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灯大师轻声道:“莫哭,莫让客人心中不安。”
他声调虽然和平,但语气却极坚定。四弟子知道无可奈何,只得垂头站起在一旁,准备注目观看他疗伤。
一灯大师对何沅君道:“阿沅,你也要注意看了,你虽然是女子之身,练不纯阳内力,但天下开学,殊途同归,这对你也同样大有益处。”
何沅君“嗯”了一声:“多谢师祖教诲。”
一灯大师对她笑道:“你天份极高,只可惜我的武功不适合你练。”说着又对尚可道,“你全身放松,不论有何痛痒异状,千万不可运气抵御。”
尚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啦,全凭大师作主。”
一灯大师点了点关,笑道:“女娃儿当真聪明。”
一灯说完即闭目垂眉,入定运功,过了约有一柱香时间,忽地跃起,左掌抚胸,右手伸出食指,缓缓向她头顶百会穴上点去。
尚可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
一灯大师一指点过,立即缩回,只见他身子未动,第二指已点向她百会穴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穴,接着一路点将下来,不到半柱香时间,已将她督脉的三十大穴顺次点到。
此时不但渔樵耕读四人在一旁看得如醉如痴,郭靖陆展元也是瞪大了眼睛观看,只觉得这路指法奥妙非凡。
而李秋水和童姥的武功见识均非众人可比,此时见一灯大师出指舒缓自如,收臂潇洒飘逸,点这三十处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却又都是堂庑开廓,各具气象,也是暗自佩服不已。
此时她们两个也明白一灯大师正以毕生功力替尚可打通周身的奇经八脉,如果有一点差错,不但尚可救不回来,一灯大师自己也要走火入魔,甚至一命归西,这才明白为什么渔樵耕读四人不愿一灯大师为尚可疗伤。
督脉点完,一灯坐下休息数息时间,然后又跃起依次点了她任脉的二十五大穴,这次使的却全是快手,但见他手臂颤动,犹如蜻蜓点水,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完任脉各穴,这二十五招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竟无分毫偏差。
郭靖等人看得惊佩无已,李秋水和童姥见了也是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道:“此人的一阳指功夫,已隐然达到第二品的境界了!”
需知当年天龙寺的方丈本因,也不过练到第四品,段正淳则更差——他的一阳指法,在萧峰看来不过是一门比较高明的点穴功夫罢了,根本不足以与当世第一流的开学相媲美。
七十四章 来听八卦
而一灯大师如今不过六旬年纪,已经快要练到第二品,可说是段氏中的佼佼者了。
待点到阴维脉的一十四穴,一灯大师的手法又截然不同——只见他龙行虎步,神威凛凛,虽然身披袈裟,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却仿似是一位君临万民的皇帝。
阴维脉点完,一灯大师径不休息,直点阳维脉三十二穴——这一次是遥点,他身子远离尚可一丈开外,倏忽之间,欺近身去点了她颈中的风池穴,一中即离,快捷无伦。
童姥这时对郭靖低声道:“你武功现在未成,若遇高手,与之争搏之时近斗凶险,若用这手法,既可克敌,又足保身,你当仔细观摩。”
郭靖闻言连连点头——他未得一灯大师允可,自是不敢去学他一阳指的指法,只是凝神观看一灯的趋退转折处的精要所在。心中想道——这抢攻固然神妙,尤难的却是在一攻而退,鱼逝兔脱,无比灵动。
等到又过了两柱香时间,一灯大师已点完尚可阴跷、阳跷两脉,最后带脉一通,即是大功告成。
那带脉环身一周,络腰而过,状如束带,一灯大师背向尚可,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缓缓点她章门穴。
人体上的带脉共有八穴,这一回一灯出手极慢,见只他口中呼呼喘气,身子摇摇晃晃,额上大汗淋漓,长眉梢头汗水如雨而下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众人吃了一惊,但又不敢上前,生怕一碰一灯,一打扰一灯,反而坏了他的事,使他走火入魔。
而此时的尚可,只觉得浑身每处大穴都有极大的热流涌入,并且渐渐汇聚拢来,使她全身就像在洗桑拿浴一样,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全身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又如同有千百根针从周身刺入,要把她体内的杂乱气流引出,全身麻痒痛苦难当。
等到尚可觉得身上热气和麻痒都消散了以后,这才感到身上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只是全身如同脱了力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郭靖忙上前相扶,却是慢了一步,童姥后发先至,已经将尚可搂在了怀里,李秋水却是去看了一灯大师——只见此时一灯大师已倒坐在了蒲团里,正盘膝坐着,脸色惨白,僧袍尽湿。
童姥问尚可:“怎么样?感觉好了么?”
尚可试运了运气,感到周身百脉无一不通,只是全身无力,便勉强笑了笑:“初时百穴俱热,然后全身又冰冷,最后浑身又被热气笼罩,忽冷忽热的,现在倒也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有力气,懒得动弹。”
说着也睁眼看向一灯大师,然后问道:“一灯大师如何了?”
这时渔樵耕读四人围着师父流泪,陆展元和何沅君两个站在外围,郭靖看了一下一灯,这时跑到尚可身边,听尚可动问,便道:“我看大师只是耗了些内力,他内功非凡,应该不碍事。”
这时泗水渔隐回头怒道:“你身上受了这样厉害的内伤,须得用一阳指再加上先天功打通奇经八脉各大穴道。当今世上身兼一阳指与先天功两大神功的只有我师父。我师父为了救你元气大伤,不但五年之内武功全失,而且日后五年之中每日每夜均须勤修苦练,只要稍有差错,不但武功难复,而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居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尚可和郭靖都是一惊,他们和李童二人,甚至陆展元,都认为便是用内功替人疗伤,也不会耗费一些精力,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这也是她没有看过原著的结果,不然也会有其余的处置。
这时一灯缓缓睁开眼来,对渔樵耕读四人道:“你们不要说这些话,平空让客人担心。”然后再对尚可笑道,“你的伤好啦,休息一两天,别乱走乱动,那就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慢慢地也就好了,不碍什么事的。”
尚可心想黄蓉给的那几颗九花玉露丸自己也吃完了,不然也好拿出来给一灯大师吃几颗补一补损耗。
这时李秋水道:“大师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一套佛家的内功心法,大师研习一下,我想应该大有裨益。”
一灯大师笑道:“逍遥派乃是道家宗派,怎么佛家功夫也很精通的么?”
李秋水笑道:“我这门功夫可不是逍遥派的,却正好给你用。”
一灯大师道:“既然女施主这样说,老纳先行谢过了。”
李秋水点了点头,却又道:“这套功夫关系甚大,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可为外人所闻。”
一灯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容易。”于是便让渔樵耕读四人出去。
四人这时见师父功力大损,怎么肯离开师父半步,均不肯离开。
李秋水道:“也不必如此,我附耳告诉你就是了。大师乃是一代宗师,纵使不能过耳不忘,但武学之理,也该一听就明白的。”
一灯道:“既然如此,便烦劳女施主赐教了。”
一灯知道逍遥派的武功博大精深,李秋水既然这样说,这套功夫自然非同小可,于是便站起身来,弯腰将耳凑近。李秋水也不避讳什么,便上前将耳朵帖近一灯大师的耳旁,低声地传授内功心法。
这一套内功心法极长,李秋水足足说了有两柱香时间,一灯的神情也是从一开始的眉头轻蹙,变得越来越惊讶。等到李秋水说完了,一灯道:“这套内功心法精妙高深,实乃老纳生平仅见。”
李秋水笑道:“这套功法对大师应该有所帮助吧!”
一灯笑道:“大有助益,大有助益!我看不必五年,只要一年,嗯,甚或半年,我就能恢复功力了!”
渔樵耕读四人听了,心中都是大喜,武三通和泗水渔隐为人耿直,已经抱拳向李秋水道谢了。
一灯大师却又道:“只是这套功夫,不知姑娘怎么会得来的。老纳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这套内功的行功法门,却是……”
李秋水这时打断了一灯的话:“大师何必斤斤计较于此门户之见,天下武功皆是同道,只要不用武功来为非作歹,还怕有什么不妥的吗?”
一灯闻言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复又向李秋水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让朱子柳带众人去偏厢房里休息。
童姥抱着尚可跟在朱子柳身后当先而行,李秋水却仍在那里与一灯探讨一些内功上的修练心得。
到了厢房里,各人入了各人的房间,只是郭靖担心尚可,仍然守在尚可的身旁。
只是尚可现在浑身上下均感无力,连话也懒得说,郭靖也就不怎么打扰她,只是不停地问着童姥尚可的情况。
童姥搭着尚可的脉,一手抵在她的后心,查视她体内的情况,发现她体内百骸和周身穴道均已畅通无碍,知道她内伤尽愈,便对郭靖道:“行啦,她的伤已经不碍事啦,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常了。”
郭靖听了这才总算放下心来——虽然之前一灯大师说尚可的伤已经好了,但毕竟童姥和李秋水才是最熟知尚可体内状况的人,直到听到童姥说没事了,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尚可对郭靖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一路上来,你也累啦。”
童姥却道:“不要忙,我有话对他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原来童姥虽然与郭靖并无师徒名份,但是在内心里却把他视作传人——前世灵鹫宫九天九部尽是女子,是因为童姥被无崖子伤害后恨透了男人。这一世她的心态已经产生了变化,虽然对男人已经没什么情爱之心,但也不像上一世那样讨厌男人,更何况郭靖这个与虚竹在性格上很像的人!
所以童姥要趁着这个时候传郭靖一套轻功,然后再指点他刚才看一灯大师一阳指的各种精要处。
尚可也猜出童姥的意思,心想郭靖没能学成降龙十八掌,由童姥这边给他一点补偿也好,于是便也就点了点头,自己闭目养神运气去了。
但是这边童姥和郭靖出去不久,李秋水便回来了。一进屋便对尚可道:“你感觉如何?”
尚可笑道:“好多啦,可真要多谢一灯大师呢!”
李秋水笑道:“嗯,是个不错的人,也不枉了我一番心意,传他《洗髓经》。”
尚可道:“那是很厉害的武功么?”
李秋水道:“与《易筋经》一起,并称少林寺两大奇功呢!”
原来当年李秋水和无崖子在小镜湖底时,曾以搜集天下武学而自娱。少林派只缺一门《易筋经》,这套《洗髓经》却是被李秋水甘冒大险去少林寺藏经阁盗出来过了。
后来李秋水与无崖子分手,她伤心之余把所有的武学秘笈都当作了女儿的嫁妆送给了苏州王家,只留了一本《洗髓经》没有给。
这倒不是李秋水小气,而是她知道这套功夫非同小可,如果流落江湖,只怕反而会给女儿招来大祸,惹上少林寺这个大对头!
尚可也不知道《易筋经》是什么,同样也更不知道《洗髓经》了,只是听她说是少林寺两大奇功,心想少林寺的武功,总该是不错的吧!然后就心中一动——少林寺有《九阳真经》的呢!这份功夫,可不比九阴差啊!
还好《神雕侠侣》在结尾的地方描写了觉远和张君宝的事,只是尚可与李秋水她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一时没想起来世上还有这套神奇的武功罢了!
于是便想——这套《九阳真经》,应该是佛门武学,郭靖学的八荒功,却是道家的,自己也是无法去学,不如,就便宜了欧阳克?
但是想到这个时候的欧阳锋还是个魔头,如果给了欧阳克,不免他又会给欧阳锋,那可就荼毒武林,患祸无穷了。
想来想去,觉得这东西还没拿到手,自己便患得患失,岂不是杞人忧天?
于是便觉得好笑,睁开眼来一看,李秋水也不见了——想来是李秋水见自己闭目不言,只当是自己劳累了,便转身离开了吧。
这时再试着运运功,觉得四肢劲力渐复,内息动转如常,心中也是同样出了一口气,便想道——一灯大师说要休息一两天,看来也是过于小心和关心我了。
这时忽然听得几个人脚步响,从前院走来。
其中一人叫道:“哪有这般巧法,师父才受了伤,贵……贵……这瑛姑便找上了门来!”
听声音正是泗水渔隐。
接着武三通道:“她早说是瑛姑指点她来的啦,这有什么稀奇!她们本就是一伙的,我们还来求她们什么!”
朱子柳道:“三位师兄,尚姑娘的师承与当年宪宗皇帝的皇后有莫大干系,本不算外人,我们与她商议,又有何不可?”
他所说的宪宗,便是段誉。尚可听了心想,难道是瑛姑前来寻仇了?
这时四人脚步已经近了禅房门口,一把将门推开抢了进来。
尚可这时已经坐起,便道:“四位大叔,可是瑛姑前来寻仇了?”
那樵子道:“是啊,她与我师当年关系匪浅,我们四人不好出手。”
尚可看过神雕,那里面周伯通曾言自己一生不见二人,一是一灯,二是他的贵妃瑛姑。所以听樵子这样一说,又联想到刚才泗水渔隐在门外说的那个“贵”字,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便道:“瑛姑原本是大师未出家前的妻子吧?她和大师有仇,所以上山来了,对么?”
瑛姑和一灯、周伯通之间的事,神雕中曾有叙述,所以这尚可本来就知道,只是上次见到瑛姑的时候,没有话头,不好直接说自己知道前未往事,所以才隐忍不说罢了。
现在她这样一说,渔樵耕读四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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