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炎很怕回答这个问题,这里面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心酸——奶奶当年因自己与母亲电话中的争执,引发了脑血栓,被病魔折腾两年后辞世;母亲因为对此事的内疚,而精神不济,最终由精神忧郁症转变为中度神经分裂。这些,能说吗?该说吗?他不确定。再等等吧,等父亲这次康复后,跟他谈过,再寻找适当契机,告诉小东西这几年的变故。
他勉强地笑笑:“真的没有什么,很普通。我保证自己没有女人。’’
陈思琪自重逢以来,从未想过他身边会有女人,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回答,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这些年,只有自己有变化吗?她努力说服自己,毕竟离开的只有她。罗炎事业稳定,又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中,没有变化,也自然吧。
罗炎对这次的重逢,尤其地珍惜,不愿涉及太多的人,这五年中,往日熟悉的人,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时间听到这些消息,就算是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无法从容面对。小东西本就善良,虽是这五年经历了很多,但是毕竟她性格柔弱,还是现在暂时不要告诉她。
过几天,王钦回来,她性格开朗,让她抽空陪陪小东西,避免她胡思乱想,看出端倪。至于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是大家商量后,再告诉她,最好到时家里的事情已经得到一些平静,自己和她结了婚……
陈思琪叹了口气:“自己当了妈妈才明白,做母亲很不容易。当时,我和你妈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走过来了,Heli都这么大了,我想你和你妈应该和最初那时一样好了吧?”
罗炎端起咖啡,猛地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的心比这咖啡还要苦。他也希望能跟母亲沟通,只是如今的母亲早已神志不清,而据医生讲,母亲这后半辈子,只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了,要想象对一个正常人那样和她沟通,那已经是不现实的奢望了。
他放下咖啡杯,承诺道:“我会一如既往地孝顺她。’’
陈思琪点了点头,自己的担心或许真的多余了,血浓于水,亲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自己还是该抽空去看看母亲,也该拜祭拜祭父亲了。哥哥姐姐怎么这么忙,约了这么多次,都一直抽不出空来。也不知道妈妈搬到哪里去了?她理理头发,心中有些感伤……
罗炎站起身:“我这几天为Heli准备了张儿童房,我带你去看看。本来是想巴结巴结这小不点的,算了,还是先给他妈妈审核一番吧。”
陈思琪有些意外,罗炎和当年一点没变,说风就是雨,在此之前,还未见过Heli,就准备儿童房,含笑着站起身,跟着他走出了咖啡厅。
四十分钟后,陈思琪走进了熟悉而又陌生的罗炎别墅,这里许多东西没有变,却流露出陌生的气息。她环顾客厅,望着第一次和罗炎并排而坐的沙发,“扑哧”一笑“有种日地重游的感觉。”
“喜欢吗?”罗炎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陈思琪微微侧了侧头,躲过吹到颈脖处的热气,低声调侃:“当年你很风流……”
“风流,但不下流。”罗炎猛地横抱起陈思琪,“我们去看看Heli的房间。”
“哦,在哪里?”陈思琪有些期待。
“宝贝,闭上眼睛。一会欣赏我的大作。”罗炎亲吻了陈思琪的脸蛋一记,抱着她,上了楼。
陈思琪靠在罗炎胸口,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呼吸急促起来,这心跳是如此的熟悉,无论过了多久,他依然给自己安宁。在这个怀抱里,自己总变得贪婪、脆弱……
她在这个怀抱,流连忘返,沉沦于他的温情,迷惑于他的热情。她不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倾听他的心跳……
罗炎感觉到了陈思琪身体的变化,她不再紧绷,嘴角微微上弯,故意放慢了脚步,这个拥抱,他足足等了五年,但是只要有这个拥抱,一切都值得……
他感叹这条路怎么短,无论走得如何慢,都走到了尽头—— 儿子的房间。罗炎用脚轻轻踢开门,抱着自己心爱的小东西走进房间,低头缓缓地附上她娇艳的红唇……
良久后,他才抬起头,目光流连在那绯红的脸颊上。她很美,她一直都很美……
陈思琪缓缓睁开眼睛,抬手轻轻抚摸着罗炎的脸:“你瘦了。’’
罗炎笑笑:“我……我们好像是来看房间的。”
陈思琪轻“哦”一声,微微侧头,环顾着儿子的房间:“放我下来,我想去看看墙上的壁画。”
罗炎将她搂得更紧:“我带你去。”说完,怀抱着陈思琪,参观了房间里的每一处。
陈思琪不知是醉在这熟悉的怀抱,心情特别好,还是对儿子的房间特别满意,她只是不停地点着头,看完了整个房间的每一处。
离开房间时,陈思琪再次开口道:“炎,放我下来吧。’”
罗炎“呵呵”一笑:“我带你去看另外一样东西。我们结婚后,我想将整栋楼都重新装潢,这几天,我做了些设计图。”
十分钟后,两人在书房里反复琢磨着一幅幅设计的装修稿。陈思琪看着罗炎对于卧房浴室里的装潢设想,顿顿摇头:“太奢华了。真的太过了。”
罗炎不以为然,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我是根据空间面积,做了最合适的设计,连采光都考虑到了。其实,也不是奢华,主要是我考虑得颇为面面俱到。”
陈思琪还是摇摇头,罗炎索性拖着她到卧室一看究竟。
二人在浴室中,审视一番,罗炎比划着,讲解着他引以为自豪的设计,却始终没有得到陈思琪的赞同。罗炎激动得手舞足蹈,希望能说服陈思琪,却无意间碰开了淋浴的喷头,“哗”的一声,蓬头里射出的水花,将两人淋了个透心凉。
罗炎看着湿漉漉的陈思琪,抱歉地说:“你把湿衣服脱了,去被子里捂一会,我给你找套从前的衣服。”
陈思琪点点头,走回卧室,背着罗炎,褪下身上的湿衣服,刚钻进被子里,就见在大衣柜里找衣服的罗炎,抱着好几套衣服,走到了床边:“你看看,穿哪一套?”’
陈思琪捂着被子,坐起身:“这些衣服太麻烦了,能不能找套简单些的?”
罗炎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眼大衣柜:“简单?你能不能讲得具体些?”
陈思琪感觉无法对他描绘清楚,只好用床上的毯子捂住身子,赤着脚下了床,向大衣柜跑去。
身后的罗炎看着陈思琪从毯子里露出的背脊,心头一紧,只觉内心热血翻滚,他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这冷清了许久的屋子,在一场春意盎然的柔情蜜意中,泛着久违了的甜蜜。一阵激情的交融后,罗炎搂着陈思琪的裸露的香肩,靠到床头:“要么,你们还是搬回来吧?”
陈思琪脸颊绯红,眼中流露着醉人的柔情:“我搬回来……你会方便吗?”
罗炎眼前闪过母亲的脸,轻啧一声:“还是等我们结了婚先吧……””
两人说了好些话,原本计划着一家人吃餐晚饭,却因罗炎的手机铃声不停地响起,而不得不改日。
“我送你回去。”罗炎驾着车,看了眼身边的陈思琪。
陈思琪摇摇头,小不点的奶粉该买了,既然出门了,就去商场买了,一同带回去吧:“你送我去超市,我去给替Heli买两罐奶粉。”
提起奶粉,罗炎忙掏出自己的钱包,递了张银行卡过去:“拿着吧,算我给的家用,好不好?”
陈思琪有些迟疑,就被罗炎将一张卡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微微一笑,靠到了椅背上。
与罗炎分开后,她在超市兜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上次吴俊基买的那种牌子的奶粉,抬腕看了看表,现在还早,要么去见见王颖。她对王颖的出现,有些好奇,更对王颖有些感激,于是扬手拦了辆车,向“飞龙”而去。
“飞龙”的助理办变化不小,所有的人不认识,所有的摆设,也焕然一新。
陈思琪说明来意后,便坐到了沙发上,等待着外出开会,正在回集团途中的王颖。她看着忙碌的众人,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在这里工作的情景,不由感慨时光飞逝。
电话铃声打扰了她的思绪,一个年轻的秘书扬手问:“今天去医院送文件给罗总的是谁?”
陈思琪微微一愣,罗炎生病了吗?难道他的消瘦是生病所致?她掏出电话,拨打号码的瞬间,却又迟疑了,他和自己相处了近一天,却没有告诉自己身体不适,想必是故意隐瞒,不想让自己担心,还是自己去看看他吧。
于是,她悄悄地尾随着那送文件的秘书,走出了助理办,离开了“飞龙”,拦了辆车,跟在那人的身后,向医院而去。
走进医院后,她越走越感到奇怪,这人为什么走进了精神病科的专用楼?
她正郁闷之时,却见那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转身,与自己对面而过,向电梯跑去。难道是走错了病区?不会吧,首先来送文件,秘书就肯定知道老板的具体位置,其次,她刚才跑出去的神情,倒像是忽然有什么事,急切离开。
思索着,她走到护理站外,问道:“请问,有个叫罗炎的病人吗?”
一个正在摆药的护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侧头对一旁翻着病例的医生说道:“王主任,罗炎不是您那位病人的家属吗?”
“哦?”五十出头的王主任扭头不解地看了眼护士。却听那护士解释道:“有位小姐找罗炎。”
王主任这才注意到陈思琪,问道:“小姐,你找罗炎?”
“是。”陈思琪心中一阵紧张,罗炎家谁住这个科?她脑海中一时找不出答案,微微定了定神,打听道:“医生,我是罗炎的朋友,您能告诉他家人在哪间病房吗?”
“小姐,罗夫人刚刚吃了药,睡着。我正要去查房。你跟我来吧。”
陈思琪一听罗夫人,吃惊地问:“是罗炎的妈妈还是奶奶住院了哦?”
走到她身侧的王主任吃了一惊,打量着陈思琪,罗老太太几年前就过世了,怎么她不知道吗?随口问道:“小姐,您是他们家什么亲戚?”
“我是罗炎的朋友。”陈思琪边跟着王主任往前走,边回答道。
“哦。”王主任有些惊讶,这几年,在罗夫人住院期间,来往看望的人中,好像没见过这个女人啊。本着医生的职业素养,提醒道:“小姐,等会谈话中,请不要涉及敏感的话题。”
“敏感?”陈思琪更加疑惑。
王主任吐了口气,只得解释道:“不要提及‘陈思琪”三个字,也不要提到罗老太太去世的事。”
陈思琪但觉脚下一软,张大了嘴……
因为爱,所以存在
陈思琪跟着王主任向病房走去,她没有再开口问任何关于罗母的病情,她心里翻江倒海,她想象不出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自己的名字和罗老太太的死,为何会让罗母受到刺激?这两者之间,到底又存在什么关系?
罗炎与自己的见面,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他是在隐瞒什么,还是这一切只是某种巧合?这些年,罗家不如外界传讲的那么风光,这点,她肯定了。她不由想起王颖,难道她的出现也与这一起有关吗……
王主任和一位走廊上路过的医生谈话声,打扰了陈思琪的思绪,她在两人说话的空隙,走上前去,轻声道:“王主任,我还有点事,一会再来。麻烦您带路了。”王主任点点头,和那个路过的医生告别后,继续向病房走去。
陈思琪并没有离开,思索中,她跟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像王主任一样推开门,而是选择了站在病房外。她透过房门上的透视窗,向内看去,是罗炎!她的心一惊,明明知道他会在这里,但是看见的时候,还是不由震惊。她听不清病房里两人嘀咕的话语,却看见罗炎愁容满面的侧脸,那种忧郁的神情,让人心一紧。她不由望向病榻上人—— 罗母,她的脸上,比那天在墓地时更憔悴,头发凌乱,面色枯黄。她睡着了,陈思琪不敢再往下看,她转过头,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这到底是怎么啦?
病房里的罗炎并不知道身后有一双关注的眼睛,他听着王主任的话,频频点头,母亲的精神再也经不起过多的刺激。他真的很抱歉,因为自己的婚恋,对母亲造成的伤害,但是,他肯定自己没有错,他爱小东西,这本身只是一场男女的情爱。而母亲对爱,却稍有狭义,他能理解母亲希望为他今后的生活和事业减少波折的愿望,但作为一个男人,若都不能给自己的妻儿撑起一片天,就枉为男人。他不恨母亲,从小他就是个调皮蛋,没有母亲的关怀,他就不会有顽皮而无忧无虑的童年。母爱,一向很伟大,哪怕是自己身居海外时,母亲也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父亲一贯很忙,家里的所有,都是母亲操持,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他也相信,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可能,母亲一定不会钻进那死牛角尖,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二字,一切只要开始出现错误,无论是本着如何爱的心,都无法避免承担其后果,而现在的母亲,就是在承担对奶奶死的自责,他真的很心疼。
小东西回来了,这是他唯一的安慰。虽然这场婚恋,在罗族几代人中,都是一个异类,大家循着规定的模式生活,在自己登对的社交圈内,寻找自己的配偶。而感情的来临是毫无预兆的,它没有既定的生活轨道,就像小东西敲开自己的门,送那几个西瓜,或许这就是现代的丘比特之箭。爱自古以来都不一定能一帆风顺,但有爱,就一定能走下去。就像病榻上的母亲,如果能恢复正常,她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在五年的痛苦分离后,能与深爱的妻儿团聚。想起小东西,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份笑意,过凡天,只需要再过几天…
…到那时,一定都会好的。这句话并不是那么有道理,但这是罗炎五年来一直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小东西不是在这样的期盼中回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