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诸子为例,长子李承乾是国公世子,李恪、李愔封侯爵,后来更是加封县公,四子李泰、九子李治因为是“嫡出”,也封魏侯、晋侯,其余各子均封伯爵,假以时日,各城堡最终难免也会逐渐成为诸子的“半独立小王国”。
这是我打的如意算盘。
然而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归去来兮
大业三十四年(公元六三八年)的冬天。
我已经越来越感到岁月脚步的匆忙了。
按照杨广的年龄算,我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而七十岁的帝王,更是稀之又稀。当然,如果按张明德算,我也还只有五十多岁,不过,这个年龄,对于古代大多数皇帝而言,也已经不算短命了。
我开始审视自己留下的这个庞大的帝国,也许,只有成吉思汗的帝国与之相当。
但是,强盛的背后,又该有着多么大的隐忧呢?
蒙古的大帝国,便是盛极而衰最好的例证。
虽然大隋国力强盛,但是连年征战,国库的开支也是相当可观,这几年每年发行的“国债”,算起来都有数以千万两计的银子。
其兴也勃,其亡也速。
是该踩刹车的时候了。
我把监国的皇储杨侗和一班朝廷重臣叫到了御书房。
朝臣和几年前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杜如晦已经过世,魏征虽然仍在,却已告病多时,马周升了左都御史,右都御史则是刘自,李百药也进了内阁。这些日子,杨侗基本上是萧规曹随。
“朕自觉精力大不如前,今日召见诸爱卿,便是要与众爱卿商议,倘使朕大归,天下该当若何?”
杨侗闻言,大惊失色,匍匐在地:“皇祖父寿与天齐,怎可出此不祥之言?”
“人终一死,纵使贵如天子,亦不可免。”我示意杨侗起来,“诸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他日大隋天下,就要拜托诸位忠心辅佐了。”
众位大臣赶紧跪下:“臣等惶恐。”
我示意大家起来:“这几年,幸赖朝廷上下一心,国中风调雨顺,虽然连年兵戈,还算未伤到我大隋元气。”
此时刘自出班道:“臣启陛下,兵戈连年,终非幸事,昔日魏征大人在朝时,屡谏吾皇平息干戈,不用刀兵。自不才,愿以魏大人之言谏陛下。”
“朕岂不知刀兵凶器?奈昔日突厥在北,高句丽在东,屡犯我朝,不可以不惩戒。至于西域、南洋,盖朕欲轻徭赋,兴农桑,朝廷之入,六分在于工商,不通商路,何言兴旺?况海内安定,二十余年,民生繁衍,增长竟数以千万,土地不足,朕移民于外,也是无奈之举。”
马周道:“我朝初以均田,奈何口增而地不能长,不得不废均田,行私田。”
我点点头:“马爱卿之言,正是朕不得已之举。这土地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百姓越来越多,要田地耕种,朝廷却拿不出地来,长此以往,必生变故。众位爱卿,当体恤朕与监国昔日苦心。”
众大臣慌忙躬身应道:“臣等惶恐。”
我继续说道:“朕不得已,一以开疆拓土,以增民田,二以土地私有,替代均田。土地各归其主,百姓以其为私产,爱护更甚于前,精耕细作,八亩之田,可当旧日一顷(十亩)。而朝廷以地定税赋,产出纳粮,卖地征税,各依章法,虽有百万移民,不纳粮赋(注:各藩王、节度、国公封地辖区的移民不向中央承担赋税),但朝廷岁入,并无稍减,反因东北、江南开垦,有所增添。只是土地私有,日久总不免有失地之小民,而边地地多人少,正可为朝廷解此困顿。”
刘自忙自责道:“皇上苦心,臣不能知,反以忠直自诩,惶恐之至,望皇上责罚。”
“汝与魏征,虽未解朕意,然忠直为民之心,朕岂不知?况今我大隋,东西数万里,南北万余里,却是该到息兵戈的时候了。今后,无犯我大隋者,我大隋当以兄弟之邦视之,通有无,免刀兵。”
众大臣齐声道:“皇上圣明。”
此时李百药奏道:“诸藩王、节度使、国公封地,皆属国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当纳粮输赋。”
长孙无忌和李靖脸上,微微变色。我道:“爱卿所言,也是有理,只是众藩王、节度等,远在边鄙,为国效命,移民更是背井离乡,千辛万苦,朝廷不能妥为周济,何忍再加赋税?况其地俱在万里之外,道路艰险,收一石之粮,转输之费,怕是更要多出许多,岂非不智?莫若使其自力更生。况诸藩能以朝廷为意,岁入朝贡,也就是了。”
众大臣齐声称善。我又道:“监国杨侗,聪明仁孝,为人宽厚,监国以来,甚得朕心,朕心甚慰。只是今后,不必日日进见,事事禀报,有诸位爱卿襄助,侗儿,你且放手去做!”
杨侗闻言,连忙再次跪倒在地:“孙臣天资愚钝,还需皇祖父教诲。”
“朕便是你的一根拐杖,侗儿,你总归要不用拐杖,自己去走的。皇爷爷已经累了,不能事事躬亲,你是孝顺孩子,就让皇爷爷偷得几日浮闲吧。”
众臣散去,我留下杨侗,单独面授机宜。
“今我大隋,地方数万里,由东至西,往来可需一年,纵使快马,由东都到你姑丈那里,也要数月,这么大个摊子,皇爷爷也是无奈,只好把一些地方,分给那些功勋极高的武将。但是你要谨记,武将不可势大,藩镇不可过强,否则必致大乱!十五道之地,决不可分封设藩,有敢言分封关内者,可立斩之!天下精兵,大半需得聚于禁军。四方节度,可以‘推恩’弱之,使其互为牵制,朝廷却不可兵戈相见。侗儿,你要切记切记。”
“侗儿谨记。”
“今四夷宾服,看是幸事,却也危机四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尚能安分,一则我大隋强盛,如日方中,二则众夷各有私心,不能齐心协力,三则也是分封之下,实力不济,所以这以夷制夷,分而治之,也是极为要紧。强者抑之,弱者扶之,切不可使一部做大,更不可令某部有并吞他部之机,若有不奉命者,可以换之,但慎削其部。可使其分,不可使之合,可使其弱,不可使之灭。虽然根本之计,在于教化,化胡为汉,但此虽数百年未必告成,可徐图不可急进。再有,中原宁,则四夷自服,倘使中原内乱,必使其有可乘之机。外疆有变,可使一汉将统夷兵,然内地有警,切不可使夷兵入汉塞!朝廷之计,在富国强兵,缺一不可,纵然四海安宁,也需精兵在手,不可使夷人轻我!”
“孙臣记下了。”
我点点头,又说道:“皇爷爷把你几个叔叔、兄弟,都外放做了藩王,正是怕兄弟阋于墙,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只要我中原不乱,夷人必不敢轻我!你要记住,将来立储,万不可乱了方寸,朕虽以德立你,但你择君储,万不可立少幼,此乃祸乱之道!”
“驾驭臣下,需以威德!百姓归心,需施仁政!威以信立,无信不可以立威,德以法行,无法不足以彰德!我中华不虑外患,却恐内乱。愈是盛世,愈需警醒……愈是天下太平,四海富足,越当警惕奢靡,皇室为天下表率,所谓上行下效,尤当戒奢靡之风……社稷是舟,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转眼,到了大业三十五年(公元六三九年)的春天。
这一年二月,大阿史那氏病故,我的身体,越加差了。
然而,祸不单行。
四月,沈莺突然也病倒了,出宫以后,她一直看上去很健康。
但是这一次,她病得很重。
御医换了好几拨,却没有人能看出是什么病。
于是我急急忙忙赶到沈莺那里,看着的,是她憔悴的模样。
我虽然学过医,可是现在,我比太医院里最差的庸医,还要差上许多。
我只能轻轻牵着她瘦骨嶙峋的手垂泪。
没有到五月,沈莺终于不治。
这对我的打击,尤甚于大阿史那氏的去世。
回到宫里,我整整躺了六天,六天里,皇后和杨侗每日都陪在我的身边。
这一天,我终于有了些气力。我挥挥手,示意宦官和宫女们全都出去,然后叫近杨侗:“侗儿,皇爷爷快是不行了,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第一,朕决定逊位,由你承继大统……”
杨侗要说什么,我摆摆手,示意他听下去:“第二,朕将来死去,你当如此如此(此处省去若干字)。”
杨侗惊异片刻,道:“皇祖父功高盖世,岂可如此草率,侗儿不敢不孝!”
我苦笑一下:“昔日皇陵,今日还剩几座?魏武专设摸金校尉,后赵石虎更是掘陵无数。皇爷爷让你简葬,只是不想百年之后,却被人把棺椁都偷了去。这件事,你一定要依朕,不然,便是忤逆不孝!”
杨侗看看皇后,皇后默然点了下头,杨侗道:“孙臣领命。”
“第三,朕故去百日之后,你当以沈光为天远军副节度使,护送张耀明南去赴任,并传朕遗旨,令其满十八岁之日完婚。”
大业三十五年(公元六三九年)五月初五,帝逊位于皇太孙杨侗,以明年为兴平元年。杨侗尊帝为“太皇上皇”,尊萧后为“太皇太后”。
五月二十日,以皇贵妃礼,葬沈莺于显陵。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皇上,您小心。”
黑黑的甬道,虽然打着火把,依旧很不好走,几个宦官小心地搀扶着我。
我们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墓室。
墓室里,摆着一口棺椁,位置却并不在中央。
棺椁前的灵位上,赫然写着“大隋皇贵妃沈氏”。而在牌位前,还有一尊半人高的石像,正是沈莺年青时的模样。
“你们出去候着吧,朕想和爱妃单独呆一会。”
几个宦官应了个诺出去,我颤巍巍地走到沈莺的遗像前,凝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把凿子,小心地在石像背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刻画起来。
大业三十五年六月初一,太皇上皇和太皇太后退居嵩阳宫。
兴平元年三月,太皇上皇杨广崩于嵩阳宫,五月,归葬显陵。
兴平九年(公元六四八年),太皇太后萧氏故于东都,不久归葬显陵。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外
场景一
“醒了,醒了……”我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朦朦胧胧的白色。
然后,母亲哭红的双眼和父亲笑着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爸,妈。”我轻声叫着他们。母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然后我听着父亲说:“你看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孩子醒了,你怎么还哭呢?”
“我是在哪里?”我问道。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ICU,你已经昏迷了二十八天了,我们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望过去,看得出他是医生,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护士,我依稀在哪里见过。
“二十八天?不是二十八年吗?”我不由自主地说。
那医生立刻笑了起来:“二十八年?你做什么梦呢?”他回头跟身后的年青护士说道:“沈莺,去把精神科的医生叫来看看。”
沈莺?我不由得一愣,好熟悉的名字。
“算起来,也该你走运,因为是工伤,你们单位帮你转了正,不转也不行啊,省台都播了,咱们市卫生局长亲自向社会公开承诺的。也怪,三个人,别人都好好的,就你一躺一个月。我说,你脑子可别有点什么,要不,你们单位可惨喽。”医生边随手查了查我,边说着,“看起来还不错。”
场景二
市精神病院。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眼神直勾勾地发呆,口中自言自语。
“徐老师,那个病人怕是又在说自己是皇帝杨广了。”一个年青医生笑着说。
“你还别说,这小子来的时候,可还真有点皇帝派头,见谁都是‘朕要你诛灭九族’,尤其见到女护士,更是色迷迷的。这用了半个来月药,总算老实了。不过这妄想要消掉,我看是没有戏了,脑子毁喽!”徐医生说。
“我听说,他出车祸哪天,还搭上一个急诊医生,让雷给打了,一直在市人民医院躺着呢。还有,他在脑外科那个礼拜,见到女的就动手动脚。”
“脑器质性精神病的特征嘛,人格改变,没有羞耻感。要不他脑外科怎么虎急虎急地往咱们这里送。”
场景三
某大学。
戴着眼镜的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我们可以认为,存在着两个或者若干个平行的空间,当然,这些空间都是物质的、能量的……在某个特定的能量变化时,某两个或者几个空间之间,可能发生物质的转移……提出‘虫洞’理论。简单地说,‘虫洞’就是连接宇宙遥远区域间的时空细管。暗物质维持着虫洞出口的敞开。虫洞可以把平行宇宙和婴儿宇宙连接起来,并提供时间旅行的可能性。虫洞也可能是连接黑洞和白洞的时空隧道,所以也叫‘灰道’……”
一个学生突然举手。
“张耀明同学,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想问,虫洞是到处存在的吗?我们能不能穿越它”
“毫无疑问,宇宙中存在大量的虫洞。当然,我们要穿越虫洞,理论上当然是可以,但实际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几乎可以等于零,因为需要有暗物质的存在……”
“那么,梦境中可能有虫洞吗?或者,我们许多梦境,本身就是虫洞的原因?”张耀明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张耀明同学,我当然欣赏你的求知态度,但是,我觉得,在严肃的课堂上,还是应该不要提这种形而上学、唯心主义的东西。”
“但是刘教授,我正是讨论一个唯物主义的问题,梦境难道不是我们这个宇宙空间的一部分吗?既然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物质的、能量的,人的意识也应当是物质的,是一种能量活动,梦境当然也是。或者,我