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莫轻尘难得勤勉,把纸笔都带去,在二楼认真写菜谱,结果却被打断了好几次。几个没什么气质的人毫不讨价还价就买了字画乐颠颠回去了,江少介绍的?还是其中一个开口答了疑。
那人问,“依掌柜看,江少会喜欢什么画呢?”
原来是要买来送江少拍马屁的,那她就不客气了,价钱加倍,结果那人连还价都没还。直接付钱,害她乱没成就感的,难得好心问:“您不觉得贵吗?”
“应该的,应该的。”男子一迭声回答,江少的眼光谁人不知?如果能得江少青眼,多少钱都值得。眼前这位,据说是江少的朋友,听说江少此来露茉就住在他家。照顾他的生意也是给江少面子,他的对手们都来过了。他得多砸钱才是。可是这么多银子出去,不心疼是假的。偏古高天神色不变。他出门都没起身送他,果然江少的朋友也不是一般人
应该被宰?莫轻尘哭笑不得,看来这菜谱,真得下功夫了。本来只想写些庸常的,现在她连小笼包什么的做法都写得详详细细。
不过不得不承认,江少除了身份之外,人也不错,这个朋友她还是愿意交的。看,他抢食多积极,虽然碗满了以后,一口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
吃完之后闲聊,江少去过不少地方了,听得莫轻尘津津有味,拿出炭笔记录。
“你在记什么?”
“记你说的啊——”莫轻尘一脸理所当然。
江微郁对她习惯性的理直气壮都快没感觉了,“好吧,我问错了,这是什么?”他指着炭棒。
“哦,这是炭棒,我自己做的铅笔。”莫轻尘拿一支给他,反正材料方便,她有很多。
“怎么用?”
“这样握。”莫轻尘示范。
感觉怪怪的,纠正了几次之后,江微郁总算握对了,“咦,在布上写着挺流畅的。”他就知道,她的点子多半怪而有用。
“是啊,用铅笔写字,可以随身携带,不需要带毛笔墨汁砚台什么的。炭又可随意取。”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不卖铅笔?”江微郁开口。
“没有适合的纸,我只发现铅笔可以在白布上写字。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买上好的绢布用来写字?而且,因为它的取材方便,人们可以自己做。完全不需要去店里买。”莫轻尘立刻反击,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实在不知道,现代工艺生产的纸跟宣纸的区别在哪里?要说宣纸的制造,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去参观过一个江南的造纸文化村,倒是看过宣纸的制造过程。前几步都有古代的工具留下,只最后一步是用机器烘干的。问题在,她并不知道,她平常用的纸是怎么造出来的。不仅配料不知道,大型机器又不可行。没有合适的机器,没办法大面积推广就没有什么用,再说,这个年代,别说买绢布写字,就是认识字的人,也实在不多。
“也是。可惜了。”
“你自己可以做,不过我这里有现成的,先送你十枝吧!”
“好。”江微郁当她是朋友,懒得推辞。“对了,水云斋真是谢云尚开的?”他很疑惑,谢云尚哪来这个财力。
“不是。”莫轻尘明白地开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是我开的,只是对外宣称是他开的。”
果然,“为什么?”
“有了他的名气,事情会容易一点。谁认识古高天啊。如果江少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告诉别人,水云斋是江少的产业。”
江微郁不悦地看她一眼,看来他当她是朋友,她可不是这样想的,“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只是别拿话搪塞我。
乖乖不得了,江少又露出了第一天见面时露出的那种锋利的眼神,看来是生气了,她乖乖坐好,“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愿文其详。”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不宜抛头露面。”
这个答案还差不多,他猜她有什么苦衷,“那么你还跟狐朋狗友四处吃饭?这也叫不抛头露面?”
他的眼刀又劈过来了,莫轻尘举手,“我可以解释。”
被她的动作差点逗笑,不行,不能笑,江微郁提醒自己面对的可是只小狐狸,“你说。”
“我需要认识那些人来扩大水云斋的知名度,至于谢云尚,没有给他的抽成,没有他的介绍,我也没有办法认识那帮公子。就算有钱也请不到他们,房子,厨子,都是他们介绍的,忠叔也是谢府老人。”
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江微郁开口问,“你给谢云尚多少抽成?”
“五成。”
“毛利?”
“纯利。”
“什么?”这只小狐狸有那么大方,有鬼。
“你买的那幅,字是我的,画是他的。若非如此,他不会把几年的积累都交给我。”
“那也太多了。”江微郁断然。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还是讲讲你旅途的事吧!”
“你问这么多想干嘛?”
“等店里没那么忙了,稳定下来,我又有了闲钱,我就会去玩啊,游山玩水,寄情山水。”
“你舍得老王的手艺?”江微郁不信。
“有什么舍不得的,腰缠十万贯,骑鹤下南宫。这可是我的夙愿。”
“你真要去南宫?”
“玩遍了露茉,我自然就去南宫了。”
“那得多久?”
“不知道,大概一年吧。等我去了南宫,你可一定要收留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说到出去玩,莫轻尘想到马车,“对了,你的马车是不是神匠做的?”
“是。”
“那你能不能帮我订一辆?我可不想颠簸遍四方,骨头非散架不可。”
“神匠是不接受代订的,他在南宫,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稀罕!”莫轻尘用鼻孔出气。
“好了,该睡了。”
“晚安。”
江微郁回到客房,洗手时赫然发现手上有点黄色的东西。一摸,似乎是涂料。他手上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仔细回想,对了,他想起之前心里觉得不对的地方了,古高天之前教他握笔的时候碰过他的手,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对啊,他的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触感?完全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苍黄的样子,细嫩得很。她不敢暴露她的身份却又敢于四处露面,他知道她是怎么跟其他人说的,说她故乡很远。别人没去过,他还不知道,那些小国里,哪里有这样豪富又才高八斗的?况且古高天这个名字,以前从未听过,她的个性也低调不起来。唯一的解释,古高天并不是她的真名。江微郁相信,她的身份不能暴露是真的。可是为什么?想到她的手,似乎她连手上都易了容,敢情她脸上戴着面具?他开始就觉得,她的眼睛和她的脸不配。反向推,有谁家出得起这样的钱养出这样的人?
越想越睡不着,江微郁干脆起床去找她。结果才一推就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莫轻尘慵懒的声音传出去,“江少,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说行吗?”
那个问句,为什么江微郁觉得,那么娇媚?而且他没出声,为什么她笃定是他在门外?声音里睡意浓浓,不像是装的。那么,是他一推门她就醒转了?睡得那么浅?还是,听力绝佳?“临时想起件事,没想到古兄已经睡了。是在下唐突了。”
被吵醒的莫轻尘还是迷迷糊糊的,“不送。”
啊?这么干脆,连应付都不应付他一下,也没问他是什么事,敢情这才是她的真性情?江微郁回房,想起以前她的声音,似乎是有一点点娇嫩,不过一向说话说得轻。没什么感觉,今天这一听,怎么觉得是女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古高天可能是个女子,女扮男装。易过容,所以她不怕露面,因为她愿意给人看的,是另外一张脸?所以不少细节都有了解释,她女性化的房间,她对美食的热爱,尤其是对甜品的执着。可是,江微郁还是怀疑,有这样的女子吗?跟陌生男子独处一室而没有半分羞怯?还可以独立开出这样一家店?还敢和一大帮男人出去吃饭?对于这个“古高天”,江微郁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希望他真的,是个女子。
莫轻尘早上醒来,想起昨晚的事,江微郁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来敲门?她知道自己有起床气,可是半梦半醒的完全不记得说过什么了,惨了,不会把他骂了一大通吧!会有什么事要半夜来找她?难道,莫轻尘眯起眼,他在怀疑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也许完全没猜到呢?莫轻尘安慰自己,努力平静下来,下楼吃早饭。
趁还没开饭的短暂空歇,莫轻尘问,“恩,江少,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大家都是朋友,叫江少太生疏了,叫我微郁吧!”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今天江少笑容格外灿烂?“江少。”一看他眼神,从善如流,“呃,微郁,我昨晚说了什么?”
“什么是不该说的?”江微郁好整以暇地问。
正好早餐上桌了,莫轻尘放下了这个问题,是她多心吗?怎么觉得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吃完早饭,莫轻尘跟江微郁告别,越想越不对,“忠叔,我没起床的时候江少做了什么?”
“哦,江少跟梁婶说了会儿话。”
他和梁婶?“说什么了?”
“我只听见江少问梁婶你每天晚上都不能打扰的吗?”
完了,莫轻尘满脸黑线,他在怀疑了。这几天,她会很忙很忙。“忠叔,我今天不回店里了,我休假,去苏锦那儿玩。”看看江少会有什么表示,果然,傍晚的时候,江少的马车停在了绣坊外。第二天,莫轻尘去找那些久未见面的公子哥儿们,一起吟诗作对,吃吃饭,听听曲。好久没有这样做了,还真有点放松的感觉。如果江少标志性的脸没有中途出现的话。他到底在怀疑什么?第三天,到月底了,她开始发工资了,借着送钱的名头躲去谢云尚家。老实说谢云尚拿到这么一大笔钱,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只肯收一部分,这次莫轻尘也没有再多作坚持。把剩下的银票放了回去。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去买套上好的茶具送给谢云尚了。
走出谢府的大门,莫轻尘的脸立刻垮掉。
江微郁一句,“上车。”
莫轻尘听出他话里的怒气,他在生气?立刻二话没说,乖乖上车。
江微郁哪里看不出她是在躲他?只是想看谁有耐性,好了,他承认,比不上她。“还是不肯告诉我真实姓名吗?”
“实在是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我不小心。我怕你知道了,也是连累你。”莫轻尘语气郑重,她会挣扎到最后一刻的。
36
“好,我不逼你。你也不必躲我。”
“一言为定。”
江微郁有了主意,这几日风平浪静的,莫轻尘每天早上上班,生意越来越好。正是算计能赚多少钱的时候,小丁上来传了一句忠叔的口讯,“左相来了。”
“什么?说我不在。”莫轻尘催小丁下去,立刻开启房间里的暗道,匆匆离去。
江微郁听了手下报告,若有所思,跟自己料得一样,这么有趣的女子。真不想放手,无奈,多留的几日已经接到了父亲不少警告了,得回去过年了。
听了江微郁的告别,莫轻尘送了口气。
这么开心他离开?江微郁心中不悦,面上没露半分,“我有礼物送你。”
“正好我也有礼物送你。”莫轻尘双手呈上布袋,里面除了菜谱,还有第二遍的《孙子兵法》。商场如战场,他应该会喜欢。
“来南宫的时候记得去找我。”不找也没关系,她进了南宫,江微郁相信自己的人会告诉他的。
“我会的。”才怪。
坐上马车的江微郁打开盒子,意外地发现,除了菜谱之外,还有一幅卷轴,越看笑意越深,心里想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这样的奇女子,他志在必得。
莫轻尘打开包装,没想到,是一幅详细的地图,心想:江微郁吗?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相府
左相得知南宫方面,倪闰允婚之后,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却有了新的疑惑,倪闰为什么会答应?莫非是有所图?如果真的是有所图的话,他图的是什么?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左岚婷对此倒没有太多担忧,“这证明了,南宫昊天不是真心要娶我。我们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他就顺水推舟了。”
这个观点,左相基本同意,没有南宫的授意,事情不会有如此可能的发展。不管怎么样,婚旨一下,时间无多。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想到或许是此生最后相处的一段时光,左想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左岚婷,让她带去南宫。左岚婷几次劝阻无效,也就随他去了。看这架势,倒似她要去苦寒之地。父亲也不想想,南宫都城瑞咸身为古都,只怕繁华更胜朝卢。要把东西千里迢迢送去,还很是——
左相这几天大肆采购的消息传到了江微郁耳里,正好做一番计较,他送了一幅水云斋的字给一个相熟的朋友,那人与左相有些交情,时常一起品鉴藏品。果然左相见了字以后就识得好歹。从那府里出来就去了水云斋。早上出门的时候,江微郁早知古高天今天会去水云斋,只见左相刚一进去,她就从后门出来了。神色仓皇。正如他所料,不过有一点,江微郁想不通,如果事情真像自己所料的一样。如果真的是左相的女儿,为什么会害怕看到左相?如果没有左相的合谋,这样的偷天换日会成功吗?他很怀疑。但是他没办法直接去问左相。要问古高天,自然不能随便问了。江微郁害怕打草惊蛇,不管答案是什么。在不确定,或说,在没想好怎么问之前,他不打算问。本来倒想从长计议,无奈年关将近,得回南宫了。
莫轻尘逃出了以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无谓。但是还是不能冒这个险,现在水云斋既然是回不去了,索性去买茶具。去的是相熟的古董店,老板早已经认识了她这个大客户,自然是亲自招待。她看中一套茶具,正在犹豫,老板看出来了,鼓动她,“古公子好眼光,这套茶具的确不错,左相前些天刚买了一套一样的。”
左相?她有了兴趣,“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