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得。友纪居然会嫌别人烦。
正因为这样,春奈好像也很意外,她眼睛睁得老大,停止发牢骚了。
这种气氛,让脸色像是觉得自己讲错话的友纪低头陪罪。
「啊,没有啦……这——再走一下就会到了——抱歉。」
当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时,春奈突然变得忸忸怩怩。
「我……我想去上个厕所。」
「这里根本没厕所耶?」
接在友纪困扰的回答后面,我也说道:
「去那边的树丛就行了吧?」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山路,被高大的树木包围着。从左右伸来的众多枝叶,形成一条天然的隧道。铺满地面的枯叶则是大片绒毯,绒毯前有好几个犹如巨大球藻般的茂密树丛——要是在那边方便,应该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见。
「我去那里一下——步很变态我知道,但是你绝对不能偷看哦!绝对不行哦!」
我不可能去看啦。受不了——
留下来的我就跟友纪一起仰望着天空等候,然而视野却受到杂乱生长的柳杉阻碍,不太能看见星星。在貌似随时会枯萎掉落的杉叶围绕下,即使下雨大概也不太可能会淋湿;要是春天来了,这些树肯定会让我得花粉症。想着这些,时间过了约五分钟,可是春奈还没回来。
「好慢啊。」
「——她该不会走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吧?」
在幽暗的森林中,若是有路倒还好,没路的地方就可能分不出自己在哪里,或者搞不清楚该往哪边走而迷路。我偷瞄了友纪担心似的表情,搔了搔头——还是进去找人吧。
「那个白痴——友基,我去找一下春奈。」
「噢……噢!我也去!」
如此这般,现在我们变成要走进昏暗的森林里。
我跨过倒下的大树,往深处走。
看似相同的景色接连出现。我们朝构造复杂得像迷宫般的森林里越走越深。
喂喂喂,那家伙到底是跑到多里面啦——我们双方该不会已经错过了吧?这么想的我开始不安起来。
「我……我说相川。」
「嗯?怎么了?」
虽然黑压压的看不太清楚,但我总觉得友纪那张脸好像在害羞。
「我是在想——终于可以两个人独处了耶。」
「怎么突然提这个?你讲的事还真奇怪。」
「不可以这样想喔?我明明就是你的妻子。」
妻子。这个字眼让我停下了脚步。由于什么吸血忍者的戒律,我和友纪的关系变成了夫妻。但老实讲——我很希望她不要这样。因为僵尸并没有争气到可以扛得起这么重的责任。
「这算什么理由?还有通常妻子会只叫丈夫的姓吗?」
你是用姓氏称呼我。表示说,你自己也不想承认这样的夫妻关系吧?尽管我回话时蕴含这样的用意——
「咦?……啊……是这样没错啦。」
友纪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高兴得仿佛碰上了天赐良机。
「你怪怪的耶。」
「我可以叫你吗?」
「嗯?」
「原来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喔!」
「可以啊。」
「相……相……!」友纪左右甩了甩头,耳垂变得通红,打算把话继续说下去:
「步『哇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声划过耳膜——和这种形容颇有落差,响彻森林的是春奈的尖叫声。
胡乱拨开草丛的声音正逐渐接近。
随后——被大群蜜蜂追赶的春奈,飞奔似地朝我们扑来。
「喂喂喂——真的假的?」
「唔哇啊啊啊啊!」
我和友纪一脸拼命地折回刚才走来的路。
如果是熊能想办法,蜜蜂处理起来就头大了。
「站住啦!步!别给我逃走!」
满嘴胡言乱语的春奈追了过来。
春奈大人会开尊口,要我「不可以逃」的理由——
「必杀!步防护罩!」
就是为了拿我当肉盾。
春奈揪住我穿的衣服,硬把我的身体转去挡蜜蜂。呜哇啊啊啊啊啊!蜜蜂!蜜蜂!拿我当诱饵的春奈得逞以后,便自行匆匆逃走,我则顾着拍掉纠缠到身上的蜜蜂。
「相川!你没事吧!」
「嗯,不要紧。」
我才回头,就看到友纪在旁边。这里比刚才的山路要窄,所以能看得出她在我身边,但我没想到会离得这么近,不自觉地就撞到她的头。这阵冲击让友纪滑了一跤,而我也跟着跌倒。
「好痛——」友纪痛得歪了脸。大概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她立刻又露出笑容。可是,她的表情逐渐僵硬了。
唉,从旁人眼中看来,简直像是我推倒了友纪,正打算对她做出不轨举动。她会害怕或许也是难免的。
「相……相川——」
她声音在发抖。我维持着把友纪压在底下的状态,回头看了后面。于是——
我们遇见熊先生了。
伸出长长树枝的大树,让人无法想像它的树龄会是几百岁。那只手掌将树枝往上扳开时,情境仿佛上班族在居酒屋的打烊前夕才掀起门廉、穿过门口,并且一脸过意不去地问道:「还有在营业吗?」—体型超过两公尺的大熊就这样出现了。
真……真的出现啦!超壮硕的!毛茸茸的!
要装死吗?这种时候是要装死吗?可是我早就死了!
为了立刻逃走,从地上蹦起的我扶起友纪,眼睛则紧盯着熊不放。
别慌张。对啊,我是僵尸,僵尸应该比熊更像怪物!
我要冷静——行了,心跳稳定下来了。这只熊不知道是否想确认我的心跳,就把长着肉球的手伸到我的胸口。
唰。锐利的熊爪撕破了我的衬衫!这家伙——还是晃个两招让它躺下吧。
当我用力迈出一步时,有人从后面缠住我。
「是……是是是是……是熊——!相川!是熊!熊——!」
「冷……冷静点,友基!你比熊还强吧!」
友纪用全身体重扑了上来,把我搂得牢牢的,牢到让人觉得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双肩背包。她的两腕遮住了我的脸,而我的后脑勺正被某种超柔软的东西顶着……感觉稍微有占到便宜。因为友纪在学校被评为深藏不露的波霸。
「——喂!我看不到前面!」
铿。接着冒出的声音听起来很稀奇。我牛仔裤的扣子弹开了。恐怕是熊爪挥下来的时候扯掉的。
「熊!俗在有够熊,有够熊的啦——!」
「我看你还挺有心情搞笑嘛!给我下来啦!」
熊刚才站的位置传来了「咕啊——」的不祥吼声,因而咂舌的我,只好背着友纪开始狂奔。
我心里明白应该往哪里跑。
「唔哇啊啊啊啊啊!」
看吧,现在还是听得到春奈的叫声。总之只要把这声音当指标,就能跟那家伙会合啦。眼前无论如何,只能设法先逃去可以歇口气的地方。
劈哩,劈哩劈哩——这并不是电击声。我的衣服老是被树枝勾破,次数多到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诅咒,几乎全身衣服都被刮得惨不忍睹。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这座山在觊觎我的衣服!
要是看得见前面,我也不会被树枝勾到。想甩开友纪也行——不过,胸部贴在后脑勺的柔软触感实在很舒服,削弱了我这样做的意愿。
靠僵尸威能一溜烟逃走,似乎有收到效果,我觉得那只熊的动静好像消失了。熊应该不会自己隐藏住动静吧——我们顺利逃掉了。
「唔哇啊啊啊啊!有熊!熊熊熊~!我对猫会过敏啦!」
「已经没事了!冷静点,友基!还有对猫过不过敏根本没关系!」
「咦?是……是喔。」
才在想她终于肯放手了,我的姿势却一个不稳,为了站定而踏出的脚步又踩到树枝,绊到了倒在地上的树干,让我不小心就此跌倒。
虽然我立刻无意识地揪住眼前的东西,想避免摔大跤,但是一路跑过来的冲力似乎有影响到,我还是当场摔倒。碰到土和草感觉挺恶心的。
唰啦——那么,这个状声词代表了什么?想确认的我稍微抬起头,结果看到眼前有个美女,她身上穿的爬山用宽松长裤已经被脱下半截。
是个将长发束成马尾的女性。这位美乳大姐有副宛如看着脏东西的冷漠眼神、柔软苗条得让人戚叹「要是她能当模特儿多好」的胴体,表情则像厌倦了没用学生的坏坏女老师。
在那张标致脸孔的背后,活脱是个厉鬼。
翡翠色的美丽双瞳染成了深红。因为裤子被我扯掉的关系,马尾美女把展露出尊容的水蓝色内裤遮回去,并且叹了口气:
「步——对这种出于意外的状况,你铁定有相当的理由可以解释吧?」
「是啊,当然有——瑟拉,这里头有相~当深远的原因。」
「要是听起来太浅薄——我会宰了你哦?」
站起来的我拍掉脏污,对眼前的瑟拉做了简单易懂的说明:
「我被熊攻击,结果就跌倒了。这是不可抗力因素。」
「换句话说,你是在跌倒瞬间抓到我的裤子,并且非故意地差点全部脱下来了。难道你想说这种漫画般的剧情发展,刚刚就发生在此时此地?」
「就是这么回事,完全如你所说。」
我两只眼睛被她用手指头戳了,真不知道这段理由有什么好奇怪。要不是我是僵尸,老早就失明罗。
「瑟拉芬……你怎么会来?」
恢复冷静的友纪,狼狈得像是见到了幽灵。
「我是跟海尔赛兹大人来看星星的。在这前面,有个不错的地方。」
原来如此。瑟拉和友纪同样是吸血忍者。说不定她们知道的是同一个观星景点。
「怎么这样——」
友纪泄气地垂下肩膀。总觉得友纪的样子似乎从刚才就不太对劲。
「我们在这里,会造成什么不便吗?」
瑟拉的旁边,还有一名少女。少女的个子和春奈差不多矮。那是个可爱的少女,有一头银色秀发和白雪般的肌肤,以及蓝色的碧眼。她叫优克莉伍德·海尔赛兹。
由于某种因素,她无法发出声音,才会面无表情地递了便条纸给我。
「对不起」
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便条上写的是这么一句话。
「唉。」友纪深深叹了一口气。
「假如你有什么不满——我是可以砍了这里个头最高的家伙,帮你排解郁闷。」
「个头最高的不就是我吗!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要砍我!」
「不讲这些了,步,我才想问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和友纪是来看星——啊,瑟拉,你有没有看见春奈?」
「没有,春奈也有来吗?」
「嗯,刚才她被蜜蜂追,应该是跑到这一带。」
瑟拉朝友纪的脸色瞥了一瞬,然后闭上她那刀刃般的眼睛,又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们也去帮忙找人吧。」
这句话使得友纪的表情开朗起来。
「嗯?所有人一起找不就好了?」
我的话让友纪的表情变得阴沉。
她到底是怎么搞的啊,到底想不想救春奈?
「你还是一样迟钝啊——」
瑟拉吐出似有深意的台词。算我迟钝没关系,告诉我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啦。
「对了,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奇怪香味。」
「干嘛看我?」
我闻了闻变得破破烂烂的套头衫袖子,发现确实有股香味——啊!是春奈擦了什么东西在我身上」!
那家伙——总之,不把春奈找出来也没办法对她说教。
因此,春奈搜索团成行了。
我们几个排成一列,喊着春奈的名字走在狭窄的山路。我穿的衣服有一半以上已经破了,寒意迎面涌上,而我拜托瑟拉借我衣服,结果就被戳了眼睛(第二次),因此我目前只能祈祷尽早把春奈找到。
套头衫的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那股力道让衣服变成了单边无袖。
——啊,原来我这件衣服已经破损到这么不耐拉了?
揪着那条破袖子的,是优。
「在前面」
她拿了这张便条给我看。
黑暗中,要是凝神看去,可以看见一处较宽广的地方。我立刻快步赶去。
在我后头跟上的是优,然后瑟拉与友纪也赶了上来。
那里有一块杂草伏倒后空出来的圆型广场,宛如一片神秘麦田圈。
推测是人工种植的针叶树都躲起了踪影,这块广场被点缀秋天的橘色落叶包围着。叶子要换上红装,选在这里实在不错。大口吸气会闻到一股芬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这种似乎能容纳整座网球场的空间中央,有熊的身影。
「前面 有熊」
追上来的优,把如此写着的便条抵到我眼前。或许也因为阴暗的关系,刚才我似乎没有把内容读完。尽管我烦恼着是不是要逃,突然间我却注意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只熊,好像抱着什么。
那是个少女,身高一四五公分左右,还有根称头的呆毛——是春奈。
那女生在干嘛啊?
「春奈——」
区区一只熊也没什么可怕,所以我直接从正面接近他们。在熊掌怀抱中的春奈,嗲嗲地这么说了句:
「好温暖哦。」
你觉得暖和真是太好啦。
「拿熊来代替沙发啊——很像春奈会做的事。」
来到广场中央的瑟拉,双臂叉在胸前露出了微笑。
「我也想 感受毛茸茸一下」
同样来到广场中央的优虽然没有表情,还是显得很羡慕。
大家靠到熊旁边围在一起,笑成一团。
「——为什么啦!」
仿佛要将枝叶窥率声响掩盖过去的吼叫般声音传出,只有友纪还留在广场入口。
「为什么——老是会有人来搅局啦!」
听到那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没人开得了口。
「我不过是,想和相川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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