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能完全无条件相信的,永远只是自己而已。
只可惜,现在不要说是亲自医治幸村精市,就连有关幸存病情的知识她都知之甚少。
她想要的,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治好幸村精市的方法,而并非这些医学院教科书上的标准介绍。
微微敛眉,百步沨想,她有必要好好为这件事考虑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章其实很不满意。我会再改的。
转之二十
柳生比吕士同仁王雅治、真田玄一郎二人刚一走进自家部长的病房,看到的便是百步沨和幸村精市温馨相拥而眠的画面。
窗外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进来,投在两人交握的十指上映现出一片斑斑驳驳。幸村精市蓝紫色的发丝与百步沨青蓝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和谐。连病房里的空气似乎都被两人的甜蜜气氛感染,温暖如春。
身边仁王雅治目光扫到那两人身上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并不怎么起眼,却依然被心细如尘观察力一流的柳生比吕士尽收眼底。
嘴角扯开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柳生比吕士实在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的他到底应该如何反应。
他对仁王雅治见到这种场景后会有的反应了如指掌,那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这位搭档的了解,更多的,是因为他本人感同身受。
百步沨一向浅眠,耳力极好的她一早就听到了那三个人的脚步声,也早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动作慵懒地睁开眼睛揉揉头发,百步沨轻轻起身下床,礼貌性地朝仍旧呆立在门口的三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到卫生间里梳洗去了。
她不想吵醒幸村精市,那三个人也是一样。于是当百步沨一脸清清爽爽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真田玄一郎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微微柔和地望着幸村的脸出神。
而柳生比吕士和仁王雅治二人,则是一人倚在窗边一人倚在门边,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架势。
百步沨看了看时间,想想觉得也该离开了。她今天来神奈川虽然主要是为了看幸村精市,但那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前一天晚上有人汇报说关于岚的事情已经有了线索,而她今天想做的,就正是要验证一下那所谓的线索。
有些事情,她总归是要自己亲自确认过才算安心。
于是冲着那边已经朝她这边看过来的真田玄一郎扬了扬手道了别,百步沨再望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睡的沉的幸村精市微微一笑,便直接走出了病房。
——她当然知道,她这一走,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吕士必定是会跟出来的。
闲庭信步之间,百步沨已然来到了医院后方的疗养公园。午后的阳光温暖却并不灼人,有着让人想要闭上眼睛用力呼吸的清新干爽。百步沨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仁王雅治眉眼弯弯地笑,“有点渴了呢。”
微微怔愣片刻,仁王雅治堪堪笑笑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嘴里不忘丢下一句“我去买水。”
而此时的他想的不是应该买什么水,而是究竟要去哪里买水才能最大程度地浪费掉一些时间,一些她需要的时间?
“沨……”柳生比吕士的语气莫名,就连百步沨都无法说出究竟对方的语气中想要传达的情感是什么。因为,实在太复杂。
百步沨一言不发地走向树荫底下的草地上动作优雅地坐下,微微一笑拍拍身边的草坪示意依旧呆站在一边的柳生比吕士也坐下。
“最近,美菜阿姨和柳生叔叔还好么?”百步沨捋了捋被微风拂乱的发丝,首先打破了僵局。
“嗯,父亲和母亲一切安好。”柳生比吕士的声音不起波澜。
“那么,比吕士哥哥你也过得好么?”百步沨微微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浑身散发出贵族优雅淡薄气息的柳生比吕士,眼睛微眯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慵懒。
柳生比吕士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微微抿唇长久沉默不语。林间的微风像是一双温柔的大手一般轻轻抚摸上少年的瘦削却精致完美的脸颊,额前几缕不太听话的发丝也随着风的吹拂柔柔软软地飘动起来,更是给少年添上了一种潇洒从容的别样风情。
良久,久到百步沨以为柳生比吕士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身边的柳生却压低了声线,淡淡开口,“不好,我不好。”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折磨我,我怎么可能会好?”
仁王雅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表情轻佻却异常好看地挑了挑眉,脑袋后面一截银色的小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衬着少年俊朗白皙的脸庞格外好看。弯弯嘴角,他想着,现在时间大约是差不多了。
仁王雅治并不清楚究竟百步沨把他支开是要单独和柳生比吕士谈些什么,但是心里隐约有种预感,那绝对是他不宜插手的事。
于是顺理成章地离开,手里拎着已经被他独有的温度微微感染得有些温热的可乐,仁王雅治在徒步绕了整个神奈川综合病院两圈之后终于决定回去看看。
不论是自己搭档、以绅士著称的柳生比吕士还是那个无论何时都神采飞扬耀眼无比的少女,都不是会拖拖拉拉的人。
只不过,若是他的预感没错的话,事情大概会朝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吧?
——如果是她的话,是绝对不可能……
其实仁王雅治想的没错,按照百步沨的性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柳生比吕氏的。
本来柳生比吕士大概也并没想这么早就同她把话说开,要怪就怪刚刚的那一幕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震得立海大的绅士大人也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了。
柳生比吕士一向冷静,理性、超乎寻常的自制力都是他不可多得的过人之处。只不过,只要事情一牵扯上百步沨,柳生比吕士这边的情况总会变得一团糟,真真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了。
好像凡是和她有关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再冷静地思考下去。
而柳生比吕士一直以来的心思,百步沨不是不清楚的。
知道这位比吕士哥哥对自己的感情,百步沨一直以来都没有做过什么正面回应,相反的,她能挡就挡,话也说得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把柳生当做除了哥哥以外的人。
亲人和情人,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可以相互跨越的界限。
微微敛眉垂目,百步沨嘴角的笑容凝结为一朵凛冽的冰花,口中的话语语气淡漠却坚决,“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如此而已。”
“你明明就不是我的妹妹!”柳生比吕士胸口止不住地起伏,语气有些急切,目光有如实质性的一般胶着在身侧面目沉静的少女脸上。
“我的确是姓百步没错,但终归也算是柳生家的女儿。”百步沨对于柳生比吕士的说辞不置可否,眼神微移把目光转向了一旁。
柳生比吕士再也无法忍耐地倏忽爆发,动作不复往日温柔地扳正了百步沨的脑袋迫使少女不得不把目光转回到自己身上,宣誓性的话语倾泻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与决绝,“百步沨,我,柳生比吕士,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逃避?”
百步沨抬眼撞进柳生比吕士那一双溢满痛苦却依旧藏有一丝希冀的明眸,突然觉得一阵无语。这种情况下,她能说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可是对上柳生比吕氏如此认真的表情,百步沨觉得,她什么都说不出。
她和柳生比吕士交往不深,小时候那几个月的相处算不得数,从美国回到日本之后也不再寄居在柳生家,反而在东京安定下来,和柳生一家人特别是柳生比吕士的交集就更少了。
他说喜欢自己,可能是真的,可能是一时的冲动。百步沨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她一向不会去在乎那个人是否真的对自己倾心。
百步沨心里清醒无比,她并不喜欢柳生比吕士。对他的些微好感,完全是出自亲情而非爱情。
有些时候百步沨总是会在想,身边的这些人都说喜欢自己,但是这些所谓的喜欢是不是来得太简单了些?他们喜欢自己什么?他们又对自己了解多少?
这样轻易地就把喜欢二字说出来,真的可以么?
所以我们说,其实百步沨对于爱情还是很认真的。所谓的喜欢与爱在她眼里,就应该是绝对纯粹的真正的感情而非出于其他种种虚华的原因。
只不过,少年人的感情本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个人在走过青春的时候可能都会随机性地喜欢上某个人,诸如一见倾心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至于喜欢的原因——那种东西真的重要么?
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爱上了离不开了放不下了,所谓爱情又怎么会有原因?
于是当仁王雅治拎着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多时的罐装可乐回到疗养公园找到那两个人时,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从林间把玩着脑后的小辫子一脸清清爽爽脸上挂着惯常挂在嘴角的不怀好意笑容悠闲走出来的仁王雅治清楚地听到,那个一度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女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对着此时正坐在她对面的自己搭档说,——
——“已经做了兄妹,怎么还有可能再来做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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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之二十一
百步沨从来不会为了顾及别人的感受而违反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说她冷心冷情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而且很有一直继续这样下去的觉悟。人生苦短,活着本已经是一件辛苦至极的事,若是还要因为其他种种虚无缥缈的原因而不能尽情享受人生,那么这样在俗世间沉沉浮浮历尽煎熬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骨子里的任性与倔强不允许她委屈自己受苦。
目光仿佛不经意般扫向身后不远处树林之间的某处,百步沨的眼神早已不复惯常的明亮耀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雾色深沉的冰冷。
对柳生比吕士已经是如此,对他仁王雅治,她就更加没有心软的理由。
仁王雅治状似刚刚才从外面赶回来一般,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慢慢悠悠地晃到了那两人的面前。
“哟,在说什么呢?”状似无意地随意问了一句,意料之中地看见自家搭档颇有些尴尬的面色,仁王雅治知趣地缄口,笑笑将手里的可乐递给百步沨,“喏,你要的。”
“谢谢。”百步沨礼貌道谢,拎起罐装可乐后便直接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草屑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顿了顿,才转向依旧沉默不语的柳生比吕士,“比吕士哥哥不用送了,替我向美菜阿姨和柳生叔叔问好。”后退一步,百步沨表情淡淡,“那么,再见了。”
面无表情地停住脚步,百步沨对着自己身后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白毛狐狸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从神奈川综合病院出来已有多时,刚刚拐出一条街就发现了身后的跟踪者。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右转到一条小巷里,百步沨终于满脸无语地认出了那个跟了自己一路的人。不是仁王雅治是谁!
“所以,你到底是要干嘛?”百步沨左手抚额语气是淡淡的无奈。
“嘛,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多不安全,沿途护送不是绅士应该做的吗?”仁王雅治一脸无辜。
“收起你那副欠扁的表情,”百步沨不想再与他绕圈子,脸色渐沉,“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啊啦,沨这么说还真是让我伤心呢~”仁王雅治依旧不为所动。
微微冷笑,百步沨不欲再与他多做纠缠,“你想跟便跟,只是不要妨碍到我。”说完便直接转头离开。
“嗨~嗨~”仁王雅治苦笑这抓抓头发跟上去,他想,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大概真的是很不怎么样吧?
百步沨左绕右绕地兀自前行,渐行渐远离开了市区的喧闹。
前世的九月是听说过日本的部落民的。在日本,“部落民(Burakumin)”是大家鲜少提起的敏感词汇。幕府时期的日本有阶级系统。在士农工商之下,从事最低层的殡葬业、屠宰、皮草,刽子手等工作的人被称为是“秽多(Eta)” 或“非人(Hinin)”,意思就是不净的一群。他们长期被其他阶级的日本人歧视,只能龌龊地群体居住在某些地区。把从前从事低等工作的人视为一个阶层,并永世不得翻身,这种制度实在是有些残忍。
1871年明治维新时,日本政府通过了“贱民废止令”;后称为“解放令”,废除了阶级之分。但是,一般人对“秽多”的歧视依然丝毫不减。现在,为了避开“秽多”这个极具争议及贬意的词语,秽多的后代被婉转地称为“部落民”。部落民所聚集的地区被称为“同和地区”。日本政府及人道组织也把部落民歧视问题总称为“同和问题”。
据说,日本最大的黑社会“山口组”的七成组员都是部落民,其中很大的因素应该是他们在社会中被孤立。也因此,日本社会对部落民的坏印象依旧根深蒂固。而时至今日,许多部落民仍然不能摆脱低下的社会地位。他们中间的大多数没有机会受高等教育。即使有幸进了学校,也常常和学校中的其他学生分隔。
据说,神奈川的郊区深处就有一处“同和地区”,而电话里调查结果中所提及的有关百步岚的事,也就正是从那里而来。
于是当百步沨按照手上的地址找到了正确的地方并且不顾身份地想要继续往里走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仁王雅治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
“沨,你到底要做什么?”仁王雅治的表情不复初时的戏谑,目光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看了还不明白么?当然是继续往里走。”百步沨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前方那一排排低矮破败的茅草房,表情微微不耐,“仁王雅治,我应该已经跟你说了不要妨碍我,如果不想跟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