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幸福,莫轻尘心里隐隐有担心,会不长久。她怕失去,她不想失去。而且对以前的事情,确实没办法全然忘记。
所以莫轻尘提了一下,要去上佛,没想到,南宫很容易就答应了。只是说孩子们还太小,就不要一起去受颠簸之苦了,终于可以离开南宫府了,这巨大的快乐让莫轻尘暂时不去计较关于孩子不能去的事情。而且,她是去礼佛,祈福,本来也没想过要带婷儿和宏去,南宫是多虑了。
就这样,莫轻尘终于可以离开南宫府一下了。
南宫选的寺庙在瑞咸市郊,并不是太显眼的寺庙。
经过市区的时候,莫轻尘时常忍不住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外面。不过,自然是戴着面纱的。看外面的人们,走来走去的,只是些寻常事物,竟有了几分新鲜。
看不够似的。
下了马车,莫轻尘站在一座寺庙面前。
并不是太巍峨的建筑,可是走在它的院子里,的确有禅意的感觉。地打扫得很干净,她们走过去,那扫地的小沙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去扫地,没有多少好奇。
莫轻尘觉得很满意,尤其在她看到空落大师的时候。是了,因为大师在这里清修,南宫才说,让她到这里来的。
莫轻尘上过香,拜过佛。便是与空落大师一起喝茶,或是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
离开时,莫轻尘便觉得心空了不少。
此后有空便会去。
左岚婷看着那俩孩子,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心说,这莫轻尘当真是得上天眷爱,什么好事都能轮上,连生孩子,都是生两个,有男有女。再反观自己,也不是全无丈夫眷宠,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不过,孩子们确实是可爱。左岚婷逗了一阵以后抬头对正在窗边写字的莫轻尘说,“不如,我做孩子们的干妈吧!”
“好啊。”莫轻尘答,左岚婷的身份是够了,南宫想必也会同意。再说,看婷儿的确是很喜欢孩子,现下她自己又还没有孩子。很合适。
左岚婷没想到莫轻尘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啊?”
“你不要?那我可找别人了。”莫轻尘开玩笑。
“哪里,哪里。我怎么会不要,不过,我第一次当人家干妈,还真不知道干妈应该给孩子们送什么才好呢!要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好呢?这么可爱的干女儿干儿子,可得好好想一想才好。”
“好,那你慢慢想。”莫轻尘答,婷儿的眼光,她还是有信心的。想得越久,这东西只怕也越好了。
“那你可不许催着我要。”
“好啊,说定了。”
那次莫轻尘照例是去那小寺庙听禅,听空落大师说完,她就静静喝茶,看外面院子里飘落的叶子,出了些神。回过神来,看见大师脸上有难得的犹豫之色,莫轻尘微笑着问,“大师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是。”空落老实承认。
“那大师又为什么要犹豫?”
空落坦然答,“只因我并不知道,这话对你,到底是好是坏。”
“哦?愿闻其详。”莫轻尘答。该来的总要来,本来是这样避世的一个地方,也难逃人世纷扰吗?
“有位施主要我同你说,那很好的政策,如今举步唯坚,愿施主,为天下苍生计,扛起这重责才是。”
莫轻尘稍一转念,就明白过来,国丈不会要大师带这句话,因为国丈可以直接跟她说,那么,想必是那财政大臣了,也是,他既是财政大臣,那么真正实行的人便不会是他,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多么大的风险。只因所有的传统都其来有自,自然不是能够说改就改的。她开始也是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竟然以为这事情,只要得到了南宫的支持就可以很容易地做下去了,改革,通常成功所依靠的,都是热血的开始吧!
莫轻尘想起一句句子来,历史的辉煌,有很多,都来自少年的梦想与激情。当初争天下的时候,未必有多大的年纪。是什么让他们坚持到最后?不是明知道会赢的,只是相信,相信自己。
这又是题外话了,只怕是,财政大臣那样的热血青年,没想到会受到那么多的压力。而且自己又不能去做,即使明知道那是好的。
所以才会想到,让空落大师传这句话给自己的吧,不过,莫轻尘比较好奇的是,他是怎么知道她每次会来这小寺庙的?
她不相信这消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因为她相信南宫不会愿意的。不然,她也没必要来这里了,那么,就有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他的?莫轻尘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只怕是国丈吧,他知道厉害,没有自己出面,却让财政大臣来干这事,让自己去管这事。又不想担上干系,是了,他自然是知道这事有多困难。不然,没道理他自己不去做的,不过莫轻尘想到一点,总算觉得好受一点,毕竟,还是有善心,为着那些无辜的孩子们。看,那话说得多好,为苍生计,大师会这样犹豫,只怕他还说了很多别的什么,才有这效果吧!看不出来,倒是如此积极之人。
“大师,要是那施主再来的话,帮我问他,他愿不愿意站到风口浪尖,扛起这重责呢?若他肯,那么我也便是可以的了。”
“好。”空落答得郑重,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从莫轻尘口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有一种无端的威仪。
第二次去的时候,莫轻尘就收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么,大师,我要先告辞了,以后,只怕也不能来了,即使能来,机会也不多了。”
空落如何不明白,“老衲省得,施主安心去便是了。”
莫轻尘的话里有点不肯定,“若是我不能成功呢?半途而废,祸害的人便多了。”
“施主做事但凭本心,人生一世,哪能事事都如意,尽了全力,也便是了。”
“大师说得是,是我糊涂了。”莫轻尘自己笑,这道理,她如何不明白?只是想听一个人对自己说,一个似长者的人,肯劝自己,也是好的。仿佛对自己也多了几分信任。
“像施主这样的人,能够束缚的人始终是不多,但是即使在最难过伤心之时,也盼能多想想苍生才好。施主一身,可寄着太多性命,不可过随心,凡事盼三思才是。”
“多谢大师提醒。”
“老衲看施主日常读佛经,这里是老衲自己手抄的几本佛经,还请一并带走。”
“多谢大师。”莫轻尘这次的话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那天也是在花园晒太阳,莫轻尘随便问了一句,“夫君,那教育新政推行得如何了?”
南宫先是一楞,才开口,“并无头绪,明里倒是不反抗,暗里却反抗到底,政策拟定出来至今没有一点进展。”
“既然有人带头反对,为什么不换人?”
“哦?”南宫品出点味道来,“夫人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之所以会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是因为连负责的人也不支持而已。又或者,推行的人不服众而已。”
“所以?”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去开会了,挺想念书房里的书的,不如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莫轻尘话题一转,状若无意地说起这件事。
南宫又是一楞,随即展眉,这件事,他不可能亲自去管全部,反而是轻尘地位超然,又不怕有人不服打击报复,也没什么压力,没什么顾虑。只是,这样一来,她明里暗里受的是非就多了。“如此甚好。那位子我还留着,不过你明天可得早点起床了,而且也看不到宏和婷儿起床的样子了。”
“那也没关系,我又不像你,得一直呆在那里,我不想呆了,偷偷溜回去也没人知道。”
“这倒也是。”南宫笑。
有一天早上,议事的大臣们都没听到角落传来的一点声音,觉得有点不习惯。回去以后一打听,原来,夫人已经到了时间,快生产了。然后就是震动大家的消息,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一男一女。众人感慨,这下,夫人风头之盛,无人能及了。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这位神秘的夫人,除了本人学识过人,听说
除了南宫家传家有望之外,他们也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事带来的好处。
自孩子们出生之后,家主现在每天心情都很好,和颜悦色的。大家都好过了,但是另外一点不得不提到的就是,夫人的影响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然后就没见过夫人来,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久了,也就忘了。
今天一到,就见家主搀着夫人走进来,少了那硕大的肚子,顿现窈窕身材。众臣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项,家主搀扶得那样小心,生孩子完已经这样久的时间了,照理说夫人的身体应该早就恢复了。
可是看家主的神情,仿佛是在捧着一只最珍贵的薄胎瓷器一样。有年长的大臣就想到,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就没有这样的能力呢?即使不是家主这样的男人,也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不得不说,夫人的确是有能力啊。
有了那份矜贵,更显得如弱柳扶风。
不过,众人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夫人今次出现,是为什么呢?
南宫笑说,“内子久于室中,今天来看看我们开会,诸位不介意吧!”
自然是答不介意,难道还真能介意不成?说到这消息灵通,只有国丈,因了医术冠绝天下的原因,经常有机会接触到夫人。便有人偷偷看国丈表情,想窥出一点夫人此举的深意。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大家都是不相信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而且多数时间夫人并不说话。但是统一的感觉,此人深不可测,不可小视啊。
国丈心里自然是猜到了莫轻尘为什么出现,很好,莫轻尘毕竟没有让自己失望啊。而且还是这样的出场方式。很明显地昭示了她的特殊地位。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自然没露半分。
南宫坐在上首,莫轻尘却没有坐到原先的榻上,南宫当然明白她这次来,不可能还是坐在那里,早叫人准备了椅子,就放在他的书桌旁。莫轻尘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果真只是听他们开会,没有多说什么话。有人放下心来,另外一些仍然疑惑。
就时常有人往她的方向看去,莫轻尘偶一抬头,经常有目光匆忙从自己身上收回去。她只是微笑。
如果全没有人好奇,她倒是也不必来了。
终于说到教育的事情,南宫提了一个人的名字,莫轻尘循声望去。是王大人。
那王大人注意到她专著的视线,心里一紧。
果然听到她干净的声音,平静地传来,“王大人是对这政策有什么意见吗?”
“小人不敢。”王大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专挑他下手,是有什么缘故吗?
“那王大人为什么迟迟没有把命令传达下去呢?是我们决意做这件事情的决心还不够吗?”
“小人不敢。但是小人的确已经把命令下达,只是这件事情,需要时间。事关重大,所费不短。”
“噢?倒是我错怪王大人了。”
“小人不敢。”
周围的人看出一点苗头来了,却还是不明所以。
46
“或者,王大人是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也不该插手了?”
“小人不敢。”听着她平淡的语气,王大人冷汗直冒。
“几个月前就已经定下的计划,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至今没有一点进展?部下管束不严,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责任呢?”
“小人督导无方,小人有错。但是小人的命令的确是已经下达了的。”
“噢?”莫轻尘微笑,“为什么我听到的全不是这样呢?”
“小人斗胆请问,夫人听到的是什么?小人身处风口浪尖,常有人不理解真意,刻意夸大其辞也是有的。”
“噢?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诬赖你了?”
“小人不敢。”王大人如今只剩下这句话了。
“国丈,你收集的资料,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呢?”莫轻尘突然看向国丈,眼神中带点凌厉,只是看整体,仍然是温柔。想要我帮忙,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点诚意呢?
国丈一楞,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他要是不表态,这批判大会是开不下去了,他自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拆莫轻尘的台了。只是微微感慨,听她跟财政大臣说的话,他还以为她会把他推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他来扛这个罪责。
罢了罢了,他本来也没想过能瞒她多久的。小高教的好徒弟啊。
国丈出列,果然随口就是证据,王大人开始还有辩驳,后来就完全没有了。因为到了后来,已经不是这件事情的问题了,而是他应不应该当官这个问题了。“某年某月收受贿赂一万两。”
如此等等。
王大人自知无望,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挑自己下手。“你们没有证据!”
“那那些东西,我们是不是要去王大人家好好看一看呢?”莫轻尘开口,既然要做恶人,还是让她做到底吧!
王大人心如死灰,颓然倒地。“臣为官数十载,没曾想,竟然会败在一个妇道人家手里。南宫,你这么快就忘了二夫人吗?听任这妇人随便处置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
莫轻尘凛然,这王大人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足,看下面的人一脸深思的样子。
南宫开口,“那你是没收过那些贿赂?你们家上百万银子的进帐都是假的了?”他语气凌厉,见他没再说下去,南宫接着说,“何况,二夫人怎么可能能与内子相提并论?你手上的整个改革计划,都是出自内子之手。只要你按照这个全套做下去,所有适龄儿童都能口算算出那些数字。效率加倍,朝廷选拔人才的机制也会大大改善。难道你不想看我南宫有众儿郎在身侧,平下露茉,一统天下,恢复祖先的容光?难道这么多年,你就完全没有想过要重新把露茉夺回来?你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你老了。而且你该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南宫这一通话下来,下面的人哑口无言。
他看一眼莫轻尘,后者立刻察觉。继续说,“或许你们还在疑惑,家主的话是否言过其实,是不是只是出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