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飞一股锐气,追到近前,长刀斜斜提起,作出劈杀姿势。
他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神情凶厉,完全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
幽州杀手晁任重心头一震,忖道:“这小子气势好生凌厉,我刀下杀人不少,见过了很多不怕死敢拼命的人。
“可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有他这种慑人的威势。
“唔,这小子虽然只是徐天复门下的无名小卒,但我可不要轻视了他……”
他念头尚未转完,展鹏飞已大喝一声“杀呀”,人如猛虎,刀似毒龙,在霹雳似的喝声中,迅猛攻去。
晁任重宝刀挥动一下,脚踏七星步,疾向左方闪去,闪出三四步,迅即改为后退。
但见展鹏飞如虹的刀光,一直进杀,直到晁任重退出四步。
他这一记刀势才算是落空了。
展鹏飞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一刀,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幽州杀手晁任重迫退了许多步,竟是一件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还深深为了这一刀完全落空而更为光火,假如有可能的话,叫他生吃这个仇人之肉,喝这仇人之血,他决不会迟疑。
他心中实在恨得无可形容,长刀一挥,又喊出响雷般的杀声,一招“将军出塞”,刀光如潮涌去。
这一招他使得奔放壮烈,激昂跌宕,当真有不可一世的豪气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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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杀手晁任重一口气连退了十几步,被这少年的一刀杀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站住脚,那张全无表情的平凡的脸上,泛起了震惊的神色。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口音犹稚的少年,功力如此深厚,刀法如此雄健,再加上他那一腔比常人强烈百倍的仇恨,竟然先后把两招不算奇奥的刀法使得威风八面,气势之强,纵是千军万马齐上,亦将为之辟易退却。
这晁任重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凶心更炽。
暗忖:如果我今晚不能杀死此子,则迟早要死在他刀下。
他也极力催发自己的凶戾之气,大喝一声,宝刀电掣劈去。
展鹏飞挥刀一架,“锵”的震耳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双方拼的这一刀,已看出大家的腕力和内劲都差不多。
晁任重凶名极著,也只有他能接下这种刺杀一代掌门人的生意。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杀出来这么一个小伙子,居然比他师父还难斗些。
展鹏飞不必验看,已知道自己手中的长刀刀刀已经崩缺,他瞧都不瞧,只要这口刀未曾断为两截,还能够杀人就行。
他的气势有增无减,又像响雷般大喝一声“杀呀”,挥刀劈去。
幽州杀手晁任重不肯与他硬干,迅快又退。
但见他脚法奇奥,身形忽左忽右地退去。
突然间晁任重脚步一滞,展鹏飞的刀光立刻赶上了,好像惊涛骇浪般涌到,喀嚓一声,晁任重那颗头飞出丈许之外。
展鹏飞一脚踢去,砰一声把那具无头尸身踢倒了,一股血箭射出,登时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路边的草丛中蹿出一条黑影,原来一阿平。他急急道:“我们快去瞧瞧义父……”
话声颤抖,很像是哭声。
展鹏飞不必特地去想,只看他蹿出来的位置,便晓得了那幽州杀手晁任重刚才为何会脚步滞了一下之故了。
他不禁叹口气,跺脚转身奔去。
徐天复弓着身子,以剑拄地。
他没有倒下去。
展鹏飞、阿平两人来到他身边,阿平抱住他,带着哭声道:“义父,你伤得很重么?”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我们瞧瞧怎样把师父抬回去治疗是要紧的事。”
言下之中,大有责他不该弄出这等哭哭啼啼的样子。
他仗着特锐的目光,仔细一看,单是看了师父的脸色,便已胸口一凉,一阵深沉无比的悲痛涌上了心头。
徐天复面色苍白如纸,两目无神,面部的肌肉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假如他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相信老早就倒毙在路上了。
他艰难地说道:“你们别动我,我一动伤口迸裂,马上就连话也来不及说了。”
展鹏飞跪在地上,神色庄严肃穆,只有眉宇间流露出心中的悲哀。
他静静地说道:“师父有什么训诲,弟子在恭听。”
徐天复微笑一下,可是这个笑容到了面上之时,那些肌肉只颤抖一下,根本不成其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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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儿,你这样就对了。”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但有很多话要吩咐你们……”
他停歇一下,把心中许许多多的事情总括起来,找出一些头绪,才道:“第一点,是我的死讯应该如何宣布。为了避免麻烦起见,你们不要收拾我的尸体,把我搬到晁任重那边,让武林同道误以为我是和他同归于尽的……”
阿平失声哭出来,但立即忍住了。
“可是展儿要带走晁任重的刀,将来这一把刀,就是你杀死晁任重的证据,我希望你的师兄们最后能知道这件事。”
展鹏飞冷静如铁石,应道:“弟子记住了。”
徐天复又道:“第二点是那三狮玉印,此印在阿平处。我私人的田产以及本派的公产,全用这枚三狮玉印,并且在县衙立了案,非有此印,不得售卖那些产业。你们好好保管,将来可用此印,掌握那些财产……”
展鹏飞对这些事情可就不大了解,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徐天复道:“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解释了,总之,你们保有此印一天,本派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休想动什么坏脑筋。你的掌门位置,亦可得到相当保障。”
阿平道:“义父,我把玉印交给大哥好不好?”
徐天复没有回答,说道:‘第三点,我那宝贝女儿徐佳佳,唉,她自幼丧母,被我娇纵得不成样子,后来已无法收拾,你们看在我面上,将来尽力照顾照顾她……”
展鹏飞、阿平都啊了一声,连忙答应了。
展鹏飞道:“师父,佳姑娘的事不用吩咐,弟子晓得怎样做。”
徐天复道:“但不可让她糟蹋本派声誉,你们别一味依顺她。”
展鹏飞道:“弟子知道……”
徐天复透一口气,好像心事已了,很想就此安息,但突然精神一振,又道:“还有三件要紧之事未曾告诉你们,头一件是我和快剑门的决斗,将来要由展儿代替赴约了!”
展鹏飞奋然应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情,纵是叫弟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徐天复遭:“好,第二件是这趟武当之行,关系到明年端午节本派与快剑门公开决斗的成败。为了本派的存亡,你们此行绝对不能失败,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达成任务。你们记住没有?”
展鹏飞。阿平一齐应道:“记住了!”
“第三件是明春端午节两派决斗之后,本派如是败北,自然须得奉上三狮玉印。但如果胜了,你们也要利用此印,设法解怨消仇,结束这近百年来两派之争。这件事不大容易做,但仍然希望你们做到。”
这两个年轻人都齐齐应了,阿平却忍不住哭出了声,跟着还用双手捂住面孔。
展鹏飞伸手拍拍他,声音十分亲切地道:“阿平,你瞧,师父这一番话不啻是临终遗命。但他老人家意气自若,毫无畏惧,这才是英雄本色。你要学他的样子才对。现在且别哭,听听师父还有什么交待的没有……”
他那亲切而又沉着的声音,进入阿平耳中,果然使他激荡悲哀的心情马上就被理智抑制住,停住了哭声。
徐天复深深吸一口气,道:“飞儿,你们武当之行,为师十分担心。但如果不冒此险,我们五行派明春的公开决斗中,一定无人能抵挡快剑门的十二快剑大阵。相较之下,还是到武当走一趟,还有一线希望。你好自为之,为师死后若是一灵不昧,定必暗中护佑,使你们获得成功。”
他长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向前倒下。但阿平一直抱着他,是以没曾仆到,只倒在阿平怀中。
阿平大叫一声“义父”,声音凄厉悲怆。
展鹏飞鼻子一酸,虎目中涌出泪水,顺着面庞直流下来。
阿平看看义父确实已经死了,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过了一阵,展鹏飞在他耳边道:“阿平,别哭啦,咱们得动身了。”
阿平悲声道:“我不去。你自己去你的……”
展鹏飞道:“什么,你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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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平带着哭声,道:“我不去,不去!”
展鹏飞愣然瞪大泪眼,瞧着这个少年,隐隐感到他乃是在发脾气,却不明白他何故发起脾气来?
他等了一下才道:“师父不是叫我们两个人一道去的么?唉,如果你心里悲伤害怕,那么不去也好……”
阿平尖声大叫一下,几乎把展鹏飞骇得跳起来,心想:他怎的老喜欢学女孩子的动静?
他尖叫过之后,才连哭带骂道:“谁像你这么没心肝?义父死了,你连屁都不放,还叫人家不要哭?你啊,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东西……”
他骂得尖刻,话又说得快,连珠弹般向展鹏飞直轰过来。
但半晌没听到展鹏飞做声之后,阿平在悲恨中,亦感到奇怪,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只见展鹏飞满目泪痕,谁说他对义父之死不感到悲伤呢!
阿平一愣,道:“啊……啊……你也哭了。我……我骂错你啦……”
展鹏飞伸手从他怀中抱起师父,起身行去。
阿平连忙跟着,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
来到那职业杀手幽州杀手晁任重尸体旁边,展鹏飞停步回顾。
阿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大声叫道:“喂,你真的要把义父的尸体扔在路上么?”
展鹏飞瞪他一眼,但旋即想起师父很疼这个少年,登时涌起一股爱屋及乌之情,心中一软,放缓了声音,道:“师父遗命,要布置得好像他与晁任重同归于尽一般,你没听见么?”
阿平道:“啊!不!不可以这样,我们必须找个好地方,把义父隆重埋葬才行……”
展鹏飞真想说他是“妇人之见”,却终于忍住,看准了距晁任重尸体六七步远路边,相当合适,便过去把师父放下。
接着还取过师父的长剑,在晁任重胸前要害刺了两记,留下明显的痕迹,才放回师父手中。
他做这事情之时,态度非常冷静果决,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一切布置停妥之后,他跪在师父身边,叩拜行礼,阿平不知何故,连忙也跟他跪叩如仪。
展鹏飞喃喃道:“师父,你在天英灵,请保佑我们。我和阿平此行,誓必竭尽所能,达成任务,明年端午节,在天下英雄众人目视之下,将快剑门击败,使五行派名扬天下,绝对不负你生前所望!”
他祷礼完毕,徐徐起立,突然失声大号,接着大踏步行去。
阿平连忙跟上去,一面拭泪,一面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大哥,你重任在身,可千万别太悲伤才好……”
但他的劝说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因为他的活还未说完,自己凄凄切切地哭起来。
展鹏飞大哭三声,胸中闷气泄出,虽然仍旧悲畅,但情绪的波荡已大为平复,人也恢复了冷静。
他暗自忖道:“师父临终之时,还要我化解五行派和快剑门派之间的仇恨。这样说来,师父虽是死在快剑门所雇请的凶手刀下,可是这一笔血帐仇恨,只能到晁任重身上为止,晁任重为我所杀,我已无法再向快剑门报复啦!只是祸由快剑门而起,如若就此罢手,实在又很不甘心……”
他想来想去,找不出一条既不违师命,又可报师仇之计。
故此走了七八里路,还不曾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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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火狐聚内丹天魔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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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平虽是想哭,一路上还没有完全平静过。
可是经过这老大一阵的发泄,内心的情绪亦恢复安定。
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时时能够一心数用,因此一边悲悼义父,但另一方面又感觉得到展鹏飞的情形。
当下想道:展大哥莫非悲痛过度,以致神智迷失,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想及这一点,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后便要前赴武当山,迢迢数千里,若带着一个神智丧失之人,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道:“尝闻这种心神丧失之人,没有药物可治,只有让他遭受一次强烈的刺激,才有希望使他突然恢复神智……”
这么一想,便集中全部智力,寻思如何给展鹏飞一个大大刺激之法。
前面远远已可看见一些灯光,阿平心中有数,晓得那是一个叫做双桥的小市镇。
他并且已奉义父之命,备好牲口和行李,寄放在双桥镇中,以便他们连夜动身起程,途经此处取用的。
在那市镇上,目下家家户户俱已睡觉,实在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帮忙刺激展鹏飞一下。
阿平的目光,从稀落的灯火,移到右方,那边的天空似乎更为黑些。
他知道那是平地而起的山岭,绵亘十余里。
展鹏飞仍然默默地跨着大步,和阿平并肩前行,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既不瞧阿平,亦不做声。
他们的脚程不快不慢,又走了四五里,已抵达双桥镇了。
这时由阿平带领,他拉着展鹏飞宽阔坚厚的手掌,一径穿入镇内,来到一处人家门前,伸手拍门。
屋内迅即亮起灯光,接著有人走到门边,问道:“谁呀?”
阿平应道:“陈二叔,是我,你出来一下。”
屋门打开,灯光照出一个中年男人的瘦削身影。
阿平道:“陈二叔,我们的牲口呢?”
陈二叔瞧瞧展鹏飞,又瞧瞧阿平,说道:“你们怎么啦?老爷呢?”
阿平摇摇头,道:“陈二叔你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二叔起初愣了一下,接着身子一震。
阿平又道:“牲口呢?”
陈二叔缓抬起头,道:“在后面……”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
阿平道:“带我去,我先拿一件东西。”
他和陈二叔从巷子转入屋后,一会儿就出来,也不见他拿着东西。
接着阿平又拉住展鹏飞的手,往镇后走去。一路上都黑暗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