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理解,毕竟自己也年轻过,年轻时与妻子深爱而步入结婚殿堂的往事,还记忆犹新,他知道,让恋爱中的人理性考虑对方,确实不大容易。大儿子和自己一样,身在外地,也被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大儿媳,幸运的是——她为人低调,处事公正,有她先打前战,定能将了解到的真实情况,告诉自己。
他清清嗓子:“芳菲,你想办法了解一下陈思琪的情况,晚些时候告诉我。”
李芳菲微微一愣,公公这话到底是自己年轻、腿脚利落,还是介于婆婆对小叔子婚恋坚决反对的态度,所以避开婆婆,将这探查工作暗地交给了自己?
她抱着孩子走到房门边,将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见婆婆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边看着报纸,试探却口气不变地问:“爸,您想跟妈说几句吗?她在沙发那看报纸。”
罗洪听懂了大儿媳的弦外之音,“呵呵”一笑:“不了。你妈被炎那混小子,弄得精神不济,我就不吵她了,让她清净一会。你辛苦点,跑一趟吧。”
李芳菲顿时明了了公公的意思,公公差办之事,是自然要不办的;而依公公的意思,这事暂时也是不能让婆婆知道的。哎,如今家里压抑的气氛,压得她真有些喘不过气来。
“来,奶奶抱抱。”她刚走出书房,罗母及时地站起身,向被媳妇抱着的小孙女展开了双臂。
李芳菲望着婆婆笑笑,心想自己这出门的理由也得讲究点艺术啊。她琢磨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以辛受深秋难得阳光的名义,用罗老太太和女儿做幌子,顺利地通过了婆婆关于出门的“审核”。
罗母嘱咐了媳妇好些有关带老人出门的注意事顶后,目送汽车远去,这才转身进了屋。她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杨母提供的陈思琪娘家的手机号,拨出了陈兴平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厨房里为儿媳盛汤的陈母就听见了。这会她才没有心思理那些杂事,昨天媳妇做怀孕检查时,陈思爵在那医院B超室工作的同学,暗地里透露了刘娟肚里怀的是男孩!男孩啊,那可是老陈家的根啊。
她无暇顾及那不断响的手机,只是絮絮叨叨地嘟囔着:“他爸也是的,成天丢三落四的,将来有了孙子,我哪有空管这么多杂事……”
无奈那铃声一遍一遍地响着,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客厅,拿起了电话。她看着陌生的来显,有些怨气地接通了:“喂—— ”
罗母微微一愣,据杨母告诉自己陈家夫妇都是教师出身,可这妇人的声音怎的如此让人不舒服?很有几分街边妇人们吵架或是嚼人舌根的味道。自己虽极不愿意与陈家结亲,但仍忍不住吃惊。
她礼貌而不乏冰冷得地问:“请问夫人是陈思琪小姐的母亲吗?”
陈母一听这口气,同样也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她应声道:“是。请问您是……”
“我是罗炎的母亲。”
陈母满脸洋溢着喜悦,有了罗炎多金的身份垫在心里,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贵妇人:“您好,您好。”
“我想约您见个面,有些事想和您沟通。”
陈母满口答应了罗母有关见面的提议,几句话便敲定了见面事宜。放下电话后,陈母立即收拾穿戴起来,当她十分钟后顶着高跟鞋匆匆下楼时,连原准备为媳妇带去的安胎汤,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刺激得忘到了一旁。
“他爸,我出去啦,你自己弄午饭吃。”她刚走到宿舍区门口,便看见了手里拎着购物袋和一个塑料袋,从小超市匆匆走出来的丈夫,忙交代道。
“你去哪里?”
“去医院看刘娟啊。”陈母那日见丈夫接听杨老透露女儿和罗炎谈恋爱的电话时的表情,就大致明白了丈夫古板的心思,这会她并不想惊动丈夫,正打算着自己一人先去会会罗炎父母,等大家谈妥当,丈夫也就没法反对了。
可陈兴平一听是去看望那怀着陈家继承人的媳妇,猛然想起儿子昨天说媳妇做B超时,拍了胎儿的照片,想着见见孙子首张照片的他,对伸手拦车的老伴道:“我也去看看。”
急于赶路去见准亲家的陈母,于是带着一心看孙子靓照的陈兴平一同钻进了出租车。妻子一遍遍地计划着待会如何催促准亲家让两个小辈尽快结婚;丈夫则是一门心思研究着那曾谋面的孙子将来的教育方针……
直到老两口来到酒店,陈兴平才留意到这是与去医院方向背道而驰的路线。几经盘问妻子,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与女儿目前的结婚对象的家人见面。
他本就因认为女儿一心傍大款,不踏实生活,而气愤不已。而如今又误会这罗家人提出的见面,是商议小两口的婚事,于是他对男方父母以这样紧急召见的形式,让自己夫妻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见面,火气很大。而罗炎在没有亲自登门拜访他的前提下,却任由父母定下了今天这个会面,更是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一副纨绔子弟的表现。
可既然到了这楼下,他却也想看看罗炎——这让女儿又一次犯下不现实错误婚姻的男人是何方神圣,便大步往里冲。
“先生,请您注意仪表整齐。”陈兴平刚要走到酒店大门口,就被侍者拦住了。
老俩口顺着侍者的目光,这才发现了陈兴平脚上穿着布拖鞋,一时间颜面扫地。陈兴平本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侍者此话一出,他脸顿时黑了下来,扭头便往外走。想他本是到宿舍区附近的补鞋店修补手中塑料袋里的一双皮鞋,可今天摊主却没有出摊,他跟着妻子上出租车时,还琢磨着一会到医院门口的那家鞋店去补补,谁知竟然跟着妻子来了酒店,还弄得如此丢人!
而陈母一路上都完全沉浸在女儿婚事的喜悦中,也没留意丈夫如此衣冠不整地出了门。她追上发火往回走的丈夫,将他拽进酒店旁边的商店,买了双布鞋让他换上,又打开他手里拎着购物袋看了一眼,见除了鸡蛋就是媳妇喜欢吃的一些零食,她想起当年杨母就挑剔过见面时陈兴平衣着搭配不当的问题,而罗母刚才在电话里也是一副不大好商量的样子,一狠心,将这塑料袋连同那布脱鞋一道,毫不在意地扔到了垃圾桶中,不过,她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对那垃圾桶方向,依依不舍地望了好几眼……
五分钟后,老两口来到了约定见面的酒店小型会议厅,准备与罗家人进行婚事商议。
陈兴平定睛看着罗家的一众来人—— 清一色衣着光鲜靓丽的女眷,甚至其中不乏有带着小孩的妇人,不仅没有罗家男人,甚至连自己愿意放下长辈的身份,来一看究竟的罗炎都没有出现,心里“疙瘩”一下,他本是个极为注重男子是一家之主的人,如今这见面,对方如此敷衍了事,让他既觉得掉身份,又觉得没面子。再瞧着这些妇人们个个富贵冷傲的模样,他不由暗骂女儿不争气——她已经嫁过一次豪门,受到婆家的百般刁难,再婚怎么就不知吸取教训,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师,好好地过些平淡的日子呢?
“请坐,两位。”被自己亲戚们簇拥的罗母拢拢披肩,端庄中尽显高傲。
说话间,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小姐给陈家二老送上了两杯茶,她返身走到门口时,罗母叫住了她:“小姐,我们要聊聊私话,不要让人随便进来。”
“是,董事长夫人。”小姐点了点头,掩门离开了。
原来这五星酒店也是罗家的,陈父思及此,就更将罗家归到了仗势欺人的恶富豪一类。
陈母何尝感受不到罗母与自己刻意划出的距离,但她还热情地迎上罗母,与罗家人一个个地握手:“见到大家,我真的很高兴……”
陈兴平不愿意看着堂堂陈家在有钱人家的轻视下,讨论女儿的婚事;更不愿意和这样没有诚意的人家结成亲家。那样的结果,是他这个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人,无法忍受的。
他清清嗓子:“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微微行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厅。
他越想越气,气得牙痒,气得人还未走到酒店大门口,就拨打了那了不争气的女儿电话。
而此时的女儿正极为旭旭,几分钟前,她刚刚睁开迷蒙的睡眼,就听房门“哗”地响起,便直起身子,探头道:“炎,你还没走……”
可来人却是为公公探听情报的李芳菲……
李芳菲看着陈思琪凌乱的头发,和暴露在被子外那半裸的身子,也愣住当场。想她出门前,故意收了几个罗炎极为喜欢的琉璃盏,本是为了帮公公办差时,一旦被揭穿,既有“给弟弟送几个琉璃盏”的话搪塞婆婆,也可以在万一找不到陈思琪的情况下,有个到罗炎别墅探究竟的理由。
没想到她将奶奶与小丫头载到集团后,才知陈思琪辞职了,便借着出去买些东西的名义,将家人和保姆托付给了亲戚,自己偷偷去了趟陈思琪人去屋空的宿舍,寻找无果的李芳菲寻思着她不会回婆家居住,便按原定目标,到罗炎别墅来碰碰运气,居然就看见了这样香艳的一幕。
李芳菲是个结了婚的女人,自然很清楚这意外着什么,愣住几秒后,在陈思琪电话响起的前一刻,说了句“我下去等你”,及时退出了房间。
陈思琪从看见李芳菲那一刻起,脸便红到了耳根,心如乱麻之时,悦耳的手机铃声又响起了,她看着李芳菲刚刚带上的门,也没看来显,稀里糊涂地接听了电话。
“思琪,你…你在哪?”电话那头的陈兴平低嚷着。
陈思琪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开口:“爸…您…您等一会,我现在有点事。”说完,握着电话的手贴到胸口,努力平复着起伏不定的心。
陈兴平是个火爆脾气,本就寻思着找女儿问罪的他哪里能经得住等待,见女儿如此,他一气之下,直接就挂断电话,关了机。
那了头的陈思琪稳定了些情绪,将电话送到耳边,却只听见收线后的“嘟嘟”声,她之后一连拨了几通电话给父亲,无奈那头都是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的系统提示音。惦记着楼下李芳菲的她,只好掀开被子,下床梳洗去了。
李芳菲刚才一离开房间,赶紧做了一次深呼吸,她下楼走到客厅,刚坐下,便见刚才给自己开门后,担心鸡蛋煎糊而匆忙跑回厨房的女佣端着杯茶走了过来,“呵呵”一笑:“我应该先喝你这杯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女佣被李芳菲说得一愣,将茶杯递到她跟前,诧异地问:“大少奶奶,我给你开门后,发生了什么?”
“没。”李芳菲摇摇头。
女佣也不再追问,便向楼梯走去,准备去通报陈思琪家里来客人了,就听身后响起李芳菲的声音:“没事,我自个坐坐就好,你忙吧。”
“哦?”女佣有些诧异地望向李芳菲,不过向来不探究雇主之事的她并未多言,而是点点头,转身回到厨房忙碌去了。
十分钟后,陈思琪穿戴整齐地与李芳菲对面而坐,她虽是为先前的事极为难堪,却因李芳菲丝毫没再提及,终于完全恢复了常态,随意地攀谈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而此时两人的长辈—— 罗母与陈母的谈话却极不投机。
罗母端着茶杯,小茗了口茶水,开门见山地说:“陈夫人,既然您刚才也问起罗炎,我想大家就不用拐弯抹角,您可以开个价,让您女儿陈思琪小姐离开罗炎吧。”
陈母一愣,这老太太比当年的杨母出手阔气多了:想那婆婆只会一味的吵闹,卖卖嘴皮子,而这个才是正主,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来头不小的。看来思琪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她的脑海中天马星空地想着,脸上却一脸震怒的表情:“罗夫人,您也是当娘的,难道不疼自己的孩子吗?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吗?今天您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您的钱,这样会牺牲我女儿一生的幸福。”
陈母义正言辞的一番话,立刻引得罗氏夫人们面面相觑,虽不至于同意陈思琪与罗炎的婚事,但较先前陈兴平“大义凛然”的离场,那种丝毫不给罗家人面子的做法,印象一百八十度的好转;就连罗母都有些震动,思绪飘回了那些自己操持家务,期盼两个孩子长大获得幸福时的日子。
良久后,罗母无奈地说:“陈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我也是从自家孩子的幸福考虑,不愿意让他娶个不般配的女人。”
陈母原本看罗母听完自己话后,一脸沉思的模样,以为她的立场已然动摇,没想到她和自己一样疼爱儿子,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时间也有些感伤。
“开个价吧。”罗母看着碧绿的茶汤,回想自己查到的有关陈思琪的哥哥在“飞龙”和一些企业接活的事,幽幽地说:“要不然这样,在给您笔款项外,再让您家大公子换份不错的工作,您看怎么样?”
陈母打量着这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罗母,就她如此出手,的确能看出她很在乎罗炎,比当年的杨母口头禅般的“天宇可是他爸的接班人”,要真切得多;罗母为了让儿子与思琪分手,出手这么阔绰,想必罗炎也真的很爱思琪,想到这,陈母倒为小女儿有几分开心。
思琪这丫头也是极孝顺的,将来有个好老公疼爱,也算苦尽甘来。往后,思琪既能帮帮大儿子,有能管管过得不好的二女儿,自己也就安心了不少。
她站起身,轻“啧”一声:“一家有一家的日子,女儿是女儿,儿子是儿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下一次我们坐在一起,是讨论两个孩子的婚事。”’说完,她拿起随身的小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母没有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深处。尽管自己永远不会和她成为亲家,但是却希望她说的一切是真的,因为…因为自己也是母亲,她理解母亲的心思,虽然彼此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陈母走出小型会议厅的第一时间便掏出手机,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