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一个美女了,就算比起杜芊玉也毫不逊色,其实我简直可以让我知道我就是杨莞尔,让他知道我在离开他之后,过得有多好,多幸福!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晃了晃,我错愕的抬头一看,行风正笑着看着我:“若素,你发什么呆?客人敬你的酒呢。”
啊?转头一看,果然,甄子祈正向我举着被,熟悉的脸上有着熟悉的笑容。
我胡乱的拿起酒杯,向他比了比,便一口喝了下去,只希望这样的煎熬快点结束——他怎么还赖着不走。
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甄子祈微笑着向我问道:“王妃刚刚弹唱的那一曲,旋律轻柔,辞藻华美,实在是天籁之音,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赤锍塔的那场大火不仅毁了我的脸,也因为吸入了浓烟而改变了嗓音。过去我的声音清脆锐利,而现在则是低沉中微微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却并不难听,反倒显得有一些沧桑感性,十分温柔,我自己倒是很喜欢。
当然,这样的嗓音,我相信甄子祈也听不出来。
“嗯,是我自己做的。”好吧,我又剽了。
行风笑道:“看来,南帝也是钟爱音律之人?”
“不——”甄子祈轻轻说道:“只是,那支曲子,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一位故人,她也曾经弹唱过这样,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曲子。”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字定江山 3
我和行风都微微变了脸色,我立刻低下头,用长长的睫毛遮盖住我的眼睛,也掩盖心里突然澎湃的心潮。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得出来,我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连声音也变了,哪怕是神仙,也不会一见面就识破我的真实身份!
难道,难道他是纯粹的,只是想起了我?
我宁肯觉得他是识破了。
“南帝所说的,可是尊夫人?”
这句话一出口,甄子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张原本平静无波脸像是一张面具一样骤然间破碎了,还有那双在夜色下精光四射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
他的夫人,似乎一下子成了一种不能触碰的禁忌,击中了他的死穴一般。
行风却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中,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说起当年,本王也听过尊夫人的一曲弹唱,梵音天籁,可谓余音绕梁,三日未绝,直到现在,耳边似乎还能常常听到她的歌声,久久不能忘怀。”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给我戴高帽子吗?
但也不用当着甄子祈的面,他明明知道,我和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是,行风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的,轻轻吟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我心中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拾花楼弹唱心经的往事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了,而且只唱过那么一次,行风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他的记忆力真是惊人。
甄子祈的脸上像是突然罩上了一层寒霜。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原本是大自在的梵唱,但看他的样子,听到耳朵里的却像是丧钟一般。
我面对着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曾经的夫君,一个是我现在的夫君;一个面色仓皇失措,一个思绪飘然物外,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我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些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中。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甄子祈慢慢的站起来,对着我们一拱手:“王爷,王妃,告辞了。”
行风略送了他几步到了大门,回来的时候我看他一路都捂着嘴咳嗽,便拿着外套走过去披到他身上:“又着凉了?”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你看看,哪里凉了?”
温热的掌心紧紧的包裹着我的小手,倒是驱赶走了我身上的一阵寒意,我抬眼看着他,不由轻轻一笑,他便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回了屋里,让我坐在床上,他蹲在我面前,紧紧的握着我的双手。
一直到把我的手也捂热了,他才轻轻说道:“暖和一点了吗?”
他抬头看着我的时候,那张俊逸无比的脸在橘色的烛光下棱角尽失,显得格外的温柔,连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时也敛起了所有的锋芒,看着我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最轻柔的手,轻轻的拂过我的脸。
暖和了,不仅是手上,连心里,也暖和起来。
我看着他,轻轻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怎么,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吗?”
他含笑看着我,我立刻明白,自己去偷听已经被他知道了,顿时涨红了脸:“我,我只是——不放心。”
行风笑了:“行了,我知道,你是特地来替我把关,以免我被甄子祈的甜言蜜语骗了。”
我白了他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好不容易忍住笑,还是问他:“你在手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他微微笑着,将手掌伸到我的眼前。
刚刚他一定洗过手,所以掌心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但还是能清楚的认出来那是什么字。
隐。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不负天下负一人
“隐”。
而刚刚,在甄子祈向我敬酒的时候,我特意仔细的看了看,他掌心那淡淡的字迹,是“废”。
这就是他们产生分歧的原因。
一隐一废,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但对于慕容家族来说,却是有着天差地别。
隐,是指隐逸,皇帝在战乱中失踪不见,换句话说就是让皇帝人间蒸发,但有行风作为保障,慕容仕至少不会被杀,而慕容家族起码还能保留一点天家的尊严,即使甄子祈一统中原,再论起慕容仕,亦是帝王;废,既是废黜慕容仕的帝位,将天兴王朝从建立伊始至今的一切都推翻,从此慕容世家便废为庶民。
前一个是换,而后一个,则是破。
他很了解他的弟弟,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一个深陷入权力的迷梦无法自拔的男人,如果真的被贬为庶民,只怕那样的落差比死更难过;而隐,至少还能保留住他的皇帝梦。
说到底,行风还是在保护他。
我轻轻说道:“你为他做这些,他未必会感恩。相反,他只会恨你没有选择帮他。”
行风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痛苦,我很明白,这就是不负天下负一人的无奈。为了给这芸芸众生一个安定的天下,他必须做出抉择,偏偏被他放弃的那个人,是他的手足,对于行风这样的男人,比任何选择都更煎熬。
“不过,即使选择‘隐’,对甄子祈的影响也不大,况且现在的情势,他应该要极力拉拢你,答应了也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们没有合作呢?”
行风道:“其实是我不肯再谈,故意拖延了这个时间。因为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安排,真的等到老六下来,我们就不能再出现在甄子祈的面前了。”
原来如此,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一般新帝登基都会对前朝的人事进行清理,尤其是前朝的皇帝,能活下来的是少之又少;甄子祈表面上说废,活着答应了行风的条件,但到时候具体如何执行,只怕也不是行风能够控制的,所以现在必须先将后路找好。
他摸摸我的头发:“也许今后,咱们的日子会比现在难一些。喏,也不会有人再叫你王妃了,以后你就真真正正的是一个山妻了喔。”
我微笑着,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是一个最简单的女人,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所求的都只是一份简单而平淡的幸福,只要身边的是这个人,荣华富贵也罢,穷困潦倒也罢,就算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眼前又出现了一张模糊的笑脸,一双熟悉的眼睛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或许,是因为刚刚和他见面,或许,我实在是怕被这个男人认出来,因为我身上最不堪的印记就是他给我打上的,女人就是有这点身不由己,永远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有着别样情怀,即使今日,我对他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爱慕之意,可是心中的悸动却骗不了自己。
我知道,只经过今天这样的谈话,甄子祈必不会甘心,一定会再找机会来拉拢行风,到时候我一定要把握住自己,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才这样想着,唇角突然一热,低头一看,行风已经将我抱进怀里,在我唇边轻轻一点。
他微笑着看着我,那双俊美的眼睛黑得像墨,而看我的眼神却亮得出奇,里面清清楚楚的透着一丝浓浓的情欲。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错觉?他是爱我的
我蓦地脸红了。
我与他成亲就是一个女人和男人的简单结合,不似甄子祈对我的利用,无尘对我的包容,夫妻之间的那种事自然就免不了,行风也并不是个欲望强烈的男人,一个月有个四五次也是正常。
只是,我的第一次是在中了催情药后被甄子祈夺走,后来还险遭耶律静澜和辽人的强暴,难免在心底有一些阴影,可他的每一次温存却是极尽温柔的抚慰,丝毫没有让我觉得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与痛苦。
甚至,有时候他那种刻骨的温柔会给我一种“他是爱我的”的错觉。
这个时候,他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朦胧薄纱,再看向我的时候,像被暖香的风轻拂着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嘴角:“可以吗?”
我只能低垂着脸,用长睫掩盖住眼底的羞怯,没有说话,他笑了笑,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掀帐子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被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只能抓着他的衣角,行风早已经习惯了我在情事上的的紧张,但他总有办法让我陷入情欲的旋流之中不可自拔,开始只是轻轻的亲着我的脸颊,嘴角,一只手若有若无的轻拂开了我的衣带。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爷!”
外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就像是一桶冷水泼下来,把两个人都从痴迷的情欲中浇醒了,我和他都有点懵了,又听到门外他最信任的林深咳了一声:“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行风咬牙切齿的:“这个林深!”
嫁给行风后不久我便一一认识了他身边那些部下和家将,其中这个年少英俊的林深,初次见面时狠狠煞了我一把——太酷了,一张脸像是冰雕出来的,认识那么长时间不管我怎么逗他,从来没有一丝笑容,如果他到现代做上艺人,肯定会迷倒一片花痴少女。
不过这家伙不仅不苟言笑,甚至做事情也是直来直去,不管我和行风是冷战赌气还是温存缠绵,只要有事,他向来禀报不误,根本不在乎我们两有多气恼多尴尬。
这个时候我既是羞得满脸通红,又有点哭笑不得,伸手将衣服又拢了起来,行风忿忿的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出去。
“你又怎么了?”
“边关……”
“什么?!”
当听到行风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突然意识到似乎出了大事,急忙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去,他和林深都站在门口,林深的额头上一层亮晶晶的汗,也掩盖不住紧张的情绪,再看看行风,脸上的血色尽退,一脸苍白。
我一手抓着胸口的衣襟,一手扶着门框:“怎么了?”
行风回头看着我时,那眼神好像突然离我很远,连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都远了。
初九,辽人大军南下,突袭翰迹关,守将李勋临阵脱逃,致使守军士气大挫,辽人趁机攻破长驱直入。
拜我所赐,加上慕容仕登基后的穷奢极侈,如今南朝已无御敌之兵,充饷之银,辽人攻陷翰迹关,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不胜则亡
山河铺锦绣,国破何为家?
这句诗何其悲壮,慷慨激昂,但激昂的背后,却隐藏着那么深重的凄凉、悲哀,还有女人的泪。
中秋之后,漆黑的夜幕上依旧是一轮明月清辉千里,加上漫天的繁星点点,依旧是一派惹人迷醉的美景,却已经没有人再去欣赏了。行风一声吩咐下去,他的人都已经开始准备行军的用具,连同他自己,也早早收拾好了行装。
我捧着他常年不离身的一把长剑,细细抚摸精致的团云,振翅高飞的飞虎,精雕细琢那么栩栩如生,可惜这样一把巧夺天工的长剑,却要拿到战场上浴血杀敌。
看着看着,我发现这把剑的剑柄有些奇特。
一般铸剑时剑柄上的花纹都会往后走,便于持剑人的向前的穿刺,但这把剑上的祥云花纹分成了两段,前一段是正常的,而后半段的花纹走向则是向着剑尖,换句话说,这样的设计不适合人向前穿刺,反而适合握着往后拔。
我试探着握着那后半段剑柄,微微一用力,只听“苍”的一声,眼前寒光一闪刺痛了双眼。
竟然从那剑柄的柄身里又拔出了一柄短剑!
这短剑不过一掌长短,其状似柳叶,刃薄如纸,在烛光下寒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一把锋利的好剑。
而我仔细一看,似乎能从那闪耀的寒光中看出一些绿幽幽的光芒来。
行风听到声响回过头,立刻走过来,一把将它从我手中夺走,插了回去。
“傻丫头,这个不能随便碰!”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更加增添了我心中的不安。
“行风,为什么你的长剑里会有这样一把短剑?为什么我觉得,这把剑上闪着绿光?”
行风本来想敷衍过去,却被我牢牢抓住衣袖,不肯放过,终于叹了口气,抱着我坐到他的腿上,轻轻说道:“战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没有常胜将军,难保不会吃败仗,被俘虏,慕容家是马上得天下,我们的老祖先留下了这样一个传统,每个慕容家的男子,都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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