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死,也是可以不被缅怀的吧。
抵着剑尖站起了身子。
缓缓走到桌旁,在落影诧异的目光下。点亮一盏烛火,轻轻摊开一张宣纸。
笔尖轻触,写到,“落影,安安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没有,只是你不死,我就永远没法让他忘了你。”
凉冰冰的声音,仿佛那些年的友谊只是我一人的错觉。
他?
笔尖轻轻颤抖,心中忽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落影,新郎是谁?”
“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心一凉,毛笔滑落在地。
果然是他吗?那个在月夜下说过要疼我永生永世的男子……
他回来了,他来娶我了。
他还记得我们的誓言。
可他却不认得我了……
苦笑。
是命运恶意的捉弄吗?
若是要跳出既定的悲剧只有遗忘着一种方式的话。
那么,就让我贪心的选择遗忘吧。
“那么,便去死吧!”落影冷笑着,剑尖一送,便要置我于死地。
身体本能的向后撤,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之上。
白兰玉佩从身上滑落。
温润的和田玉,在月夜下反射着神秘的光芒。
那一刻
我和落影仿佛被什么东西同时唤醒。
这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这只是我和她心中的梦境。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掌灯时分。
杨唤的脸近在眼前。
劫后余生。
心有余悸。
望着近在咫尺的落影,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究竟是梦呢,还是别的什么?
那种被背叛的疼痛,还深在骨髓。
落影也是定定的望着我,眸光愈加复杂。
“太皇太后有旨,司徒甜儿,牟落影,安安三位小姐明日于此地进行最后的比试。”
太皇太后在前呼后拥中走了。
众人也渐渐散去。
转眼间,偌大的御花园,只剩下我和杨唤。
“有事情要问我吧。”杨唤转过身来,冲我慈爱的微笑。
“我……”犹疑的开口,“安安想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
“老身其实只是媒介,姑娘梦中所见,都是自己的心。”
天空忽而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风,微冷。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和炫儿曾是恋人。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和落影曾是朋友。
微笑。
前尘往事,已然决意忘掉,又何必放任自己在这其中纠缠呢?
而炫儿,也必定是忘了的吧。
第二日清晨
淮国御花园。
司徒甜儿依旧是天真烂漫的模样。落影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憔悴。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昨日的比赛,哀家是想考验你们的心地、勇气和心胸。你们的表现很令哀家满意,而今日哀家要看看你们当中究竟哪个配执掌我淮国的凤印。”
树欲静而风不止。
说的就是我此时的心境吧,忽而很想退出,不愿意再踏入这样的争斗当中。
已然决意要忘记的人,为何还要她想起过往的种种呢?
“在你们面前有三支簪子,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们淮国的至宝——淮木簪。那位小姐能认出淮木簪,那么就是最后的胜出者。”
总管太监话音刚落,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位美婢上前一步,站到我们三人面前。
托盘中所盛的是三支造型各异的木簪。
司徒甜儿和落影均是紧皱眉头。
而我却心知,这三个簪子当中根本没有一个是淮木簪,真正的淮木簪,在我身上。
那么太皇太后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呢?
一个没有真正答案的选择题。
我只能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司徒甜儿率先拿起托盘中一支雕工最精致的木簪。
她已经做了她的选择。
落影稍稍沉吟,轻轻开口,“我也选甜儿这支。”
良久的静默。
太皇太后把脸转向我这边,威严出声,“安安,你的选择呢?”
脚步轻轻。
上前一福,道,“安安大胆揣测……这三个木簪当中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淮木簪。”
“哦?”
“安安常听人说,淮木簪乃是淮国至宝,甚至凭借它可以穿越时空。那么想必它一定有特别动人之处,而安安观这三支簪子,虽然雕工无不精细华美,意境深远。但却没有一支能让安安觉得怦然心动,恍若至宝。而淮木簪又非比寻常的贵重,想必也是不能轻易示人的,所以安安斗胆猜测,真的淮木簪,并不在这三支当中。”
眼神无畏的直视着太皇太后,虽然知道她已经没有视力,但当那双空洞的双眸转向我的时候,还是给人无形的压力。
“安安,上前来,让哀家摸摸你。”
有些颤抖的手,慢慢滑过我的脸庞。
微凉的指腹,反复描摹我的轮廓。
我只能呆呆的半跪在地,这样,算是我赢了吗?
我又赢了什么呢?是炫儿的性命,还是李蕴庭身旁的位置?
太皇太后冲总管太监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有旨,最后的胜出者是……”
“慢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
诧异的抬头望去。
说话的竟是身着龙袍的李蕴庭。
终不敢忘
太皇太后冲总管太监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有旨,最后的胜出者是……”
“慢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
诧异的抬头望去。
说话的竟是身着龙袍的李蕴庭。
阳光下的李蕴庭,笑容依旧耀眼。
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眸仍是云淡风轻。
只是相顾无言。
只是君已陌路。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李蕴庭站直了身子,缓缓言道,“皇祖母,既是为孙儿挑选妃子,是不是这最后的决定该让孙儿做呢?”
“皇上对哀家的选择可是不满意?这位安安姑娘不合皇上的心意么?”太皇太后语气也是不疾不徐,分辨不出喜忧。
仍跪在地上的我,就这样抬着头迎接李蕴庭的目光。
很用心,很用心让自己笑得很得体。
我也在等你的答案,就算已然遗忘。那么再次选择的时候,可还会为安安动心?
“孙儿很满意皇祖母的眼光,只是立后封妃乃国之大事,就让三位小姐先居于宫中,大家从长计议,可好?”
拖延的答案,分明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心里已经是微凉。
我终是不能让李蕴庭动心吗?
在他的心里,究竟是美若天仙的落影还是天真无邪的甜儿……
这样的结果,可算是我赢了?牟秦会把千年灵芝给我吗?炫儿会没事吗?
自己都没察觉的。
对炫儿身体的忧虑渐渐超过了一切,甚至是李蕴庭带给我的伤痛。
晚风送爽,立于庭中。
不一样的国家,一样的皇宫。
金堆玉砌,却只是过眼烟云。
在这皇宫中已经呆了三天了,炫儿的身体让我忧心如焚。
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最后的输家肯定是我。
黄色的身影向我这个方向踱来。
是的,我在等他。
这几日,见他日日早朝,勤于社稷。
这几日,见他夜夜宿于御书房,从不贪恋女色。
或许,李蕴庭,真的是淮国盼望已久的明君。
见他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心中忽而不怨了。
若这些是李蕴庭想要的生活,我又有什么资格强拉他去与我一同自由于天地间呢?
若这些可以让他觉得满足快乐,我又何必强求他去想起一段也许他并不挂怀的感情呢?
若是,他可以这样一直微笑。
那么,就遗忘吧。
为什么要毁了自己,为什么要苦苦纠缠的让他想起,那每次见我时都微微蹙起的眉头,就像拧在我的心上。
若是等到我们老去的时候,若是这一生他还有机会记起,那么就让他永远记得我们的欢笑可好,不需有怨,不需有恨。
微笑着遗忘,自然胜过哭着别离。
“民女给皇上请安。”见他走到面前,动作有些僵硬的一福。
“免礼,有话要对朕说吗?”
李蕴庭没有伸手扶我,只是点头示意。
“民女斗胆,请皇上屏退左右。”
转眼间,石亭中,只剩下我和李蕴庭。
“民女让皇上困扰了吧。”我微微苦笑,抬起眼,却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哦?”
“依民女所见,皇上并不想立民女为后,只是碍于太皇太后,所以才苦苦拖延。”
“那你又待如何?”不带感情的反问,虽然心里已经准备了一百次,一千次,却还是为这样的语气而微微心伤。
“民女可以主动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所有的罪责都由民女承担,而皇上只需要答应民女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抬眼望着他,却仍得不到他眼神的回应,他给我的依旧是那个连表情都没有的侧脸。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蕴庭啊,李蕴庭,你可知道?说出这番话,就代表安安打算退出你的生命了,也许自此别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也许天涯海角,也许咫尺天涯。
“千年灵芝?”微微压抑的声音,在许久的静默后传来。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上。”
是这样的吧,李蕴庭是知道炫儿的事情的,我所有苦苦的挣扎,在他的眼中也许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轨迹。
“你,爱他吗?你,爱慕容炫吗?”李蕴庭忽而转向我,明黄色的龙袍在风中飒飒作响。
惊讶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这是我认识的李蕴庭吗?这时那个睥睨天下,万物皆不挂于胸怀的男子吗?安安可否贪心的认为,刚才那一丝的难过,是为了安安的离开呢?
苦笑一下,定是我的错觉吧。
已然忘记爱的人,又怎会为爱而伤。
迎着那双世上最睿智的眼眸,我换上了甜甜的笑容,说道,“安安此生,只爱过一个男子,虽然他从未对安安说过他爱我,虽然他已经忘记了前尘种种。但是每当想起他时,安安仍是心存感激,安安要谢他教会安安如何勇敢面对人生,要谢他教会安安享受生活,甚至要谢他为安安所弹的琴曲。如有机会,安安想要亲口对他说,这份爱,是安安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回忆,若是想念让他痛苦,那么就请遗忘吧。安安心中只有爱,不会有恨。”
就这样沉默着,对视着,任风抚过彼此的脸颊。
李蕴庭忽而笑道,“姑娘的心上人若是知晓,必定会为自己没有爱错人而深感欣慰。”
是这样的么?可知自你口中说出安慰的话语,竟也是命运淡淡的讽刺呢……
已经忘却的事情,又怎么会感到欣慰呢?
“那皇上可是同意安安的建议了?”
“我会为慕容炫求得千年灵芝。”
“民女谢过皇上。”低头福身,不想让他看见我眼角滑落的泪,我们中间真的什么都剩不下了吗?交待的干干净净,从此再也没有交集。看来我真的做不到像他那般洒脱,即便是怎样微笑着祝福,心还是会痛。
“民女还有一事想禀告皇上。”
“但讲无妨。”
“民女观并州刺史之女司徒甜儿,心性善良,天真可爱。民女……民女希望皇上幸福。”
头垂的低低的,不知道要多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
有人说过,女人的一生要完成三个角色才算完美。女儿,妻子,母亲。
我已经无缘成为他的妻子,那么就让我扮演一回母亲的角色,用虔诚的心,亲手为他安排好日后的幸福。
“抬起头来。”
倔强的不肯抬头,他的手指掐痛了我的脸。
斑驳的泪水中,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
握着他的手,忽而放声大哭。
天知道,我不要做完美的女人,我只是想赖在他怀里撒娇,我只是想让他一生只宠我一人,这一刻,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坚强的木棉,难道脆弱的时候,我不能做一根缠绵的藤蔓,就这样依附在他身上,就这渗入体肤,就这样痴缠一生。
然而,我却只能哭泣,知道你看着可能很奇怪,知道你可能随时会推开我,我再任性这一回可好?让我把你的影子都镌刻在心里,一丝一毫,都绝不敢忘。
那双手,颤抖着要抚上我的面颊。
你眼中那么深刻的疼痛,你也想起来了吗?你记起安安了么?李蕴庭。
情不自禁的想要拥住那个思恋太久的男子。
高大的身躯却在我即将触及的那一刻骤然倒地……
“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快传御医!”
茫然的看着太监宫女跑进跑出。
捡起地上的佛珠。
那是李蕴庭袖口掉落出的。
上面刻着的字连成一句话,“弟子,终不敢忘。”
转机
“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快传御医!”
茫然的看着太监宫女跑进跑出。
捡起地上的佛珠。
那是李蕴庭袖口掉落出的。
上面刻着的字连成一句话,“弟子,终不敢忘。”
古德云:“竹影扫街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吾儒云:“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人常持此意,以应事接物,身心何等自在。
佛像前,檀香静静的燃着……
走进室内,桌上赫然放着他刚刚抄写的经卷。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洒脱的狂草,仿佛也失去了自由的翅膀,一撇一捺都仿佛带着压抑的痛苦。
是什么样的变故,让潇洒不羁的李蕴庭开始追逐内心的平静。
莫非,有什么牵动了他的内心,莫非他在努力压抑,让自己的心不再起一丝波澜。
已然失去记忆的他,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牵挂的么?
李蕴庭还躺在龙塌之上。
牟秦刚刚来过。
他只是很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说,“皇上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真的只是太累了么。
不肯移动脚步,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他身旁。
侍卫碍于我特殊的身份,也并未加以阻拦。
就这样,看着他。
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