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去。可见他一定还藏在这里。微臣职责所在,还请公主海涵。”
我嗤笑了一声,道:“你职责所在?你的职责包括以下犯上窥视公主闺房么?”
我本来只是想压一压他,若能吓住当然最好,如果吓不住,我不让他去我的房间,他一定会以为骆子嘉藏在那里。刚刚已耽误了这么久,想来骆子嘉已经走了,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我的房间,也许可以让骆子嘉趁机逃走。
果然,这人虽然说着“微臣不敢”,目光却已往我身后的房间内瞟去。
谢尧也过来劝说道:“骆家父子包藏祸心密谋造反,由来已久,罪大恶极。此番一旦让他走脱,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公主一向深明大义,还望公主权衡轻重,三思而行。”
奉旨回京11
谢尧是在我府上呆过的人,自然知道骆子嘉曾经追过我的事。这话里,显然是笃定我顾念私情,将骆子嘉藏了起来。
在他们心里,成王败寇,若骆子嘉不除,自然如刺在喉,后患无穷。
但虽然是帮昶昼,我的立场却还是和他们不一样。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外来者,也没有那样深刻的切身利益。我只觉得,既然大势已定,主谋已死,剩下一两个余党,也成不了大器,又何必赶尽杀绝?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不愿意看到太多的流血。
又何况这次是骆子嘉。
我同他接触那么久,虽然立场不同,他却也从来没有伤害我,平日行事,虽然张扬,却从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要让他在我眼前赴死,我还真是硬不起心来。
我哼了一声,道:“谢大人的意思,倒是我在窝藏钦犯喽?”
谢尧躬身行礼,也说了一声:“微臣不敢。”
“你们不敢才怪。”我又嗤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反正我这公主算不上是什么真龙血脉,你们不看在眼里也不奇怪。要搜就搜好了。”
说完将两扇门重重一推,让开门口来。自己先一步进去,就在桌前坐下,等着他们进去搜。
一面偷偷扫了一眼房内,骆子嘉果然已经不见了,澹台凛又回到了床上,靠着两个枕头,身上搭着棉被,鼓鼓囊囊的。我进来他也没起身,只是向这边看了一眼,向我微微点头,露了个笑容。
有他这一笑,我就安心多了,越发端起架子来,冷笑着看着门口那些人。
我这样,他们反倒迟疑了一下。
陈其俊和谢尧交换了一个眼色,轻咳了一声,又向我行了个礼,道:“这名逃犯实在事关重大,若是得罪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我只坐在那里,轻哼了一声没答话。
陈其俊便走进房来。谢尧和几名士兵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奉旨回京12
这间虽然是这客栈最好的上房,但也并不大,中间用屏风隔了一下,里面是卧室,外面一张圆桌。布置也算雅致,但家具并不多,几乎一目了然。
澹台凛靠在床前,向陈其俊拱了拱手,道:“陈大人,好久不见。”
陈其俊见了他,怔了一下才抱拳还礼,叫了声:“澹台大人。”
澹台凛笑了笑,又道:“在下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望陈大人不要见怪。”
陈其俊道:“哪里哪里,在下奉旨捉拿逃犯,多有搅扰,还望澹台大人海涵。”
澹台凛一伸手,道:“那就不耽误陈大人执行公务了。请。”
陈其俊也就不再客气,一挥手,身后几个士兵已走上前搜查。
开了箱子柜子,看了桌下床下,自然一无所获。
陈其俊一双眼,便只盯着澹台凛身上的被子。
澹台凛笑道,“被子里藏一位美人,倒也算风流韵事;藏个男人,未免就太煞风景,在下实在没有这种兴趣。不过既然陈大人怀疑……”他顿了一下,掀了被子起来,我连忙过去搀着他,澹台凛指着那床已掀开的被子,道,“不妨亲自来查看一下。”
若说刚刚澹台凛半躺在那里,被子里还有藏了人的可能,现在这一掀,哪里还藏得住?
陈其俊脸色微微一变,窘迫地咳了两声,一面道:“那微臣就不耽误公主休息了。”一面行了礼退出去,其它一众人自然也跟着行了礼走得干干净净。
我过去关上门,估摸着他们都已真的走远,才回转身来坐在床前轻轻问澹台凛:“你说骆子嘉有没有逃掉?”
澹台凛笑了声,道:“这客栈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怎么可能走得掉?”
我不由一怔:“那他……”
澹台凛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上一指。
这客栈的床是雕花牙床,挂着床帏纱帐,透过纱帐看过去,果然有个人影挂在床顶上。
奉旨回京13
我不由哑然。
这地方虽然巧妙,但却并算不上安全,只要有人站到床前来抬一抬头,便绝对可以看见纱帐上的人影。
或者,澹台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故意把陈其俊的目光引到被子上。就和我之前想让他们把目光集中在这个房间的想法一样,但谁知骆子嘉竟然没走。
我到这时想起来,手心里也不由得冒了冷汗。
算起来我们真是都走了好险的一着棋。
但好在这时陈其俊他们并没有发现骆子嘉便离开了。
澹台凛放下纱帐,让骆子嘉下来,又探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他们还没死心,在客栈周围布了防,你现在恐怕也还不能走。”
骆子嘉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咬着牙看向澹台凛。
澹台凛倒丝毫不以为意,轻轻笑道:“只怕今天要委屈骆世子,在床下睡一晚。明天早上我再安排世子离开。”
骆子嘉依然没有出声,却二话不说真的钻到床下去了。
我皱了一下眉,道:“你把他弄成了哑巴么?”
澹台凛捏了捏我的脸,道:“怎么?心疼了?”
我打开他的手,本想骂几句的,又觉得骆子嘉在这里,被他听到不好。结果还是没开口,草草洗潄了,上床睡觉。
但是一边担心着陈其俊会不会去而复返,一边想着新帝登基的时候,将荀家父子斩首示众,为什么骆子嘉却能逃出来?
想来想去,又绕回不知昶昼现在是生是死的事情,竟然久久不能入睡。
末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澹台凛伸过手来,轻轻搂了我。
原来他也没睡着。
我睁了睁眼,见澹台凛闭着眼躺在那里,月光透过纱帐照进来,他的头发有如根根银丝,面目却显得柔和。嘴角带着淡淡一丝笑意,沉静安宁。
于是我也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再次闭了眼。
奉旨回京14
第二天早上,陈其俊的人还是不死心的围着这客栈,大概是想等我们走了再仔细搜一次。
澹台凛唤了个信得过的士兵进来,也说细说什么事,只让他脱了军装,换了常服,扮成店小二的样子出去,先到路上等着。
这边再让骆子嘉换上新军的衣服,这次澹台凛那些化装用品不在身边,只勿勿将骆子嘉的脸涂黑,头盔压低,不仔细看的话,大致还是能混过去。但若是陈其俊拿着画像在门口一个一个对照,只怕也不难认出来。
澹台凛道:“他昨天晚上没搜到人,今天大概不敢直接再和我们有正面冲突。你毕竟是公主,要是回去找皇帝太后告一状,他也吃不消。”
澹台凛虽然这样说,但却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我有些担心地皱起眉来,看着骆子嘉。骆子嘉依然只是垂着眼不说话,随我们摆布。让他换衣就换衣,给他化妆就化妆,让他站到门口扮卫兵,他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我突然之间好难适应这样的骆子嘉,难不成昨天那短短一段时间澹台凛真的把他弄哑了,还是制住了他什么要害?
但现在却已没有时间多问,谢尧已过来在门口请示,问是否可以出发。
我自然巴不得走得越早越好。
澹台凛却认为急忙上路反而引人怀疑,拖着我慢条斯理吃了早餐才施施然下了楼。
马车早已准备好。
我挽着澹台凛一起上了马车,看也没看躬身在旁边行礼的陈其俊。到了车上,才悄悄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看。
这一看不由得吓了一手冷汗。
陈其俊虽然没有明着再跟我们说什么,却果然令手下拿了画像守在客栈门口,目光在准备出发的士兵们脸上来回游移,眼见着就要看到骆子嘉了,我忍不住紧张地抓住了澹台凛的手。
这时却听到明宏的声音叫了声,“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奉旨回京15
我忍不住将窗帘挑高了一点探头看过去。
明宏正板着脸训斥,“做事拖拖拉拉,丢三拉四,怎么上战场杀敌?你,还有你!”他说着点了骆子嘉和他旁边另一个士兵,“后面还有个箱子,还不快点去抬过来。要是落在这里,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骆子嘉他们连忙应声跑去,不多时两人抬了个大箱子出来,骆子嘉一张脸被箱子挡得严严实实,直接从陈其俊眼前跑过去,将箱子装在后面的车上,自然就没有再露面。
我松口气,却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骆子嘉虽然算是暂时脱险,但明宏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不像谢尧,对这些新兵不熟悉,这次沈骥衡选出来的卫队本来人数也不多,明宏又跟在沈骥衡身边这么久,自然个个都认识,而且他也不会不认识骆子嘉。我就不信他点骆子嘉去搬东西的时候没有认出他来。
我放下窗帘,靠回澹台凛身边,轻轻问:“明宏在搞什么鬼?”
“不过是想卖个人情罢了。”澹台凛笑了声,道,“要是以后出了事,自然有我们和陈其俊顶着,怪不到他头上来。但不管是骆子嘉还是我们,这次自然都得承他的情。”
我撇了撇唇,还没说话,就听到明宏在车外朗声道:“刚刚出了点小状况,现在已经解决了。请公主放心。”
看,我们这边话才落音,他便已来邀功了。
我不由得轻笑了声,道:“那就走吧。”
明宏应了声,车队缓缓向前行进。
中午我们停下来吃饭,之前先出发的那名士兵便找机会与骆子嘉换了回来。
骆子嘉临走的时候,向澹台凛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澹台凛笑了声,道:“我倒希望最后永远都不要再有相见之日。”
骆子嘉没有答话,只是转眸来看着我。
目光就像一把火,热烈而深切。
瞳仁中光影流转,像是将我们相识以来种种都回放了一遍。
然后眼一闭,那火便黯了,灭了,化做了灰。
骆子嘉扭头上了我们为他准备的马,绝尘而去,始终不曾再跟我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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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澹台凛笑了声,道:“这小子对你,倒真是用了真心哩。”
我皱起眉来,正不知要如何回答,他已轻轻拉过我,道:“回去吧,再久谢尧就该疑心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回去。
下午重新上路之后,才偎到他身边轻轻道:“阿凛你真好。”
澹台凛笑了笑,伸手搂了我,道:“你看,我那句话真是没说错,你就只会在这种时候跟我撒娇。”
我也笑一声,猫一般在他怀里蹭了蹭,道:“你其实是不赞成我救他的吧?为什么后来肯帮他?”
澹台凛道:“他其实有更好的办法脱困,但是他没用。所以我才觉得可以跟他做个交易。”
这奸商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抬眼来看着他,问:“什么办法?”
澹台凛道:“杀了我,挟持你。”
我怔住。
澹台凛继续道:“你心软,戴着袖箭也未必真能杀他。我伤还没好,当时又没穿外衣,纱布都能看到。这办法骆子嘉未必想不到,而且以他的武功修为,并不是做不到。陈其俊敢和你叫板来搜他,但绝不敢真让你死在这里。就算他想,谢尧和明宏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他只要挟持你做人质,跑多远都是安全的。何况他本身已被逼到绝境,狗急跳墙的反应也是抓个人来垫背吧?”
我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澹台凛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轻叹了声,道:“但这小子却选择了投降。他明明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跑到这里,却因为不想伤害你而投降……所以,虽然有点冒险,我想还是放他一马好了。”
这样说起来,骆子嘉对我倒真还不错。
但仔细想想,我真的连一个正常的笑脸都没有给过他吧。
不过感情的事情本来也不能勉强,这次我救他,也算还了他的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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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嘛,也不是白放的。我换了他十六个字。”澹台凛说着,掏出一块玉珮来给我,一字一字道,“以珮为令,惟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接过来一看,正是我离开南浣之前,送给骆子嘉那块玉珮。却明显光滑了很多,显然是因为被人时常把玩抚摸的原因。
我拿着那玉珮叹了口气,道:“我看这生意你倒是亏了,你自己也说以后不要再见到骆子嘉才好,这十六字许也还不是白许?”
“没事要找他当然最好。但当时我若不跟他做个交易,你觉得骆世子会愿意领我的情?”澹台凛笑了笑,道:“反正这个你先收着。”
我应了声,顺手就收在随身的荷包里。
打开的时候,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荷包里放着昶昼给我的金牌,轩辕槿那块玉玦,再加上这块玉珮,都是些带着某种承诺,却可能永远都用不上的东西。
说起来,我是因为答应瑞莲姑婆才来见昶昼,而他则是一开始就想利用于士玮的阴谋才和我在一起。轩辕槿则只是想和南浣连姻,其实是哪个女人都无所谓,会对我另眼相看,说不定倒是因为澹台凛的原因更多。
只有骆子嘉,的确好像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利益关系,只是单纯的喜欢我。
我虽然对他没什么意思,但是想想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落到这样一个结果,也不胜唏嘘。
皇位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值这些人这样执着。
“怎么了?”大概是见我好久没动静,澹台凛开口问。
我把荷包给他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