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正带着夏竹和羿寒满大街闲逛,谈笑间,看到前面一家店铺门口熙熙攘攘挤着一群人。
走进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红着眼睛和一群大汉争执着。
大汉怒吼:“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再给你十天,十天后这银子再还不上就老老实实把这房契、地契交出来,不然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女孩也不甘示弱,道:“我爹根本没欠你们那么多钱。”
大汉从怀里拿出张写有字的纸,在女孩面前晃了一下,道:“这是你爹欠钱的凭据,上面是他亲手签字画押的。告诉你,这事儿就是告到官府,银子也得还。”一甩手,将女孩推倒在地转身大步离去。
人群散后,女孩坐在地上默默流泪,我皱着眉看她,给夏竹使了个眼色,夏竹上前扶起那女孩。
我走近她问道:“怎么回事?”
女孩看上去对我很是戒备,转身走进铺子,作势要关门。
羿寒眼急手快,一掌推开即将关上的门。
见那女孩儿惊慌的神情,我示意羿寒退下。看向她软言道:“姑娘有何难事,不妨说来与在下听听。在下看刚才那帮人不像善类。也许能帮忙姑娘一二。”
那女孩还是不语。夏竹上前道:“姑娘,我家公子不是坏人,你若有难事,不妨说来听听。”
女孩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各位请进屋内一叙。”
女孩领着我们三人穿过前厅来到内院,端来了三杯白水,道:“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了。各位将就一下吧。”
我微微一笑:“不妨事,姑娘不必在意。”
女孩坐下,看向我,道:“看公子的衣着,不像是小户人家。”
我点点头,笑道:“在下是从外地来游玩的,途经这里。在下柳允冲。姑娘贵姓?”
女孩自嘲道:“都到这地步了,还什么贵姓,我姓白,单名清。”她环视着这屋子,幽幽道:“这宅子和前院的铺子是我爷爷传下的家业。我爹本也是这杭州城里的富甲,五年前,我爹和别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赔了一大笔。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好好干,总会赚回来。可是我爹却迷上了耍钱。越耍越输。越输越想翻本,最后,把余下的家产都赔进去了不说,还欠了一大笔银子。债主追上门来讨债,我爹心思郁结不日故去。爹爹去后,我娘每天以泪洗面,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二老都走了,我发了丧,就把所有下人都遣散了。再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样子了。”
白清平静的好像在讲别人的过往。我微微皱眉,问道:“你爹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本是一千三百两,可是这群狼心狗费的人却看我无依无靠,硬把利息翻了几翻,要我拿出一千五百两。叫我没银子就拿宅子抵债。”
我心想:好事呀,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问她道:“那为何不把宅子卖了?”
“我一个人也没处去,宅子卖了,我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夏竹看出了我的心思,帮腔道:“可是你不卖这宅子也留不住啊,依我看,拿去抵债还不如卖掉。”
白清为难的说:“姑娘有所不知,这宅子不是说卖就卖的,平常人家怎么会买这么大的宅子。”
我笑看她,问道:“不知白姑娘出价多少?”
“两千两银子,一两银子不能少。”
夏竹在我耳边低声道:“高了。”
白清看向夏竹,自嘲的笑笑,“是啊,这价的确有点高了,可是,我若将这宅子卖掉,总归身边要留些银子。不然日后如何过活。”
我点点头看向白清,问道:“不知白姑娘可会女红?”
“当然会,娘在世的时候教的”
我又问:“若是我买下你这宅子开店铺,你可愿留下做锈娘?”
白清惊喜的看我:“当然愿意,若我可以留在这里,那这宅子一千四百两就可卖与公子。今后白清愿为奴为婢任公子差遣。”
我笑道:“好,明日午后,我带银子来。我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地契、房契。”
远离旋涡复孤身(六)
出了门,羿寒问道:“公子平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今儿个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算好了人家要卖宅子才去和她搭话的?”
没等我说话,夏竹赏了他一个暴栗,道:“还真是够笨呀,你看热闹的时候,没听见那泼皮说没钱还就要收宅子啊?”
小丫头脑袋变精了,我送她了一个赞赏的表情。
第二日,我叫福伯和我一起去立字据。第三日大部队进驻柳宅。前院照旧是做铺子,找了工匠翻新了一下。中院改做绣房,后院为大家的睡房。福伯去与官府交涉,我没兴趣和官府打交道。又叫顺子在铺子门口贴了大幅的招工启示。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员工招齐。
等到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已到了四月中旬,四月十八我的芙蓉坊正式开张。
时光飞逝,一转眼我的芙蓉坊已经开业一年了。
这一年来,我忙的脚打后脑勺。继芙蓉坊开业两月后,我用赚来的钱趁热打铁,又开了芙蓉居。专卖女子首饰。四个月后,又开了芙蓉阁,专卖我私制的胭脂水粉。每个店铺里的员工都着统一服装,经过我亲自培训过关后方能上工。
白清的女红极好,领悟力也强。只要我提供画稿,就能体会出我要的服饰风格,时不时的还能提出些自己的意见。我对她很是满意,理所应当,把芙蓉坊交给她打理。
我又从当年培养的六个“迎宾”中选出春兰来打理芙蓉居,冬梅来打理芙蓉阁。她们跟着我做事一年多,已褪去当初那般小女儿态,能够独挡一面了。
福伯做我的“外交大使”,负责和官府周旋。
几个店的财务大权交给了顺子。
羿寒的工作,则是带着我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二十几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看家护院。夏竹从我的贴身丫头升级成了我的贴身总管。
每月初一、十五他们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向我报告半月内的大小事宜。遇到他们拿不了主意的突发状况,他们会飞鸽传书给夏竹,夏竹再来通知我。
他们那么忙,我在做什么呢?
我可没偷懒,我在仔细的看着工匠们装修我的新居。当初那柳宅因为生意太好,而将后院也改成了绣房,我便在城西的近郊买了块地,找了上百工匠来盖我的清柳山庄。现在山庄已经建好,只差些细小部分需要打理。
这一年来,大家只道杭州城里出了个只做女人生意的柳公子,却没人见过本尊。
实在不是我故意装神秘,而是因为我已经十五岁了,成熟女孩的体貌特征已尽显在我的身上,男装已遮掩不住了。
记得半年前,大家聚在一起办庆功宴。席间白清离我较近,当看出我是女儿身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所以从那以后,我便把店铺交给他们打理,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免得尴尬。
还好有夏竹和羿寒每天陪在我身边,日子才不会太过无聊。
夏竹一脸献媚的向我跑来,道:“小姐,您也很闷吧。”
我送她个大大的白眼,道:“告诉你多少次别叫我小姐?我不喜欢那俩字。”
“那叫您什么?格格也不许叫。”
“叫少爷啊。以前不都这么叫的。”
她上下打量我一圈后,不屑道:“您还当是从前?您看看您现在这样,谁家少爷像你这样的?说是少爷不吓死人?”
我转过身,想问问羿寒的意见。一回头,就看见他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我剜了他一眼,道:“算了,以后叫主子吧。”
夏竹笑笑,又道:“主子,刚才白清送来了几套汉裙,奴婢瞧着挺漂亮的。您都好久没穿过女孩家的衣裳了,要不今儿个您换上,咱们陪您出去逛逛吧。”
听着她这样说,我也有些心动。顺着她说道:“好吧,走,帮我换衣服去。”又看向羿寒道:“你在这等我。”
换过衣服,由夏竹帮我打扮妥当。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还是我吗?这一年多,忙着打点店铺,都没仔细瞧过这张脸。记得最后一次打扮自己,还是明霜大婚那次。现在看着打扮后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夏竹笑道:“主子越发美了。”
远离旋涡复孤身(七)
等在门口的羿寒,乍一见我这身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看着我正拿着匕首往袖子里塞,忙阻止道:“主子,那东西是奴才不在您身边时,留给您防身用的,没事儿就别戴了,仔细伤着自己。”
我冲他摆摆手,“不碍得。带着它,我有安全感。走吧,叫人备马。我们去清凉寺逛逛,中午就在那里用斋了。”
夏竹一脸的为难看着我,道:“主子,一定要骑马去吗。”
我玩味得笑道:“你说呢?好久没骑马了。学了不骑,不是浪费了羿寒教我的一片苦心?你若为难,就和羿寒同骑一匹吧,免得你出状况。”
夏竹听我让她和羿寒同骑,才无奈道:“是,奴婢这就去叫人把马牵来。”
清凉寺是远郊的一座小寺庙。来的人不像大庙那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的主持方丈也不似那些大庙那样势利。我很喜欢这里,这里会给我一种静心的感觉。
我们一行三人,添了香油钱便向斋堂走去。斋堂里,这会儿只有一桌香客在用斋。我们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小和尚上斋菜。
见羿寒打一进寺里就眉头紧缩,我问道:“羿寒,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羿寒道:“主子,咱们早些回去吧。奴才觉得,今儿个这寺里有些不对劲。”
我继续问道:“哪不对劲了?”
“奴才也不晓得,只是觉着,这寺里和平时不大一样。总之,咱们用过斋就早些回去吧。”
我听了点点头,“恩,那快吃吧。”
斋菜用至一半,打门外走进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两个五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岁左右。
其中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人明显是主子。他先入坐,随后示意了那两个人坐,他们才规规矩矩的坐下。
那主子摸样的人,身穿月白衫,外套淡蓝色坎肩。腰间挂着块羊脂白玉。身上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我正打量着他,耳边却突然传来说话声。“阿弥陀佛,小施主可否让老衲看一下手相?”
我扭头一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看着我,等我答复。
我笑着伸出手,他看过半天,微皱眉头并不讲话。夏竹急道:“大师,可看出什么了?”
老僧答:“阿弥陀佛,小施主与佛有缘,却注定断不了七情六欲。老衲送施主一言,施主可好生记得。”
我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见他这样说了,也只当逗一乐,笑道:“大师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身前身后均是梦,虚虚实实假乱真。尘缘如烟皆番过,红梅血玉示三生。小施主切记,切记,该来的不会远了。”
怔楞间,那老和尚已走出斋堂。
夏竹见我脸色大变,担心的问道:“主子,那红梅血玉……”
直到夏竹出声,我才慌过神,忙道:“羿寒,快去把大师傅请回来,快。”
那玉佩只有夏竹见过几次,平时我从不拿出示人。而那老和尚,竟知道我有这玉佩,仅这一条,便激起我心中的希望。也许,他知道怎样能回现代去。
羿寒得令,迅速起身翻窗追出。我也赶忙寻去,可等我追出门外时,已不见那老和尚与羿寒的身影,只好又坐回桌前等候。
过了一刻钟,羿寒回来了。看着我一脸惭愧,低头道:“奴才该死,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奴才追出去的时候,已找不到那大师了。奴才又问了附近的小师傅,小师傅都说从没见过那位大师。”
我叹口气:“罢,错不在你,我们走吧。”能说出这翻话的,必不是凡人。
行至门口,觉得身后有一束目光正注视着我。我回头看去,正好与那五十多岁老者的目光对上。那老者笑着看向我,可笑意却没传到眼底。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大步向外走去。
吩咐夏竹和羿寒去把马牵来,夏竹见我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话。
一路无话,朝山庄返回。走到岔路口时,“啪,啪!”从另一条路上,传来利器撞击声和人的咆哮声。
我立即勒紧缰绳,将马停稳。羿寒迅速把我和夏竹拉下马,闪身躲进路边草丛中。隐隐从草丛的缝隙中看到前方二十米处,十多个黑衣人正在与三个华服男子打斗。
我一眼便认出,那三人就是刚才在寺院斋堂中的男子。
双方都是练家子,虽然我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黑衣人招招都透着杀气,而华服男子也是剑剑凶险。
很快,便有四个黑衣人倒下,华服男子中的两个下人,身上也中了刀。虽然看那三人武功皆在黑衣人之上,但毕竟寡不敌众,再这样持续下去,那三人捞不到任何好处。
观察间,又有两个蒙面人倒下。年轻的下人已身受重伤。
来不及多想,我转头看向羿寒,脱口而出:“救人有几层把握?”
“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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