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疼了小儿女,自是当然。这……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说着,左谷立王起身,又施了一礼道:“阏氏陛下,晚饭时间也差不多了,臣下不便打扰,告臣下退。” “哲别达叔叔,你!”哲哲黎两眼含泪,望着左谷立王哲别达。“难道连哲别达叔叔都要离我们母子而去?见死不救么?”哲哲黎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有无奈、有绝望、有背叛的愤怒! “臣下告退。”哲别达躬身施礼,后退几步走向帐口。当多夏为哲别达挑起帐帘的时候,哲别达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哲哲黎,轻叹一声走出大帐。 哲哲黎慢慢坐下,俯下身在矮几上使劲的抽泣,但是还是拼命的忍住。多夏走到哲哲黎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也是不停的抽泣。 “母亲,您看这獐子肉多肥多香!”太子伊稚邪挑起帐帘大踏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刚刚烤好的、滴着油的獐子。 看到母亲和多夏哭成一团,伊稚邪楞在原地。忽而,伊稚邪的目光黯然。 伊稚邪长大了。父王多年没有走进母亲的大帐,喇济儿大妃的飞扬跋扈,外公、舅舅家的兵权逐渐被削减,陪伴自己身边臣子的一个个的离去,父王对自己渐渐的冷淡、对小弟弟日益增加的这一些宠爱……这一切十五岁的伊稚邪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知道,未来可能是什么样子。 喇济儿偏妃大帐。夜深了,大帐里依然是灯火通明,军臣单于和喇济儿喝酒、看歌舞,淫言浪声不绝于耳。 “大单于,今天是我们的于单小王子的五岁生日,大单于要赏于单些什么?”喇济儿乜斜着眼睛,看着军臣单于。 “喇济儿,你真是个小贪心鬼!”军臣单于已有几分醉意,道:“于单才五岁,我已经封了他万户侯,封地、奴隶比左右贤王、左右谷立王都多,你还想要什么?难道要本单于把整个匈奴都给他?哈哈……” “好啊,既然大单于有这个心思,明天就封我的于单小王子做太子!”喇济儿扳过军臣单于的脸,直直的看着军臣单于。 “好了,别整天说这些没用的话。伊稚邪是我的长子,按我们大匈奴的祖制,长子继承父业。废长立幼,你让我怎么向祖先交代?”军臣单于耳朵里早灌满了喇济儿这些话,只是一次次的解释给喇济儿听,并未责怪过喇济儿。这无形中助长了喇济儿要立自己的儿子于单为太子的决心。 “来,我的美人儿,我们去睡。哈哈……”已经醉了的军臣抱起喇济儿踉踉跄跄的走进内帐。 “大单于不答应喇济儿,以后就别想再碰我!”每每在军臣兴致大发难以抑制的时候,喇济儿管用此招逼迫军臣单于答应自己的无礼要求。 “明天再说吧,我的美人儿……你,你真好看!你身上每个地方都好看……特别是……” 第二天清晨,军臣单于还躺在喇济儿的怀里,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军臣单于心里一沉那是鼓声表明,前方有紧急战报传来。军臣单于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穿衣,去了单于大帐。 “启禀大单于,前方战报,月氏国联络羌人、东胡,三路大军侵犯我匈奴,现在众多要塞失守,三路大军已经开始包围我匈奴王庭了。”左贤王阿吉哈――喇济儿的父亲,向军臣单于禀报。 军臣单于起身离座,走到左贤王阿吉哈的身边,一把抓过战报,仔细看了几遍,厉声喝道:“都打到我匈奴王庭了!都打到我匈奴王庭了!你们怎么现在才禀报?难道月氏、东胡、羌人是插了翅膀一个晚上就飞过来了?!” 众臣诺诺。 这些年来,喇济儿得宠,一人得到鸡犬升天。匈奴王庭的兵权大半控制在左贤王及其子侄、亲信的手里;而这些人多是些贪生怕死、既无文韬又无武略的酒囊饭袋,只知报喜,不知报忧。见到三路联合大军攻打匈奴,兵未到,不是弃了士兵自己逃跑,就是主动投降,哪有人抵抗?三路大军如入无人之地,直指匈奴王庭。 这时帐外有卫兵进帐禀报:“禀报大单于,帐外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月氏国的使臣,代表月氏、东胡、羌人和我们匈奴谈判。” “来的好快!”军臣单于心里大吃一惊。 “请,月氏国来使进来说话。”军臣单于命令道,转过虎案,坐在虎皮高椅上。 月氏使臣趾高气昂,走进大帐,向军臣单于躬身施礼。 “禀大单于,外臣代表我们月氏国以及东胡、羌,向大单于说明这次边境争执的原因。”来使的表情傲慢而无礼,不给一丝发问的机会。 喇济儿见军臣大单于匆匆离去,似有慌张的神色,连忙穿衣洗漱,并排侍女去打听情况。侍女回来禀明,喇济儿未及用早饭,就跑到单于大帐外。虽然匈奴规矩,女子不得随意靠近单于大帐,但是守卫的兵士看到是喇济儿,并不敢阻拦,任由喇济儿在帐外偷听。 “……所以这次四国的冲突,纯属是由于我们月氏、东胡、羌,近些年来国力匮乏,更加指连年天灾,畜产不丰,大量子民无衣无食,致使暴民频频骚扰匈奴边境,而我三国又无力阻挠。现感谢匈奴大单于替我们剿灭暴民。但是,我四国希望向大单于借一下物品,以安国民……牛羊一万头,马匹二万匹……另外,希望大单于能派一位王子到我月氏国,以显示大单于对我月氏四国的恩惠!……” 喇济儿听到这里,心内狂喜:“我的儿子终于可以登上太子宝座了!” 晚饭时,军臣单于沉着脸,一句话没有,吃完就离开喇济儿的帐子,去了单于大帐。众臣早已等候多时。 “下午和月氏使臣谈的如何?”军臣单于问道。 “启禀大单于,下午和月氏使臣经过商榷,牛、羊、布匹、金银等都有所减少,这是最后商量好的数目清单,请大单于过目。”左贤王阿吉哈回答,并呈上清单。 军臣单于扫了一眼,左贤王阿吉哈又回道:“但是,有一个条件,月氏使臣无论怎样都不肯改变……老臣无能,实在是……” “左贤王,不要绕圈子了,什么话就说吧。”军臣单于有些不耐烦。 “是,老臣无能。月氏使臣坚持要我匈奴的一位王子到月氏为质,无论如何都不能改。”阿吉哈回禀完毕,抬头看了看军臣单于的脸色。 军臣单于听到这里,说道:“他们这是怕我匈奴有朝一日报复他们,所以才要我匈奴的王子道月氏为质。”说着,军臣的头向后靠着虎皮高椅的椅背,看着大帐的顶子,沉默良久,说道:“你们说派谁去?” 右大都尉说道:“我看,只能派于单小王子了。” “于单?”军臣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右大都尉,说道“于单今年只有五岁,还是个离不开娘的娃娃,怎么能让他到月氏为质?” 单于大帐一片寂静。 军臣单于子嗣不多,除去夭亡早逝的,如今只有一名公主,两名王子,就是太子伊稚邪和小王子于单。 派谁呢?军臣单于陷入两难,伊稚邪的太子身份决定了他是决不能去的;可是,小王子于单只有五岁,而且喇济儿决不舍得。一想到于单可爱的小模样和喇济儿满眼含泪的一副娇楚可怜的样子,军臣单于怎能舍得让于单去哪? 那么,只能…… 左贤王和右大都尉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军臣单于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人交换了一下颜色,一起奏道:“请大单于恕臣下冒犯之罪,” “说吧,本单于不怪你们。”军臣单于摆摆手,重新合上眼睛。 “是。臣下的意思是,废掉太子,立王子于单为太子,然后派伊稚邪王子到月氏为质。” 军臣单于缓缓睁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环视帐内众臣,道:“诸位大臣的意思呢?” 帐内的大臣互相交换着颜色,再看军臣单于的脸色,默默无言。 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引起内乱的祸根。军臣单于的这一决定,把自己的子女以及最爱的喇济儿都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更重要的是这一决定成就了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单于--匈奴大帝,伊稚邪。###第三卷 别了,匈奴王庭
军臣单于下了旨意,“废伊稚斜太子之位,立王子于单为太子。王子伊稚斜三日后跟随月氏使臣出使月氏……并向月氏女王献上我匈奴大单于的礼物和致意……” 阏氏大帐内伊稚斜母子抱头痛苦,哲哲黎抱住伊稚斜说,“不要担心,我的孩子,只要母后还活着就不会让你离开,不会让你去月氏做人质!”说吧,推开伊稚斜,飞奔到偏妃喇济儿的大帐。 哲哲黎挑开帐帘就要进去,门口的卫兵伸手拦住,说道:“请阏氏夫人稍安,臣下先进去禀告大单于。” 哲哲黎压住怒火,点头同意。 一会儿,卫兵出来,说道:“阏氏夫人请先回去,大单于正在休息,不便惊扰。” 哲哲黎一把推开卫兵,径直冲进喇济儿的大帐,迎面却看到军臣单于抱着喇济儿正在榻上有说有笑。 看到这个情景,哲哲黎真的愤怒了。她冲上前去,声音颤抖着质问军臣单于:“大单于,废掉伊稚斜太子之位,送伊稚斜去月氏做人质,都是您的意愿么?!” 军臣单于看着哲哲黎消瘦、憔悴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嗯……哲哲黎,你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我听你说!”哲哲黎拼命压抑着悲愤。目光如炬,看的军臣低下了头。 “月氏国的使臣一定要我们派一名王子,去月氏为质,”军臣单于慢慢站了起来,“可是于单还小,这么小的孩子离不开母亲……” 不等军臣单于说完,躺在榻上的喇济儿呼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哲哲黎面前,眼睛直直的看着哲哲黎,高声说道:“阏氏姐姐,现说什么都晚了!大单于的意旨已经下了,是万万不能更改的。再说了,伊稚斜王子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匈奴帝国,为了我们大匈奴的子民!为国家作出牺牲,是每个王室子孙的荣幸。去月氏做个人质,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完,重新坐回榻上,可是眼睛却始终盯着哲哲黎。 “大单于,伊稚斜和于单都是您的儿子。于单还小,您偏疼他,奴婢母子也不敢说什么。正如喇济儿所讲,为国牺牲是每个王室子孙的荣幸。这样说的话,就没有什么谁大谁小,大单于应该一视同仁。”哲哲黎得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好像马上要炸裂一般。 “我们大匈奴的祖制长子继承父业;况且,伊稚斜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哲哲黎的话句句在理,军臣单于无言以对。 “请大单于收回成命,恢复伊稚斜的太子地位!”哲哲黎双膝跪倒在军臣单于的面前,抬头望着军臣单于。 “哲哲黎,你……”军臣单于自知理亏,但是一想到喇济儿和最爱的小儿子于单,军臣单于的心又硬了下来。 “哲哲黎,这是本单于再三考虑的结果。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事已至此,无可更改!”军臣单于背过身去,不再理哲哲黎。 “大单于!”哲哲黎跪爬到军臣单于的面前,道“大单于想过没有,废长立幼是祸国殃民的根源,祖制不容、天理不容啊!”说着,哲哲黎死死抱住军臣单于的双腿,痛哭道“大单于,就看在不要破坏祖制的份儿上,不要废了伊稚斜的太子之位吧!” “大单于!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喇济儿急步走到军臣单于的面前,拉住军臣单于的胳膊说到:“况且,朝令夕改,有损单于的威严!”喇济儿咄咄逼人,不给哲哲黎一丝喘息的机会!望着哲哲黎的眼睛也要喷火了。两个女人多年的积怨在这一刻爆发。 哲哲黎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个时候只能以理服人,说服军臣单于,不能像喇济儿那样无理取闹。“大单于!说到祖制,说到朝令夕改,说到大单于的威严,奴婢这里有话要说!” “哲哲黎,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军臣单于自知理亏,这么多年对不住哲哲黎母子,况且,在废太子这件事上,自己实在是私心作祟,违背祖制。 “其一,祖制是我们大匈奴先祖制定的规矩,历来匈奴单于不论什么人都要遵循,哪里来的什么死的活的?其二,不管是论长幼还是论嫡庶,伊稚斜都是无可厚非的太子,并且并无过错,废了伊稚斜的太子之位就是违背祖制。奴婢敢问大单于,秋祭的时候大单于怎么向祖先,怎么向长生天回禀?难道大单于就不怕长生天降罪于我匈奴?其三,大单于废长立幼、违背祖制,难道就不怕有失大单于的威严,不怕臣子们议论?” 哲哲黎的话铿锵有力,句句在理。军臣单于无言以对。 军臣单于的心思似乎要动摇,喇济儿道:“大单于要是改变旨意,就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好,要是大单于改变旨意,奴婢就割花了脸,抱着我的儿子于单去死!”说着回身拔出护身的短刀,划破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在一旁的于单早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声不出。突然看到母亲喇济儿手臂流了那么多血,吓得顿时大哭起来。 看到受伤的喇济儿,军臣单于心痛不已,又听到于单的哭声,军臣单于先前的一丝犹豫早就抛在脑后,回身对哲哲黎大吼道:“本单于的旨意已下,决不更改。退下!” “大单于……”哲哲黎跪在地上哀求。 “快,宣太医!快去!”军臣单于心里此时只有喇济儿,什么儿子、妻子、祖制全然不顾。 “大单于……你,你不能这样对我的儿子!不能!”哲哲黎绝望的吼道,“你要遭到长生天的惩罚!” “快把她拉出去,我不想看见她!”和哲哲黎往日的恩情,军臣单于此刻全都忘记了! 几名卫兵将哲哲黎连拖带拽,拉出大帐。 得到消息赶来的伊稚斜在偏妃大帐门口目睹了这一切! 伊稚斜轻轻扶起已经几近昏迷的母亲,同多夏一起将母亲扶回阏氏大帐。 哲哲黎淹淹一息,而伊稚斜的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离开匈奴王庭的前夜,伊稚斜彻夜守候在母亲的床榻前。天微微亮了,哲哲黎似乎有了知觉,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伊稚斜,我的儿子……”哲哲黎声音微弱。 “是,母亲!”伊稚斜跪在母亲身边,望着母亲充满慈爱的眼睛,泪流满面。 “你,你一定要,一定要活着回来……答应母后……”哲哲黎的眼睛流出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