张宏告诉大家全国上千万满人都是游手好闲之徒,全靠官府对大家的横征暴敛来养活时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祖宗啊,原来你们以前过的这么好哦,我怎么就晚生了这么几百年啊!”
“都怪那些满人大老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活越回去喽。”
“这有什么办法?只能怪我们命苦呗。”
。。。。。。
听着大家的抱怨,张宏虽说早已经口干舌燥,但心中却暗自欣喜,他很清楚,此刻这些了解了事实真相的百姓也许摄于长久以来对皇权的恐惧不敢朝着造反这个方向去想,但却已经在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对当下满清统治者的不满甚至是仇恨的种子。
因为张宏的演讲,这一天民团没有进行任何训练,毕竟这个季节虽说是农闲,但大家家中多多少少还是有活要干的,所以作为准军事组织所有人每天最多只能操练两三个时辰,不过即使这样,张宏的心情却还是非常兴奋的,因为他发现了以前自己忽略的一个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问题,那就是信仰。
因为种种原因,在前世喧嚣的世界中,共和国民间信仰普遍缺失,为了生活而每天奔波的张宏也不例外,所以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对于这方面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但今天,众人极度强烈的向往和对生活的懊恼无奈之色让自己突然明白,在这个百姓们全都无比淳朴,对于现状高度不满却又十分迷茫不知如何去改变的时代,信仰或许可以起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效果。
说做就做,回到家里的张宏立刻就叫人拿来了纸和笔,关上了书房的大门,他要写一本书,一本宣扬驱除鞑虏,粉碎满清统治,号召全天下人民觉醒过来打破自己身上的枷锁的书。
“我要怎么写呢?”书房之中,提起毛笔的张宏闭目思索,基于这个时代最广大劳动人民的知识水平,通俗易懂和贴近实际那必须是第一要务,自己虽说没有当过作家,但后世发达的信息社会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了决定性作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张宏就在纸上提笔写下来第一行字:
“天下田,乃上天赐予农户也,凡天下田当由天下人同耕,然今日土豪劣绅吞没良田,收租敲骨吸髓,佃农贫户往往被逼流亡于外乡,有家难回,此是何故?”
张家之前的这个被占了身体的倒霉少爷虽然不学无术,倒还写了一手好字,因此张宏虽说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用毛笔书写,却也很是清秀,他看了看纸张,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本书的基本框架张宏在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全书主要分为两块,即土地篇和士子篇,这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它们分别对应当下社会上的影响力最大的两个群体——农民和读书人,只要将这两个群里鼓动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根据张宏记忆中残留的一些后世对历史的总结,这两者缺一不可,农民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们可以破坏旧的一切,可以改天换地,是革命的主力军,但与此同时,基本都是文盲的他们对于一切先进的事物本能的排斥,斥科学为妖法,视机器为怪物,恨不得毁之而后快,甚至在几十年后的义和团运动中妄图以咒语鬼神来对抗洋枪洋炮,可谓愚昧之极。
但读书人就不同了,不可否认,他们在清末虽说多是迂腐空谈,脱离实际之人,但一来他们在社会上影响极大,必须拉拢,二来,读书人的眼界远高于农民,历史上,无论是洋务运动还是辛亥革命,它们的推动者和执行者几乎都是读书人。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张宏的每一天都过的极为忙碌,甚至除了上午去组织民团训练以外几乎把剩下的空余时间全都扑到了写作之上,而作为视野开阔的现代人,他的书虽然没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修饰词,但却观点极为新颖,颇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同时,前世作为推销员的张宏也不会埋没自己巧言能辨的优点,在士子篇中,他在仔细翻阅了四书五经之后使用了大量的篇幅来重新解释孔孟之道,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说,张宏以孔子曾周游列国,并不愚忠与某国国君为由,将这一句中的“君”解释成了华夏之百姓。
毛笔写字虽然慢,但在一个多月之后,一部接近十五万字的作品也终于接近完成,不过这一天,正在房间中对自己的成果进行着最后的修改的张宏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一个仆人恭敬的话语:
“老爷,有人求见,他们递上了帖子,说是从紫荆山区里的平在山来的。”
十九 石达开 '本章字数:208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2…15 09:02:06。0'
“平在山?快快有请。”听到仆人传话张宏先是一愣,随即便起身招呼,也许是已经有了一支忠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作为后盾,此时的他对于拜上帝教已经少了许多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然和理性。
客厅之中,一人端坐于太师椅上,他的年龄看上去不大,仅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却体型十分高大,显然常年习武,不过同时相貌却也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两者结合在一起使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掩盖的慑人气势,几乎只是看了一眼,张宏就收起了小视之心,这个人,绝对是拜上帝教中的又一核心人物。
“平在山的兄弟远道而来,张某未能迎接,还请恕罪,不知兄弟能否告知名讳?”张宏很快拱了拱手,满脸笑容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表示欢迎,而对方也同样很客气,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作揖回礼道:
“不敢,不敢,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在下姓石,名达开,今日冒昧来访,还望恕罪。”
“石达开?!”张宏身体因为过度震惊甚至不由得微微晃了一下,不过也许是自己先前已经经历了太多大事的缘故,此刻的他倒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毕竟历史名人吗,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个时候也许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对方此行的目的。
石达开在拜上帝教里地位不低,这一次来绝对不是单单联络感情这么简单,难道是组建的民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要夺权或者是拉拢?也或者有可能马上要起义了,过来通知我?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无数猜测在张宏的脑海里闪现,不过在心头急转的同时,他的表面倒也不露分毫,而是继续笑着客气道:
“哪里,哪里,石兄弟的到来简直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只是这次不知有何吩咐啊?”
张宏没有兜圈子,至少此刻自己和洪秀全这他们还算是一家人,就算他有拥兵自重,不听号令拜上帝教也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己人动手,所以与其委婉客套,倒还不如直截了当,这样不但可以在言语上占据主动,还活血可以给历史书上所描述的心直口快,没什么花花肠子的石达开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吩咐不敢当,只是洪秀全洪兄弟听闻兄弟你为大业组建了民团,心中十分高兴,特命我来观摩一番而已。”见张宏爽快,石达开笑了一下道。
“原来是过来摸底细的,对了,这个时候的太平天国领导层还处于努力开拓的阶段,暂时还是十分理智和进取的,对我的态度绝对是竭力拉拢,看来这一次石达开是过来摸底细的,他应该是要根据民团的规模和战斗力来确定我在拜上帝教中的地位。”对方话音刚落,张宏就判断出了石达开此行的目的,不过他也不反对,甚至还有些欣喜,毕竟,这至少说明了太平天国高层已经开始重视自己了。
当然了,在领着石达开前往民团训练地点的路上,张宏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确,洪秀全他们重视自己是不错,但问题是,他对于这支民团的实际战斗力心中也不是太有把握,自己前世又不是军人,所以要论起对军队的训练方法那自然是云里雾里,他在组建民团之初甚至还因此考虑过出钱聘请教官的问题。
但这个时代毕竟是高度封闭的十九世纪,张宏让人跑遍了十里八乡,人倒是请来了不少,但个个都不符合要求,他们要么就是只有匹夫之勇的习武之人,要么就是来骗饭吃的,甚至还有些极度腐化的绿营兵官长也往里面凑合,这就算是距自己心中最低的标准也差的太远,几天下来,钱花的不少,人,一个都没找到。
渐渐的,心中已经非常不耐烦的张宏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自己做教练,他还就不信了,凭借着后世积累的那些经验照葫芦画瓢,就算训练出来的部队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比不过清朝的绿营兵吧。
民团的训练的确很刻苦,但其操练的方式就有些古怪了,张宏完全是按照军训的那一套来的,先是按照班排连分组,以平日里在大家的心目中比较有威望的人担任长官,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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