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是我要收拾这里一片狼藉的东西?——真是够了。
我捡起地上散乱的酒精灯,以及烤得火热的铁网。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东西也掉在地上。
那个幽灵到底在搞什么……我提心吊胆地把东西捡起来,并在黑暗中凝神细看。
“她为什么要烤鱿鱼干啊!”
对,那是鱿鱼干。原来她到这间理科教室,是打算烤鱿鱼干来吃——幽霞还这么懂得享受。
“古畑任三郎(注:日本著名的推理警探剧)这样演过嘛!他那样烤看起来很好吃啊!”
幽灵也在看古畑是怎么回事?算啦——僵尸的生活都跟我想像中不一样了,幽灵的生活或许也是出乎意料的普通。
等一下……她还在啊!我回头一看,少女已经消失无踪。看来她是一溜烟逃走了。
我张开手一看,才发现自己握著的不是钱,而是居酒屋的优惠券。那家伙是大叔吗!连吃鱿鱼干的品味一起算进去,我看她应该是大叔吧?
“我在这边烤鱿鱼干的事情,你绝对要保密哦!”
既然要消失就快闪啦!
啊,对了对了。我得附注一下——掉在地上的鱿鱼干,后来都由工作人员享用完毕了(注:日本电视节目常会如此声明,强调剧组并没有因为剧情需要,而糟蹋任何食物)。
十月六日星期五。距离学园祭还剩一天。
所谓的家,是能让人得到安宁的地方。而对我这个僵尸来说;所谓的房间就是能让我悠哉度日的至高乐园。
可是我今天一点也不悠闲,一直努力地做招牌。
时间超过晚上十点,夜已深了。像平松那种优等生说不定已经在睡觉了。身为僵尸的我却毫无睡意。换成平常,我会一直醒到早上五点,然后去学校睡觉。毕竟我的生活就是这样过的。不是跟优一起看深夜节目,就是出门狩猎美迦洛,每天都很闲。
所以有规规矩矩的事情可以做,反而正合我意。
放学后让平松帮了忙,结果还是没做完的那块招牌,今天一样被我带回家继续做了。
受不了——我真想揍那个说东西要做得讲究再讲究的家伙。
呃,不过……招牌似乎可以设法完成了。下次得请平松吃个东西才行,我打了个呵欠伸起懒腰。
——为了散心,我走向客厅。
我在一楼走廊碰到了居家打扮的瑟拉,她穿著高领针织上衣,底下搭的是短裤与裤袜。
她那头扎起马尾的长发,光泽有如乌鸦湿润的羽毛。端正的容貌用漂亮或可爱形容都合适,手也纤细得犹若银鱼。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副美貌。要这样形容——呃,也没错。她是称作“吸血忍者”的人类,和吸血鬼类似……不,说不定比较接近鬼怪。
瑟拉将晃个不停的胸部搁在手腕上,抱著胳臂咂舌道:
“我刚好要去叫你。”
“那你干嘛咂舌?”
“因为你让我白跑一趟……一想到这点,我自然就咂舌了。”
她边说边转身走回客厅。我也跟著她定进客厅。
喔?三个女生都在耶。真难得在这个时间看到她们。
“你们三个聚在这里做什么?”
“做宵夜”=“嘿嘿嘿~今天轮到优做饭喔——”
真的吗!那为什么不早说!
银发飘逸的文静少女平时总是面向电视,但现在她把爱用的茶杯摆到桌上,递了便条纸给
我。
她一头如绢丝的银色头发直落至腰际,一双眼睛仿佛蓝色宇宙,可以吸入我的心灵。包裹
她苗条身材的,是名叫镗甲与手甲的骑士装备。
她用那张完全没有传达出情绪的表情仰望著我。
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很神秘的女孩,名叫“优克莉伍德·海尔赛兹”,是个来自冥界的奇特少女。
桌上有个大圆盘,上面叠了三层大阪烧。盘子旁边是美乃滋与调味酱条,以及袋装的青海苔与柴鱼片——这是宵夜……吧?
还有——这彩虹色的奶油状物体是什么?
因为是大阪烧,所以尽管照喜好加配料也没问题?(注:大阪烧日文作“お好み焼き”,其中“お好み”字面上就有“喜好”之意。)
“这什么料理啊——不过就是普通的烤薄饼,味道好奇妙。”
原来在春奈眼中这是烤薄饼?明明就加了葱和樱花虾。
她正在用刀叉吃大阪烧。
春奈不是直接把酱料加在大阪烧上,而是将调味酱注入小盘子再沾来吃。一开始只用调味
酱,接著只用美乃滋,然后再稍微混合看看——她如此尝试著各种味道。
面对不知道的料理,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边吃边研究吧。
“好吃吗?”
我坐在春奈旁边问她。
春奈嘴巴塞得很满,并且正要将下一口大阪烧送进嘴里——
“还袄。”
她好像想说“还好”。既然连傲慢又自尊心强的春奈都这么说,那应该很好吃吧。
“我来尝尝~”
我哼著歌朝大阪烧伸出筷子。
“啊,等等!你的在那里!”
那里?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啊!该不会是这团彩虹色的奶油?”
“那是我做的大阪烧。虽然烤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不会凝固。”
“反正一定又是你的制作过程很奇怪吧。”
瑟拉不悦的表情有如金刚夜叉明王,虽然已经怒上心头,她仍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真失礼……你那么说,不就好像我做的料理一直都很奇怪?”
我就是那个意思。胆小如我,当然不可能连这句都讲出来。
“你看,这是我为了你留下来的。”
“春奈真体贴。她总是把自己的份留给你喔。”
话题转得还真顺。瑟拉你也差不多该发现自己的料理很危险了吧?
“我常常在想,瑟拉你有自己吃过吗?”
“当然有。”
有哦?那还真亏你能活下来。
“试过味道居然可以做成这样?”
春奈的嘴巴变成三角形大叫。
“不,我没有试过味道。虽然提这个很难为情——但我以前自己吃的时候,曾经因为太好吃而昏迷了。”
“太好吃?”=“钦,哥哥。刚刚这个人是说‘因为太好吃’吗?她白痴啊?”
优很安心的样子。虽然她总是这个表情啦。
“又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感觉很恶心。”
春奈的一席话,让瑟拉罕见地气得脸红。
“太失礼了!我可没加色素!”
如果加的是色素,我心里反而比较轻松。
“你加了什么?”=“哎哟——那你告诉人家里面加了什么嘛~?”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加的是——心。”
你把蔓延在世上的负面感情都塞进去了?
“我把心当成配料与小麦粉混合,做出了法式奶油口味的大阪烧。”
这是法式奶油口味?原本就是面粉做的食物,你还拿去沾粉然后用奶油煎,再淋上柠檬汁——?
够了吧?我吐槽得够努力了吧?所以我就算不吃应该也没关——
“接著,主菜是这个——”
她将岩石摆到电热铁烤盘,“滋!”的一声,烟雾滚滚涌上。
“这什么东西?”我已经变成用机器人的语调在说话,而且谁都不能怪我。站在春奈的立场来想,吃个宵夜还会冒出主菜时,她就已经无言以对了吧?
“这是……石头烧。”
石头烧什么啦?不管是石烧“拌饭”还是石烧“烤肉”,重点是石烧“什么碗糕”(注:原文作“ほにやらら”,是日本名主持人久米宏在综艺节目上说过的造语,用来表示必须含混带过的词,中文语感则近似“什么东东”。)吧?
“请不要小看我。要是这样就算完成,不就跟普通料理没两样?”
就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肚子好饱!我不想再受到任何惊吓了!
瑟拉用筷子夹起像丸子的东西,然后把那贴在石头上。
跟著便响起了“砰”的破裂声——丸子变得焦黑。
“这是——炭火烧。”
“我看你是笨蛋吧?”
平常瑟拉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我,我今天还以颜色了。
结果——变成焦炭的丸子被硬塞进我嘴里,下一个瞬间——我吐出宛如猛搓香皂所产生的轻
飘飘泡泡后,当场倒地不起。
“对了,步的作业做完了吗?”
春奈大概已经不想再管那些诡异的料理,只好像个唠叨的母亲说出这句话。她指的应该是招牌。
“没有,还没做完。”
我站起身,奄奄一息地说道。
“我会帮你,快点做完啦。”
“不用啦——”
“我也会帮你”
“没关系啦。我就快做完了,谢谢罗。”
我对优微笑,她就紧抓住我的手。真可爱!总觉得自从回家以后,她就可爱得不得了!
“那你来帮我的忙!”
“——啊?”
“哎呀,你想嘛——你们教室的墙壁不是很空吗?所以我想要摆几张妖怪的图画。”
“学园祭就是明天了耶?现在才弄——”
“所以我才叫你们帮忙嘛!妖怪里面也有伟人吧?”
原来如此,她想摆几张图,就像音乐教室那些肖像画一样。春奈是这个意思吧,我终于明
白了。
“好像很有趣,请务必让我参加。”
瑟拉比我想像的还有兴趣,优也拿起原子笔,干劲十足的样子。
“那我去拿素描簿来!”
春奈不露痕迹地诱导了大家的话题,并且将电熟铁烤盘和“石烧啥咪碗糕(注:原文作“ふんふふ”,同样是用来将语意含混带过的词,也有人写成“フンフフ”)炭火烧版本”之类的东西部收拾干净——虽然我还没吃到优做的大阪烧……待会再偷偷吃好了。
就这样——我们几个拿了铅笔,开始随便画插图——
我什么灵感都没有。妖怪啊——妖怪妖怪,像是河童吗?
“好,首先呢——”
瑟拉将素描簿转过来给我们看。她已经完成了吗——
咦——瑟拉的作品——这…这是……弥勒菩萨半跏思维像!
她跟安德森撞图了!为什么这个题材也会撞图啊?
话说回来,这幅画还真丑。你是小学生吗——我说不出口。
“这是河童。”
原来是河童!这家伙的审美观很奇怪耶,跟料理一样。
“我也完成了!嘿——!”
嘿——春奈揭开她的素描簿。那幅画是一对在表演夫妻相声的恩爱夫妻——这谁啊!这是谁跟谁啊?
“题目是‘正二与玛莉’ (注:原文的假名是“しょうじにめあり”音同“障子に目あり” (隔门有眼)。)!”
是隔墙有耳,隔门有眼……!这不是妖怪,是普通人吧!
“这什么妖怪啊?”
“这是会在手掌上写三次‘人’字,再让你吞下去的妖怪!”
“他人很好嘛!看别人紧张还会帮忙著想,根本就是好心的前辈艺人啊!”
接著优也举手了。
这什么轮流搞笑的制度啊,完成以后不公布不行吗?
我这么想著,开始看起优的画。
好…好棒……她画的肖像画简直像照片一样。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的肖像画,但恐怕是好莱坞的演员……吧?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大叔,头上缠著插有羽毛的头巾。看起来很像活跃在七O年代的帅气男性。
“啊——这是正在用墨西哥台风的雷鹰嘛(注:原文作“サンダ郓‘ク’,为游戏《快打旋风》的人物,墨西哥台风则是他的必杀技)。
谁啊?春奈用了怀念的目光看著优的画。
“那步画的呢?” …
我把画到一半的河童亮给大家看。
“画得好丑。”
你还敢说!我甚至庆幸自己跟瑟拉的审美观不合。
“画得很丑耶。”
被春奈这么说,感觉就很无奈了。
“丑”=“再加油一点!哥哥。”
被优这么说,我就有劲努力了。
“那每个人都再画一只吧——!”
优跟瑟拉都出声回应举手的春奈,“喔——”地跟著举手。没办法,我也只好举手了。
“明天能不能快点来啊——!”
春奈画著图,呆毛轻盈地晃来晃去。
学园祭——让她挺期待的。
这么说来,据说春奈在玛特莱兹魔法学校一直都很孤单。
她该不会跟我一样,以前都没参加过学园祭或文化祭之类的学校活动?
——真拿她没辄。明天——只有明天——就算她胡闹我也别骂人好了。
毕竟这是祭典。
于是星期六到了。虽然我不太记得是谁提出来的,不过今年的学园祭是夜祭,会从下午三点举办到晚上十点。
我们学生从早开始就忙著准备,那春奈会怎么做?她会以学校相关人士的身分提早来,还是把自己当成一般民众晚点到?
我换上制服,门也没敲就先采视春奈房间的状况。
原本这里是我弟弟的房间,现在已经变成充满女孩气息的房间了。
地板上是散乱的料理书籍与时尚杂志,枕边则有《侦探神柯南大帝》的漫画堆积如山,而窗帘与床单的颜色,比我弟弟在的时候还要明亮。
春奈昨天好像整晚没睡,所以还没醒。棉被中传来她低吟般的呼吸声。
反正她昨晚一定像个小鬼头一样,兴奋得睡不著吧。
不过这睡觉的呼吸声还真不可爱。那么——我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
要稍微看一下她的睡睑吗?
我很想知道她睡著时呆毛是什么样子,所以就将圆鼓鼓的棉被稍微掀开一点,却发现——里面有个满脸通红流著泪的少女。
呆毛显得垂头丧气。
“春奈——你感冒了?”
伤脑筋,兴奋到活动要开始的时候才感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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