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侧妃猛然睁大眼睛看向林珑,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得太深入,只是一味地担心纱纱,毕竟比起滕媛媛,滕纱纱更得她的心。
“可是……”
林珑见滕侧妃仍旧没有打消这念头,顿时火冒三丈地道:“如今安家与蒙国联手,汝阳城危在旦夕,你还有心情想这纳妾一事?就连我家姑奶奶嫁进王府来这么长一段时间还在独守空房,这不管如何,都是我家姑奶奶做出了牺牲,至今未得圆房,你这当婆母的非但不感动,还要往她的心里捅一刀。你扪心自问,你过得了自己良心那一关吗?滕侧妃,你也是女人,当年汝阳王爷娶妻纳妾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古语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滕侧妃讨得林珑这一顿指责,顿时脸上青白交错,心口疼痛不已,看了眼一直不吭声的叶蔓君,又感到羞愧难当,毕竟诚如林珑所言,一进门就要媳妇守空房,这是夫家有愧,“我……儿媳妇你也别心里去,我不是有心要让你心里不舒坦,可这是汝阳城的传统……”
林珑才不给她又用传统来说事,目光森冷道:“滕侧妃就不怕自己让汝阳王爷生厌?如今安家叛出汝阳城,容家也是自身水洗都不清,其他几家就算没有参与也是蠢蠢欲动,王爷正在大力整治,你倒好,却在后方拖他的后腿?别扯什么传统,在现今的形势之下,这传统早就不值得一晒,没有这狗屁汝阳城权贵的支持,姑爷也能坐稳这王位,还是说你想要姑爷一辈子受制于人?”
“当然不是……”滕侧妃急忙辩驳,只是才说了这几个字眼,她就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林珑的语言陷阱里面,顿时又止了话头。
林珑闻言倒是神情缓和了一下,“不是就好,滕侧妃还是明事理之人,按我来说,既然滕姑娘不好了,还是赶紧找个名医来诊治吧……”
正在这时候,葡萄进来禀报,说是滕夫人来拜访。
滕侧妃一听自家嫂子来了,忙让人请她进来,必是纱纱的病情有变。
滕夫人掀帘子进来,林珑斜睨了一眼,这滕夫人长得并不漂亮,一张长脸十分凸出,眼睛却细又眯长,脸上更是有着斑点,想来滕媛媛应是不肖母。
滕夫人看了眼林珑和叶蔓君,没想到这二位也在,她礼数周到的给三人行礼,然后才道:“妾身是为纱纱之事来的,大夫刚来诊治,说是纱纱得的病很重,需要送到别院去养病才行,这孩子也是没福缘的。妾身与夫婿相商过,纱纱这病也不知道能好还是不能好,万一真的不行了,那也是不能送到王府来为妾,这婚事还是就此做罢吧,姑奶奶看看可好?”
在这当前形势下,各家都不得送女进王府为妾,就她家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与夫婿都不敢太过于高调,正好滕纱纱又病重,颇有自知之名的在病床上提出退婚一事,说是病重之躯不能进王府,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挂着朱子期未来妾侍的头衔病死,于王府的名声有碍,还是不如趁早取消婚约更为妥当,这样一来,病亡也就与汝阳王府无关了。
她与夫婿一再商量,虽说滕纱纱所说的理由过于牵强,但是现在城中风声鹤唳,滕家没有必要成为众矢之的。再者她又不是滕纱纱的生母,自家女儿也没了,就更见不得滕纱纱过得好,所以她是十分赞成取消婚事的。
林珑与叶蔓君两人都有几分啼笑皆非,这最后惟一的妾侍人选就这样也没了?之前她们还百般防范,如今却是被安家叛乱一事搅黄了,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世事果然无常。
滕侧妃皱紧眉头,“这?”
她的目光看了看那姑嫂二人,开始有几分后悔请她们过来,这想与嫂子私下说几句都不容易。
“依我看,这事还是依了滕夫人的意思吧。”林珑笑道。
滕侧妃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有个亲侄女的儿媳妇,她将来也多一重保障,不过如今看娘家人这意思,她再坚持也不好,遂道:“既然大嫂有此意,那我还如何能拦?你嘱纱纱好生养病,不要想太多,等她病好了,我这当姑姑的自会给她挑一门好婚事。”
滕夫人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还是笑呵呵地应了,直说是滕纱纱修来的福份。
林珑倒是看了眼滕侧妃仍未死心的双眼,看来自家小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在林珑姑嫂离去后,滕侧妃忙拉着自家大嫂问道:“你们真的这么想?”
滕夫人叹息一声,“不然能如何?万般皆是命。”遂将心中的隐忧道出来。
滕侧妃闻言,顿时松开自家大嫂的衣袖,看来她也得死了这份心思。
另一边厢的姑嫂二人也在背后商议,叶蔓君地轻拍自家嫂子的手背,“大嫂,我心里有数,如今看来这滕纱纱是不会进门了,若是滕侧妃还要一意孤行踩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再容忍她。”
“姑奶奶心中有数即可,不过想来她们也弄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林珑提点道。
叶蔓君感激地笑了笑。
这大年将至,朱子佼却是没有心思过年,这段时间他被母亲下了软筋散一直拘着,看了眼外面纷飞的雪花,俊俏的容颜上满是疲惫不堪。
“儿啊,你就吃一点吧?娘这也是为了你好……”安侧妃哭着劝道。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儿子会用绝食这招。
朱子佼冷眼看她,“你的心里还有我这儿子吗?招来蒙国人,就算我当了这汝阳王,不也是别人的傀儡?与其这样活着,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这样也能对得起我们朱家的列祖列宗。”
反正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死心,不再试图劝她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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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别离
安侧妃看着儿子那心如死灰的脸,真的着慌了,她把碗递给侍女拿着,与儿子道:“儿啊,你这是何苦呢?你爹的心里哪怕有你一点儿的影子在,也不会连竞争世子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听娘的话,这蒙国人不会久待的,等这仗打完,我们再赶他们走,你舅舅跟我说,我们有绝对的把握可以驱走他们……”
朱子佼无声地笑了,笑自己母亲的天真,笑自己舅舅的欺瞒,真把他当成不懂事的三岁娃儿了吗?他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娘,你真当儿子那么好骗?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话,你没听过吗?”忍不住嗤笑一声,“真让狗咬住了,你想把狗甩开,不死也要一身残,你别忘了还有皇帝在虎视眈眈,他会放过这个扫平汝阳城的机会吗?娘,你醒醒啊,这汝阳城是我们朱家祖先用血打回来的,难道就因为我们子孙不肖,就此断送了吗?”
说到伤心处,一向充满阳光笑容的朱子佼此时满脸的愁苦,舅舅要卖了汝阳城,他不怪他,毕竟他不姓朱,可他娘与他都是朱家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背叛的行为呢?
安侧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一时间似找不到主心骨一般。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内心里早就是信了的,但她就是被那一线希望蒙住心神,老想着万一老天垂怜,她的儿子能坐上王位,到那时候她就能吐气扬眉,这么多年受的苦也就能补偿回来了。
如今被儿子的话重头一棒,她终归还是不得不从那种美梦中醒来,半晌,她舔了舔干涸的唇,有几分艰难地开口,“儿子,娘不是不想回头,可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话她说得极小声,还没等说完,她就掩面嘤嘤地哭出声来。
朱子佼一看母亲这姿态,顿时心知她动摇了,这会儿他的脸上放出光彩来,伸手抓住母亲的手,兴奋地低声道:“娘,你没再糊涂下去,儿子真的好高兴,谁说没有回头路?二哥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他必会念这兄弟之情,只要我们回头,他必会求父王从轻发落我们母子俩,儿子只求与娘的太平生活。”
安侧妃在王府斗了一辈子,虽说也不是极聪明之人,但绝对不是愚钝之人,从这番话里就能听说儿子的打算,她呐呐地回应,“可你舅舅他们呢?”
朱子佼两眼认真地看着母亲,不答反问,“娘,是儿子重要?还是舅舅一家子重要?”
如果她选择他,那么就回头是岸,如果她选择舅舅一家子,那么从今以后她就得失去他这个亲生儿子。
舅舅叛出汝阳城,如何能指望父兄能宽谅?换成是他当汝阳王,也得大义灭亲才能震住汝阳城一大群摇摆之辈,所以,他的舅舅必须死。
安侧妃两眼睁大地看着儿子,出卖娘家人以换得自身安危,这让她如何做得出来?她的眼睛闪烁不停,“子佼,你容娘好好想想。”
抛下这句话,她不再试图劝说儿子用膳,而是神思慌张地起身准备冷静好好想一想,还因为动作匆忙而将椅子踢倒了,不过她也浑不在意,茫然地转身走向房门。
朱子佼明白母亲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这么久以来的抗争与劝说,头一次见到成效,眼看着母亲就要离去,他不能再等了,遂加了一句,“娘,你最好尽快想清楚,儿子已经三天没进食了,不知道能顶到什么时候?”
安侧妃闻言,手握紧门框立即转头看向儿子,哪知儿子却是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这小子是在逼她,她焉能看不出来?可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儿子真下定了决心,九匹马也不能拉他回头。
咬了咬下唇瓣,她一声不吭抬脚走出房门,步到外面的台阶上,一口冷风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接过侍女递上的暖手炉握紧。
正心乱如麻之时,看到兄长匆匆步来,她站在原地等着他靠近。
“怎样?”安家主沉声问道。
这外甥就是麻烦,如果不是需要他来作幌子,他早就不会再容忍他的任性,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狠心。
安侧妃摇了摇头,眼含泪水道:“哥,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平日里好说,真的拧起来,我也劝他不得。”
安家主的脸色顿时一黑,“这个逆子,他是不是连你这个亲娘也不认?我进去说说他。”
与妹妹错身,他转身就要迈进小院。
安侧妃抓住兄长的衣袖,摇了摇头道:“哥,你去劝说也没有用,他现在谁的话也不听,免得你还要受气。等他的性子平和点,我再劝劝他。”
“你就是太惯他了,他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安家主颇有几分愤懑地道。
安侧妃脸上一阵的苦涩,“我就这么个儿子,不宠他能宠谁?那王妃朱陈氏、滕侧妃、容侧妃等人不也是这样?”
如果生了十个八个,她也就不这么稀罕朱子佼了。
安家主这才脸色缓了缓,“你好生与他说道说道,如今有蒙国的助力,我们的大事准成,朱子期那小子奈何不了我们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哥,事成之后,你真的有信心赶走这蒙国人?”安侧妃打断兄长的话,再度把心中最大的隐忧问出来。
一提到这个问题,安家主就会眼神闪烁,极力避开妹妹那火热的目光,“早就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全盘的计划,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吃亏的,只是有子佼在,将来不用两面受敌,你且好生劝劝子佼,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不待妹妹再问,转身就走了,这蒙国好请,可难打发啊,现阶段,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将朱子期打败再说。
安侧妃仍站在原地看着兄长离开的背影,刚刚兄长的表情与话语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看来她真是想得太美好了,兄长如今不过是拿话诓她罢了。
思及此,她长长地一声叹息,早知是这么个局面,她真不该走这一步棋。
“侧妃,还是要以儿子为重才好,毕竟他才是那个给您养老送终的人。”身边的忠仆小声劝道。
安侧妃转头看着这一脸忧心的嬷嬷,苦恼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是……”
“侧妃,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没了五爷,您在安家还有什么份量?到时候寄人篱下,您的日子,老奴都不敢想象。”那忠仆忧心地道。
安侧妃光是想到儿子万一死在她前头,她将来会过的日子,顿时打了个冷颤,身子略有些不稳,好在那忠仆扶得快才没有摔倒在地。
“容我好生想想。”她握紧那忠仆的手颤声道。
那忠仆这才没再说话,扶着安侧妃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只能尽力达成五爷的交代,只是成与不成尽在安侧妃的一念之中。
安侧妃经过一处转角,还没有现身,就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她原本并不想听壁角,只是在听到有人提及儿子的名字,她这才驻足小心地隐藏身型。
“朱子佼进食了没有?”
“回爷的话,还没呢。”
“太好了,这拦路虎一死,爹就只能捧我一人,这朱子佼完全就是挡路的,若不是碍于姑姑,我早就干掉他了。”
“爷,只怕他现在一心求死,爷真要杀他还是成全了他呢,呵呵。”
“这事不能光明正大地做,需得小心着点,赶紧去再探,务必让他早死早操心。”
那下人道了句“是”,这才匆匆离去继续守在朱子佼的院子前。
安侧妃听得心惊肉跳,手更是紧握成拳,这个意图杀她儿子取而代之的人就是他她娘家的大侄子,没想到一脸忠厚的大侄子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她没有出声惊动娘家大侄子,直到身边的忠仆提示她,说是人已经走远了,她这才敢现身,一打开手,手心全是冷汗。
“侧妃也听到了,这安大爷是不怀好心啊,如果他真把五爷害死了,到时候侧妃怎么办?”那忠仆趁机再劝道,“这世上可没有侄子为姑姑养老送终的。”
安侧妃的脸色瞬间发白,果然到了利益攸关处,就能看得出人心是好还是坏。
前方的战事风云变幻,后方的人却也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增兵。
“你这次也要跟着霍源一道儿到前线去?”林珑听到丈夫的话,顿时就脸现不悦地问出声。
叶旭尧就知道一与她说这个,她就会是这么一副表情,想到她不愿离开自己,这心顿时柔软成一片,“只是做个监军罢了,不会有危险的……”
“这前线打仗,你说没有危险我就真信,那我就是傻子了。”林珑不高兴地回应,“现在还差两天就要过年了,你却告诉我,你不与我过年了,放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儿子们也不在身边,你就不想念一下我吗?”
说到后面,她的话音难掩哽咽,拿话安慰人时自是能说得一套套的,可轮到自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通透,本来就委屈,他再不在,就是最委屈。
叶旭尧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